此時風波雖然稍稍平息,可朝中大臣卻還是冷汗直冒。


    “說起來,陛下對名人之後不錯。”陳寶船低聲道:“韓大人是韓琦之後,犯錯後也得了優待與寬恕。”


    “範從文乃是範仲淹之後,犯錯也被陛下寬恕啟用。”


    “這蘇伯衡可是蘇轍的九世孫,陛下怎麽就不肯給機會了?”


    而且用的借口還這麽蹩腳,你說以後會不會嚇得許多文人藏拙,不敢將才華給展示出來啊。


    “陛下早給過了。”顧晨歎道:“當初咱們明軍下浙東的那會兒,他爹蘇友龍,正謫徙滁州。”


    “韓國公李善長薦他為官,蘇友龍卻找盡借口推辭,陛下沒有和他計較,讓他隨自己的心去了便罷。


    “洪武十年的時候,宋濂致仕,陛下問他何人能接替?”


    “他推薦蘇伯衡接替他的位置,可蘇伯衡卻說什麽也不肯答應。”


    “還推脫說自己身體有疾,陛下不但沒有和他計較,還賜了衣裳和寶鈔讓他歸鄉。”


    “洪武二十一年的時候,陛下讓他主持會試,事成之後要堆授官,他卻再次要告辭還鄉裏去。”


    “若是換成別人,早在他爹蘇友龍心懷故主的時候,就被陛下解決了,如何會等到現在?”


    他從前不太理解老朱,總覺得他確實過於霸道。


    可如今,他竟然慢慢能理解老朱了。


    你就說這個蘇伯衡父子吧,你爹願意給元朝當官兒,卻不願意給朱家當官,你什麽意思?


    還有這個蘇伯衡,你不當官你就不當官唄。


    你就好好在家裏待著唄,可讓你幹點啥事你又要幹。


    幹完又要滿臉清高地辭官,咋了,他老朱家的官兒就那麽讓你不屑一顧,老朱他能看你順眼?


    既然不順眼,那肯定得弄死你,他老朱從不報隔夜仇。


    再說了,這有才之人不報效國家,那才華又有什麽用?


    若天下才子紛紛效仿,那大明朝以後還得了?


    所以,不管是因為看他不順眼,還是要拿他來震懾天下讀書人,這個蘇伯衡都得死。


    他還不知道蘇伯衡說過啥話,要知道了高低得誇老朱仁慈,居然沒給他家來個滿門抄斬。


    “是,是是。”陳寶船這才想起來,蘇伯衡他爹幹的那事兒:“喲,若是這麽說來的話,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你說他們好歹也是蘇東坡的後人,咋就對前元如此忠心,難不成前元對他家很好不成?”


    如果沒記錯的話,元廷對這些文官兒的態度並不好,否則也不會有臭老九三個字說出來。


    顧晨冷笑一聲,低聲道:“在沒對上前元的人之前,他們想怎麽欺負百姓就怎麽欺負百姓,想怎麽奴隸百姓和壓迫百姓都行。”


    “這能不好嗎?”


    大家都是剝削階級,共同合作壓迫底下的牛馬唄。


    不像老朱,上來就給了超低的俸祿就先不說了,還大刀闊斧整頓官場貪汙風氣,整頓前元那些舊俗。


    如今又不許他們私藏佃戶田地,這是讓他們的權利地位,還有金錢收入全都一落千丈。


    老朱對這些士紳來說,自然就是天大的罪惡了。


    更何況,老朱從前是什麽出身?


    他就一個和尚,還是個到處化緣的臭要飯的。


    他們這些世家貴族,自認幾百年的清流門第,學富五車,心裏哪能對個臭要飯的服氣。


    “可是……可是讀書人應該以匡複天下為己任。”陳寶船有些不解:“怎能成日想著如何欺負百姓呢?”


    他看著那些衣不蔽體的百姓,每次都會不忍心地落淚,浙東那幫文人,心咋就那麽硬呢?


    顧晨歎道:“你說的那些話,不過是說來哄別人的,十年寒窗苦讀,辛苦千裏做官怎能不為點兒好處?”


    “我問你,你為什麽要讀書做官兒?”


    有些話騙騙自己還行,騙兄弟那就有些不地道了。


    “顧兄是自己人,我不好說謊,我讀書科舉確實是為了出人頭地,我隻是以為那些世家清流,應該會比咱們這些人,想法要更清貴些。”


    陳寶船自然是為了前途,為了家人過好日子,為了榮譽,總之就不是什麽偉大的理由。


    “我以為別人同我不一樣,卻原來大家都一樣。”


    認清這個事實,陳寶船還覺得有小點兒難過。


    “還是不一樣的。”顧晨低聲道:“千裏做官求出人頭地也好,求財也好,這都是人之常情。”


    “隻要不丟棄自己的良心,不和那些人一塊兒去欺負百姓,那咱們就能對得起身上的官服。”


    不貪不占,是顧晨的底線,不欺負百姓是他的良知。


    蘇伯衡和他兩個兒子被賜死那日,是顧晨和詹徽同去送的毒酒,這酒喝下去便覺腹痛難忍、肝腸寸斷。


    三人捂著肚子打了小半時辰滾,嘴裏不停地求他們給個痛快。


    才吐出了最後一口黑血,眼睛瞪得大大地咽了氣兒。


    最後還是朱標心軟,給老朱求了大半天的情,老朱才答應把人屍體送還家人,允許其家人為他安葬。


    給蘇家剩餘人感激的,對著東宮方向連連磕頭喊太子殿下仁慈。


    老朱:“……”


    若不是念你們是名人之後,你們全家一個也別想跑。


    詹徽今日也難得沒與顧晨鬥嘴,深深歎息一聲便離去了。


    顧晨看著哭聲震天的蘇家人,倒是也沒有同情心,未曾禍及族人,老朱已經很收斂了。


    洪武二十一年的初雪,在十一月初八這天降臨應天。


    天寒地凍、北風唿嘯,各部的裏的炭火燒得足足的,一點兒也冷不到這些國之棟梁。


    可被打為巡城禦史的解縉,卻要冒著嚴寒與頭兒出門巡視。


    他在同僚的催促聲中,滿是不情願地離開溫暖的地方,然後跟著他們一塊兒出門巡察。


    “嶽大人,今兒這麽冷,就不能不去了嗎?”


    解縉看著前頭一踩一個坑的雪地,滿臉都寫滿了不願意,而且他先生剛死,他還想請假難過幾日。


    可他爹不答應,並且不許他為罪臣表達哀思。


    “這麽大雪,街上估計都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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