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無盡歲月。


    九州與天元大陸,已經縮小大半。


    九州,隻有瓊州一州之地,而天元大陸,尚不及瓊州一半大小。


    在澹台子魚和明光參悟渡世之法的這些歲月裏,這兩方大陸,不停的被侵蝕。


    至於大陸之上的生靈和修士,或死於天災人禍,或被無盡絕望籠罩自殺身亡,而更多的,則是作奸犯科被慕羽等人一一擊斃。


    慕羽抬起手,他現在,已經成長宛若少年一樣。


    世間的殘酷,容不得他繼續當一個小小的孩童。


    天空高處,兩個身影高懸。


    忽而,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墜落下來。


    明光,隕落。


    天元大陸之上,佛光崩散。


    護佑了天元大陸無數年的明光,隕落了。


    澹台子魚睜開眼睛,平靜的望了一眼明光隕落之地。


    明光化身的石像,被慕羽等人,恭謹的供奉起來。


    她伸手一招,明光的佛像之上,一道金色典籍,飄飛而起,落入她的掌心。


    人,可以死。


    渡世之法,不可停。


    又過來無數年,澹台子魚漸漸感覺到,自己的身軀,似乎都開始麻木。


    她,也終於難逃被孽氣侵蝕的命運麽?


    但這一日,澹台子魚,忽然微微一笑。


    她睜開雙眼,望向下方苦海,喃喃自語道。


    “不入末日,何能了解末日。”


    “不入孽氣,何能了解孽氣。”


    “不入苦海,何能了解苦海。”


    她微微一笑,徐徐深處手掌。


    手掌中央,虛空母陀,靜靜旋轉。


    下方再度縮小了,隻有過去百分之一大小的九州和天元大陸,飄入澹台子魚掌心。


    二者互相旋轉,漸漸化為一方小世界。


    這,同樣乃是一渡世之法。


    澹台子魚手托這方小世界,徐徐沉入苦海之中。


    不入苦海,何能了解苦海,何能渡過苦海。


    她的身軀,漸漸沉入苦海深處。


    祈願之力爆發,化為一層護罩,將這方小世界,護佑起來。


    雖然生命凋零,但堅持到此刻的生命,都是最為頑強的生命,他們的祈願之力,也最為強悍。


    虛空母陀不停旋轉,帶動這個小世界不停旋轉,抵擋著孽氣的侵蝕。


    澹台子魚,深深的沉入苦海底部。


    ……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澹台子魚向苦海深處,深深的沉入下去。


    越是深入苦海,她越是了解苦海,對一個個渡世之法的了解,也越發深入。


    掌中的這方小世界,在她的護佑之下,沒有受到絲毫的侵蝕。


    但越是深入苦海,她受到孽氣的侵蝕,便越大。


    澹台子魚感覺到自己的神智,漸漸凝滯。


    更嚴重的是,她在這苦海之中,漸漸的喪失了方位。


    無上無下,無左無右。


    澹台子魚知道,自己隻怕是深入了苦海的底層。


    到了這裏,就會徹底的喪失方位,從而……永久的迷失在苦海之中。


    這是最後一重考驗。


    忽然,澹台子魚感覺到,一陣陣莫名的吸引力,從極遠處傳來。


    這股吸力,如此的熟悉,澹台子魚本能的就向那處飛去。


    漸漸的,前方明亮起來。


    澹台子魚靠攏了上去。


    那是一具神軀。


    一具已經幾乎徹底石化的神軀。


    神軀四周,聚攏了數萬件殘破的至寶。


    這些一方方小世界化成的至寶,幾乎被侵蝕殆盡,但因為至寶的特殊,因此還留有一絲絲的靈性。


    而身軀的額頭,一縷靈光,在緩緩搖動。


    這道靈光,就宛若燈塔一般,照耀著澹台子魚,讓她抵達了這裏。


    她望著這具身軀,已經呈現出灰白色的僵硬身軀,忽然微微一動。


    而後,兩行淚水,悄然滑落。


    這是姬淵……這是寧肯身入深淵,隻為讓她和慕羽多活一些時日的姬淵。


    在萬千殘破至寶殘存靈性的護佑之下,依舊頑強亮起的靈光,感應到了澹台子魚的到來,微微顫動了一下。


    它似乎很欣慰。


    澹台子魚,降落在姬淵身軀的額頭,那道靈光,便漂浮於澹台子魚身前。


    澹台子魚伸手,輕輕的觸摸這道靈光。


    這道靈光之中,驀然蕩漾出絲絲的愛意,圍攏著澹台子魚。


    這一刻,即便在深淵之底,即便世間將亡,澹台子魚也感覺到,無比的幸福。


    靈光微微波動,將最後的信息,傳遞給澹台子魚。


    這是姬淵,在生命最後的時光,探索出的渡世之法。


    除了佛尊道祖,姬淵,唯一深入深淵之人,也是最為了解深淵之人。


    澹台子魚一瞬間,就明白了姬淵最後的殘念。


    這是……真正的渡世之法。


    澹台子魚望著這道靈光,忽然微微一笑。


    “我怎麽舍得,獨自離去,讓你一人,沉寂於此呢?”


    她手中靈光爆發,將所有的法力,都注入了手中這方小小的世界。


    “慕羽,你們……要好好的活下去。”


    “媽媽!”這方小世界中,慕羽驚恐的喊道。


    下一刻,這方小世界,就放出摧殘光芒,而後,向極遠處,激射而去。


    哪裏,便是苦海的源頭,也是渡世之所在。


    ……


    “媽媽!”


    慕羽眼前驀然一變。


    殘破的小世界,驀然衝出了遍布無數孽氣之地,出現在一處莽莽大陸之上。


    這大陸,也不知道有多麽廣大。眾人隻看到,樹木高聳,隻看到無數妖獸在森林中奔跑,看到數百修士,正在圍剿一隻龐大無比的巨獸……


    這些樹木,比星辰更加龐大。


    這些修士,人人都是金丹境。


    這巨獸,更是法力深邃無比。


    他們……終於脫離了苦海,抵達了彼岸……


    “媽媽……”


    慕羽呢喃著,他知道,生命的最後,母親放棄了自己逃生,而是將一起的希望,都給了他,和最後殘存的山海界眾生。


    ……


    深淵底部,萬千殘存至寶,擁簇著兩具屍體。


    一大一小。


    澹台子魚的身軀,盤坐在姬淵的額頭之上。


    她已經徹底的石化。


    唯有兩道靈光,靜靜的糾纏在一起。


    隻要在一起,便是幸福。


    終有一日,兩道靈光,同時驀然熄滅。


    澹台子魚最後的念頭,便是眼前一黑。


    終於,結束了麽?


    ……


    “您好,您的油加滿了。”溫和的聲音,將趴在方向盤上沉睡的子瑜驚醒,她急忙跳下車,看向郵箱。


    叮當一聲,胸口佩戴小銅鏡,竟然跌落在地上。


    子瑜急忙上前,這麵小銅鏡是她奶奶送給她的禮物,從小就被她貼身佩戴。


    她急切的想要撿起小銅鏡,腳下的高跟鞋卻哢嚓一聲折斷。


    一雙溫和的大手,將她扶起,同時,遞過來你那麵銅鏡。


    “謝謝。”子瑜急忙道謝,抬頭一看,愣住了。


    “姬淵?”


    麵前憨厚而溫和的少年愣了一下。


    “你怎麽知道我叫紀元?”


    二人對視了一眼,忽然都感覺到,莫名的熟悉。


    “嘀嘀嘀!”後方駛來的車輛,不耐煩的按著喇叭,加完油就快走。


    “好了。兩百。”紀元將油箱蓋擰好,同時遞過來一張發票。


    子瑜急忙付了錢,開車離開。


    今天還有一個能源論壇,等著她前去演講。


    紀元笑了笑,望著子瑜開著她的白色帕薩特離開。


    而後,轉身為下一輛車中一臉不耐煩的車主服務。


    今天,是他到加油站實習的第一天。


    紀家的規矩是,家族繼承人,必須從最底層做起。


    命運在二者之間,擦肩而過。


    但他們彼此並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們會再度相逢。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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