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笑答:“自然是知道的,舅舅在納哈出和王保保手裏吃過虧,記了好些年,做夢都想要還迴去呢。”


    其實主要是吃虧在王保保手裏,可這王保保不是死了麽?


    這總賬自然就落到納哈出一人身上,此仇不報非君子啊。


    見顧晨為難,常茂立刻道:“顧大人你有話就直說,長姐還有太子殿下都讓我聽你的話。”


    “你說你的,我聽著就是了,絕不會違抗。”


    這些日子其實他也想明白了,顧大人說得其實是對的。


    姨娘沒把自己當兒子,隻把自己當往上爬的踏腳石。


    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非要為姨娘去爭那個誥命。


    因為這個得罪太子、長姐、藍玉這些重量級的親戚,這對自己來說,屬實是太不劃算的買賣。


    姨娘的生恩雖然大,卻也沒大到讓自己與世界為敵的地步。


    有些執念隻要想明白了,這心態也就平和了,就能聽進去話,特別是能夠聽進去那些對自己好的話。


    “說什麽違抗不違抗的,你可是堂堂鄭國公。”


    顧晨先是客氣謙虛一笑,然後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我猜測在受降宴上,你舅舅肯定會想法子為難納哈出。”


    “你的舅舅你了解他的脾氣,而且他們兩個都是征戰沙場的大將,脾氣都是不太好的。”


    “所以我想請你能答應我,到時候一定不能衝動。”


    說到這裏,顧晨搓了搓手,把話說得更直白了些。


    “不管發生了什麽,你都不可以對人家動刀,就算有人想告訴你他想逃跑,你也不能動刀,成嗎?”


    見常茂不理解,顧晨又解釋道:“他跑不出大營的,可如果你動了刀,就會引起激變壞了陛下大事的。”


    “明白了嗎?”


    隻要投降宴上不見血,嘴皮子功夫根本不會引起激變,這樣就不會白白流血和犧牲了。


    常茂疑惑道:“可是顧大人,他納哈出是個降將,受點氣也是應該,他有什麽資格和我舅舅爭論?”


    敢不給他舅舅麵子,他怎麽也得向著舅舅出氣才是啊。


    “憑他手下還有十多萬兵力。”顧晨忍不住敲了敲常茂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我真想敲開你腦袋裏裝的都是啥,裝的都是豆腐渣嗎?”


    “那是主將們的事情,跟你一個後生有什麽關係,你要真對他動手,兩邊兵力打起來。”


    “你覺得,咱們討得了多少便宜?”


    “是,咱們肯定是能擺平,可能兵不血刃就搞定的事情,你這麽一插手,不就又要動刀又要流血了嗎?”


    “到時候給陛下知道了,能有你好果子吃嗎?”


    “你還想不想要軍功,你還想不想成為你父親那樣的人?”


    藍玉沒有和人撕破臉皮,到時候還能說是有誤會,畢竟不是同民族習慣不同,還能混得過去。


    可納哈出一旦受傷,大明將士和對方打起來見了血、死了人,那這事可就鬧大了呀。


    事情鬧大了馮勝根本就瞞不住,到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犧牲掉常茂,拿這傻孩子去皇帝那頂雷。


    老朱想北伐,藍玉肯定不能動,馮勝肯定也不能動,為了大局著想,肯定也會選擇拿這傻孩子頂雷。


    不管怎麽看,都是這傻孩子倒黴。


    “顧大人說的也對。”常茂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聽顧晨的:“我聽你的,我最多嘴上幫舅舅說幾句,絕對不動刀,他想跑我也不動刀。”


    隻要進了藍玉的營帳,想跑是絕對跑不掉的。


    除非主動放他走,這點常茂心裏還是有點數。


    曆史上的他是覺得納哈出要跑,他一刀過去可以掙個功,誰知道反而把自己整到龍洲去了。


    “乖,你聽我的就沒錯。”見他聽話,顧晨也很欣慰:“你早些歇息吧,等不熱了再去洗澡,要不然容易生病。”


    真是的,他覺得自己不像禦史,倒像是學校裏的教導主任,專門管教那些刺頭學生。


    常茂算一個,藍玉算一個,馮勝也沒好到哪裏去,李景隆要好些,最老實的還是傅友德。


    這位將軍穩如老狗,從來不會在軍中惹事。


    這活太不好幹了,還不如在應天府和詹徽玩黨爭呢。


    勸完了常茂,顧晨又去見李景隆,讓他到時候好好調節調節氣氛,別讓藍玉和納哈出鬧得太僵。


    順順當當把投降宴混過去,早日迴應天比什麽都強。


    結果這家夥二郎腿一抬,直接道:“顧兄你還是少操些心吧,這事兒和你我又沒有什麽關係。”


    “藍玉大將軍要找迴場子就找唄,這又沒多大的事,咱們吃咱們的,喝咱們的就行了。”


    見顧晨看著自己,李景隆才放下二郎腿坐好解釋。


    “顧兄,你是個文人,不懂咱們武將最愛的就是麵子,藍伯伯當年丟了人,不找迴來他心裏不得勁。”


    “算了算了,這事你就真別管了,隨藍伯伯去吧。”


    顧晨這才又想起來,曆史上這場招降宴上李景隆也在,可他卻全程沒吭聲,想必就是這個心理。


    “你藍伯伯如果太過分,人家納哈出不降了怎麽辦?”


    李景隆看著顧晨半晌,最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顧兄,你這話問得真是可愛,進了我藍伯伯的大營,他怎麽可能還有第二個選擇?”


    現在到處都是明軍的人,李成桂也在另一邊盯著。


    他納哈出還有其他選擇嗎?


    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


    顧晨:“……好吧,那就希望納哈出識趣兒點吧。”


    別在整和曆史上一樣的幺蛾子,他還想早點迴去呢。


    投降宴上,藍玉那叫一個春風得意,拉著人納哈出一直說從前如何如何,他的祖先又如何如何。


    這要是換在以前那是誇獎,可這是人家納哈出的投降宴,你跟人家迴憶人家祖先的風光。


    你想說明什麽,不就是說人家是不肖子孫嗎?


    這不是在諷刺人家是啥?


    納哈出倒也沉得住氣,為了自己的家人和弟兄,勉強扯著笑臉應付藍玉,陪著他喝酒。


    酒過三巡,藍玉覺得沒意思,拍著大腿說人穿的衣裳太單薄,問人家是不是沒有衣裳穿。


    邊說邊脫了自己的衣裳,要自己手下給納哈出穿上。


    納哈出知道藍玉是在諷刺他,捏著酒盞的手指都泛了白,很想發火,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多謝將軍好意,我不覺得冷,將軍您自己穿吧。”


    這家夥忒壞了,這大夏天的,他冷啥冷啊。


    小癟羔子!敢這麽埋汰自己!


    真想削死他!


    隻是以後和這藍玉少不得見麵,還是盡量不要惹他為好。


    “將軍和我客氣做什麽?”


    藍玉見他不給自己麵子,當即便笑著拿著酒盞從自己位置上走了下來,勸他把衣裳給穿上。


    “你瞅瞅你這衣裳都舊了,一看就不怎麽保暖。”


    “還是穿咱的吧,來來來,咱親自給將軍穿上。”


    “咱們大明朝有的是好東西,可不會凍著自己的愛將。”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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