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 怎麽停在這兒了,為什麽不開進去,直接把證件一甩,看大門的肯定通行啊, ”趙北坐在奧迪車裏直抖腿,“你知道電視台最多的是什麽嗎?”

    張南歎了口氣,坐在後座的文東武西也有點打蔫。他們如何不知道呢,電視台當然是攝像機最多啊!自家少爺雖說十幾歲就在夜場走動, 但他確實是第一次出入電視台,而且是娛樂性質的頻道,和容家經常打交道的國家台大有不同,娛樂台龍蛇混雜, 肯定沒那麽嚴肅規矩——也不知道有什麽忌諱, 容修那個性子, 要是行差一步,得罪了歹人, 被有心人偷拍到不妥之處, 再弄到網上去加以詆毀, 首長肯定要大發雷霆的。

    而張南之所以在路邊停了車,完全是出於本能。

    就在剛才, 由於學員基地在路左側,白豹子開到地方, 要過個馬路。它在馬路中央減速, 打左轉向, 慢慢轉彎,張南開過了一點,打算在前方轉彎,他看著倒車鏡,就在捷豹橫在單黃線上的時候,副駕駛的車窗降了下來,一隻小臂伸了出來——這種老式做派,就是給往來的車輛司機比手勢,一來是轉向示意,二來就是抱歉的意思。

    還有第三,張南看見,容少在收迴手臂之前,豎起了一隻食指。

    是終止的意思。

    ——適可而止,差不多行了,我很生氣。

    身為帶銜警衛員,本能是什麽?

    服從。

    張南下意識地直行了,然後右打輪,緩緩地停在路邊,沒敢再掉頭跟進。

    武西坐在後車座左側,頭探出車窗外,緊盯著基地大門,“南哥,不用操心了,我好像看見一個顧家的警衛員進去了,裏麵應該還有人。”

    “話說迴來,顧影帝不知道容少的身份吧,他爹不是在大西北保家衛國嗎,挺多年了吧?”文東問。

    “應該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還敢這麽巴著?他爹老顧都得戰戰兢兢的,”武西從大西北做任務迴來不久,對局勢分析得相當透徹,“好在他們家站隊明確,不然就嗬嗬了,哪還能得著這麽大的提攜和光榮。”

    “你們說,少爺是怎麽想的?他以前不是最煩和那些世家公子哥兒打交道麽?”張南小聲說,“當年那麽多大姑娘、小夥子上趕著攀交他,他都讓樂隊兄弟打發走了……”

    說到這裏,張南噎了一下,其他三人也有點無語,嗯,說是“打發走了”,其實就是像臭流氓似的,要麽惡言惡語,要麽調戲戲弄,讓白翼他們把那些上趕著巴結容修的世家小公子、小小姐們給嚇跑了……

    “顧影帝的人品還是很好的。”文東推了推黑框眼睛,冷著臉說,“我是他的影迷,他的身手很不錯。”

    “嗤,能打過容少?一拍電影兒的,花拳繡腿,我們小少爺可是實打實的,給國家爭過光的,沒看見他比賽的時候把那個島國軍官打成什麽樣兒,”武西捏了捏拳頭,“過陣子,我一定要找機會求少爺過兩招。”

    “行了,我下去看看,你們在這蹲守。”張南實在是坐不住,直接開車門出去了。

    *

    “不好意思,麻煩迴避一下——小哥,別給鏡頭,對不起,讓一讓——”花朵和曲龍帶著兩名小助理和多名安保人員從接待室跑出來,“帥哥們,麻煩迴避。”

    花朵帶著小助理們將學員一行人攔出一條門前路,曲龍長得人高馬大,小跑到容修的身前,簡單地點頭打個招唿,直接擋在了容修和攝像機之間。

    多名安保人員則是勁臣從家裏帶來的警衛員,他們可沒那麽多顧忌,隻聽勁臣一人指揮,昨晚顧少交代了很多,他們牢記在心上。領頭的健壯男人二話不說,三兩步上前,兇冷著一張臉,用蒲扇大的巴掌捂住了一位跟拍vj的鏡頭。

    張遠身為節目組請來的聲樂老師,在娛樂圈混了多年,從沒見過警衛員護衛左右的——顧影帝的背景大家都知道,但他向來低調,從不大擺陣仗,從不興風作浪。學員們都有點懵逼,很多人注意到,剛才張老師一直在擠兌向小寵,現在見顧影帝來了,連個屁也不敢放。

    向小寵眼睛發亮,站在隊伍末尾,緊盯著走進門的男人,臉頰憋得漲紅,小碎步往前蹭兩步,卻沒有膽量開口去喊他。但是,不等容修注意到這邊,就聽到旁邊有學員驚唿一聲:“容修!!是微博熱搜的容修!!”

    “哪個?他是誰啊?”有人低聲問。

    “沒看《ivocal》副主編的樂評?搖滾大佬。”

    “大佬?”年輕人們反應過來,不約而同地看向小寵,“不是說‘我們倆’的搭檔必須是素人嗎,不能找明星。”

    “哪來的明星,又不是幻神和季元讓,那人就是一般搞搖滾的,在井子門ferryno.6跑夜場,連出道都困難,大黑卡炒了一個禮拜,前陣子挺有話題的。”站在葉子辰旁邊的祁齊說,兩人是同個公司的。

    “說話注意點,”葉子辰盯著容修那邊,小聲笑,“顧影帝的朋友,能是一般人麽?”

    聽葉子辰這麽說,張遠驚訝地看著向小寵,“那是你的搭檔?他和你合唱?顧影帝給你找的?”

    向小寵的耳朵早就嗡嗡作響了,小貓咪似的嬌軟身子不知何時挺得倍兒直,光芒在小狼般的眼睛裏閃爍,一顆心七上八下翻翻滾,既緊張又激動。

    容叔!

    向小寵心裏又驚又喜,雖說之前就知道容修要來,但從頭到尾他都有一種不太現實、不敢置信的感覺,現在事實擺在麵前,容叔真的親自來基地了,他就在眼前!

    安保人員對鏡頭和路過看熱鬧的人看得很嚴,對拿手機的學員發出警告聲,顧影帝先進了門,一時之間有點喧鬧。容修隨後進來,稍稍整理了一下外套,走在圍觀人群的目光裏,不疾不徐,從容瀟灑,絲毫沒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渾身都散發著久居上位的雄性領袖氣息。

    向小貓牛逼哄哄地站得直直的,張遠質問他“是不是顧影帝幫找的人”,他漲紅著臉低吼:“才不是!他是我小叔叔!我師父的拜把兄弟!”

    眾學員:“……”

    親戚朋友幫幫唱,找小叔沒毛病,這波操作可以的。

    照理說,學員的幫唱搭檔到場之後,就可以走程序了,先引到練歌室,由跟拍vj正式開始錄製排練日常就是了。但是,容修的身份很難安排,他是總導演的特邀嘉賓,接待也個是大問題。

    基地裏人員混雜,除了參賽學員、導師,還有不少娛樂公司的人。勁臣原本打算親自接待,親自守在容修身邊也比較放心,但是,就在引他往電梯的方向走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了。

    周國槐帶著助理小王從電梯裏急匆匆走出來。

    眾人都不禁愣了一愣,周老導演的辦公地點在東四電台總部,錄製現場也在那的演播大廳,他平時從不來西城學員基地。

    周國槐邁出電梯門,仿佛也被眼前的陣仗嚇一跳,但他隻是眼露一瞬間詫異,臉上反而帶著真心實意的欣喜,眉開眼笑地加快腳步,迎上那個英俊的小夥子,張開雙臂:“小修,你總算是來啦,我盼星星盼月亮,讓我好等喲!”

    容修駐足在原地,看著迎麵而來的一張老臉笑成菊大花的老大爺,他不由略一怔愣,任對方小跑過來熊抱了一下,還緊緊地握住手。

    “怎麽是您?”容修笑道,“好巧,您怎麽來這裏了?”

    聽他這麽問,周國槐呆滯了一下,“巧什麽巧啊,臭小砸,你忘啦,這是我做的節目呀!”

    容修想起之前見麵,在井子胡同冰灰揶揄的那個節目,“原來如此,好久不見,您還好嗎?”

    “我好得很啊,好哇,你該不會是把老大爺我給忘了吧?”周國槐癟了癟嘴,拉著容修的手,帶著他往電梯裏走,“枉我特意去小渡家看你,你連個微信也不給我發……”

    周國槐在電梯內站定,衝勁臣擺了擺手,“小顧啊,快進來,”又看向容修,“你們倆已經認識了吧?”

    “嗯。”容修應。

    “我知道你不喜歡上節目,”周國槐說,“不管怎麽樣,是我拜托小顧去邀請你的,不成想,他倒是真的把你給拉過來了哈哈哈……”

    容修被老周撈著手,眼神兒飄向勁臣,“他的工作……做得……很到位。”

    勁臣進門後轉過身,負責按電梯按鈕,像是沒聽見兩人談話。

    這對忘年之交一見麵就聊得火熱,容修並沒顯出一點生疏,也沒誠惶誠恐把他當成媒體大領導,還和之前的路邊老大爺差不多。

    然而,說句實在的,容修真的把這位給他買了鴨脖的極品大爺給忘了。

    從勁臣來找他參加節目,直到見到周國槐的前一秒,容修一點兒沒往那方麵去想,根本沒想過,老大爺就是這個綜藝節目的總導演——當然,他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事實上,平日裏發生的很多事,遇見的很多人,他基本上過眼就忘,能忘就忘,不忘硬忘。

    因為人的腦子就像一個空屋子,裏麵有很多抽屜,用來把記憶分類規整,但不管怎麽拾掇,它的空間都是有限的。容修的全部精力,都在音樂和樂隊上,還肩負著別人的夢想、前程、未來,哪有時間去思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也沒有太多空間去裝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電梯門緩緩合攏,看數字顯示,應該是直奔頂樓的辦公室去了。

    葉子辰恍惚了下,迴過神之後,笑盈盈地站在向小寵身邊,寵溺地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這下有希望了,真了不起,找了個這樣的幫手。”

    “是啊,我小叔很忙的,好不容易才求他答應下來呢。”向小寵笑道,“他唱歌可好聽了,你看微博了嗎?”

    “當然看過了。”葉子辰說。

    張遠抱著胳膊,皺著眉頭尋思半天,連周導演都親自出來接人了,看來這人的分量要比想象中重許多,而且又是一個和顧影帝要好的……心裏憋屈的同時,又轉念一想,向小寵那個水平,管他找什麽幫手呢,隻要他不唱顧勁臣教他的那首練得滾瓜爛熟的校園民謠,其他的歌,唱什麽都是個車禍現場,應該不能再有把自家藝人刷下來的風險了。

    “那人有後台的吧?哪像歌手,跟個金主大總裁似的,哎,葉子,看見他穿的那套衣服了嗎……”祁齊小聲咕噥著,迴頭問葉子辰,卻發現對方早就不在身邊。

    學員們陸續離開,跟拍vj跟在後頭,葉子辰摟住向小寵的肩膀,“走吧,一會練習加油,中午去哪吃?”

    “嗯,還在食堂吧,我要刷兩份排骨!”向小寵小拳頭緊攥,一想到容叔真來了,就像有了主心骨,連說話聲也大了不少。

    祁齊站在原地,望向兩人離開的背影。

    葉子辰轉身離開的那一刻,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目光投了過來,仔細去看,祁齊才發現,那道目光並沒有落在自己的臉上,而是越過了自己,落在了遠處的電梯門上。

    這時候,身旁“哧”地笑了一聲。

    恆影傳媒的時宙歪靠在牆上,那聲笑就是他發出來的,他是恆影送進來的唯一練習生,就是不太積極上進,整天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時宙斜了祁齊一眼,兩手插兜,晃悠悠地往前走,冷笑著望向遠處葉子辰的背影:“可真敢肖想啊!”

    祁齊:“???”

    *

    領導辦公室裏,容修坐在窗前的沙發上,聽一旁的周國槐給他分析局勢。

    音樂圈的格局和十年前大有不同,剩下的十六強選手都是各大娛樂公司今年打算強推的新人。老實說,像這種青春偶像類選秀節目,哪有真正在乎什麽冠軍名次獲不獲獎的,不想被節目淘汰,隻不過是為了多上鏡,多點曝光罷了。

    “聽說學員裏有幾位風擎傳媒的人,”容修問,“恆影幾個人?”

    周國槐微微一愣,恆影還好說,畢竟顧影帝就是恆影的台柱子,但容修為什麽忽然提到不相幹的風擎?老周納悶地說:“恆影推薦的一位,風擎四位,現在第一的那個小葉,就是風擎的。”

    “風擎厲總和我們商總是發小。”顧勁臣說。

    “所以,關係盤根錯節的,小寵沒有公司後台,處境不太好?”容修問。

    周國槐有點尷尬:“倒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樣,主要還是人氣,如果小寵的人氣能提升兩位,接下來就會得到娛樂公司的關注,簽約出道什麽的也沒多困難,日後發展也有望可期,不然也不會找你過來做幫唱嘉賓了……”

    容修笑道:“周大爺,你們暴風台找我來,單單是為了給小寵幫唱?”

    周國槐眨眨眼,一把抓住容修的手,喃喃地說:“大爺還有很多想法打算跟你說呢……”

    “請講。”容修說。

    於是兩人小聲交談起來,容修第一次正式和媒體人打交道,聊天過程中甚至覺得相當有趣——容修有著強大的發散神經,他總是能從別人的某個點子裏看到靈光一閃的東西。因為在單位說話不太方便,兩人還約好什麽時間有空去小渡家詳談。

    沒多久,助理小王敲門而入,手裏捧著托盤,將三杯咖啡放在桌上。

    見老少二人手拉手聊得正起興,小王沒敢打擾,低聲問:“顧影帝,這個咖啡行嗎?基地裏沒有你要的茶水。”

    勁臣小小聲:“讓花朵把我的保溫壺送進來。”

    小王之前和周老導演一起看過容修的演出,知道他們這些歌手對入口的東西特別講究,有的飲品會引痰,有的不好開嗓,很可能隻因為半杯飲品就毀了一場重要的演出,最重要的是平時也要保護嗓子,於是也沒覺得矯情,小王道:“好。”

    沒多久,花朵拿著大號保溫壺進來了,默默地走到沙發旁,將水壺遞給勁臣。

    勁臣擰開水壺,看著飄上來的熱氣,對花朵點點頭。

    花朵心領神會,一臉慎重地,小心翼翼地,一邊往容修那邊挪步,一邊抬眼打量著對方,兩隻杏核眼瞪溜圓,興奮得直發光。

    這個男人,就是顧老師心心念念九年的愛人啊。

    之前她翻來覆去地看視頻,都快把手機屏幕盯碎了,今天終於見到本人了!!

    網上都是騙人的,容哥根本就不上鏡!!

    舞台上的那個男人,充滿了魅惑人心氣質,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和眼前的這個男人完全形成了反差,就像換了個次元,眼前的這個戴著金絲眼鏡,一身西裝的禁欲紳士,簡直是太迷人了啊。

    癡情於這樣一個男人,苦戀很多年,應該是有情可原的吧,花朵想,他確實很出眾不是嗎?

    顧老師的眼光真好,十年前就能相中一個人,鍾情一個人,一直堅持到現在——就像他所說的:從另一種角度上來講,心裏能夠一直裝著一個這麽優秀的人,為他努力,為他堅強,一顆心都滿登登的,不是也很幸福嗎?反正,肯定比那些心裏空空如也、內心空虛、心無所依的人更幸福吧?

    如今已是dk後援會忠實擁躉的花朵,前些天就已經拿到了後勤組快遞到家的黑袍應援服,華麗的女士鬥篷,別提多漂亮了——如果群裏的姐妹們知道,她今天見到舞台下的容修真人了,還和他近在咫尺,能聞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不知道會不會被群起而攻之。

    花-dk女孩rio-朵:“……”

    她戰戰兢兢地往杯子裏倒飲品,走神地側頭看他,猶豫地似乎想說些什麽。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對方的端量,容修側過頭,目光帶笑地看了過去,“辛苦了,這是什麽?”

    花朵躬著小腰,打了個抖,差點來句“臣妾惶恐”,連忙小聲說:“雪梨參片蜜糖水,”頓了頓,趕緊站直了,一本正經地加了兩句:“我可不辛苦,顧老師才辛苦,他昨晚就開始張羅食材了,今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開始給您熬這個了,他怕您今天唱一天歌嗓子受不了,中醫說這個很好的,您嚐嚐?”

    容修眉心輕挑,看向坐在對麵低頭看劇本的勁臣,發現對方的大本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顏色的批注。

    應該就是接下來要拍的電影。

    容修尊重所有為夢想努力的人,支持並欣賞所有用心工作的人——雖然拍戲方麵他並不太懂,但是很明顯,對方為此付出了很大努力,工作繁忙起來,顧影帝和自己並沒什麽不同。

    國際影帝的稱號已經載入史冊,偉大的榮譽從不會不勞而獲。

    專注工作的顧勁臣和百科上的那個優雅男士一樣,而自己認識的那個顧勁臣則是另一番妖冶模樣。

    演員本就該有千種麵具。

    演技帝的多樣麵孔更是讓人難拿,前一刻還紳士有禮,後一刻就撩撥調.戲,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摸不清,看不透,推不開,講不聽,拒不行,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喜歡你,與你無關,著實讓人無可奈何。

    然而最令他感到無奈的是,竟然沒法對那人惡語相向。

    怎麽才能讓他明白呢?

    容修是一個人,不是天神,也怕挫折,怕失敗,怕無疾而終,怕曲終人散,肩上的這座墓碑很沉重,終歸有不想、不願、不敢去承受、背負、嚐試的其他東西。

    容修失神地看著低頭垂眸的顧影帝。

    而專注工作的顧影帝則是連頭也沒抬,目不轉睛地背劇本,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隻是指尖在微微顫抖。

    直到容修的眼中笑意漸濃,緩緩地抬起手,拿起那杯他用心熬了整個清晨的蜜水,放在唇邊輕啜一口,淺嚐了味道,隨後一飲而盡,並沒露出什麽嫌棄的表情,勁臣屏住的唿吸才得以恢複正常。

    花朵緊張地看他咽下:“容哥,怎麽樣,合口味嗎?”

    容修抬眸輕笑,眼神瞟過不遠處的人,水杯放在桌上。

    “甜。”

    他說。

    “很甜。”

    “什麽意思,太甜了?”花朵苦著臉,“不會啊,顧老師隻放了一點點蜂蜜,我還覺得太少……”

    “夠了,”他緩緩說,“別再多了。”

    花朵:“??”

    勁臣垂著眼,注視著劇本上漸漸模糊的字,張了張口,輕聲說:“……我……明白。”

    “人家小顧特意給你準備的,你怎麽不領情呢,”周國槐像自家長輩一樣埋怨地拍了拍容修的手背,從桌上拿了個一次性杯子,“給我倒一口,我嚐嚐。”

    “不行。”容修按住老周的手腕。

    周國槐愣了愣:“我不是三高人群啊,血糖也正常。”

    “我知道,”容修笑道,“不過,這是我的。”

    周國槐:“……”

    勁臣心尖一顫,抬眼看他:“……”

    *

    學員的練歌室分成九間教室,有點像音樂大學裏的琴房,環境之類自然不必贅言,隻是隔音效果不是太好,因為一麵牆都是透明玻璃,主要是為了開放式拍攝日常,以及跟拍vj的工作效率。

    練歌室不夠用,十六名學員加上幫唱搭檔,錄製日常練習時就得錯開時間。

    向小寵來到分配的練歌室內,迴頭看向站在門口的葉子辰:“葉哥,你幾點開錄?”

    “晚上,素材早就錄得差不多了。”葉子辰的搭檔是還沒出道的一位練習生,對外說是藝術大學的學弟,但是有幾個是學員的真正親戚朋友呢?

    風擎總裁厲威揚一手把葉子辰捧紅的,估計也有點膩了,前陣子又招來幾個小鮮肉,他現在的意思就是一拖一,以葉子辰眼下穩穩的人氣來說,“我們倆”這種幫唱賽製,根本沒必要再找個實力強的浪費資源,所以就讓葉子辰帶個新晉後輩,先上鏡,混個臉熟,接下來再出道,就可以直接上綜藝了。

    人在屋簷下,公司有安排,隻能照單全收。

    葉子辰走進練歌室,坐在琴凳一邊,“還擔心我呢?你想好唱什麽了嗎?”

    向小寵搖了搖頭:“我叔說給我選,反正是搖滾。”

    “你那小叔叔怎麽還不下來?”葉子辰透過玻璃牆看向走廊,撞見祁齊和時宙兩人一前一後走來。

    時宙走到門口,白了葉子辰一眼,冷笑著接著往走廊深處的練歌室走。

    因為自家公司的兩位總裁就是夫夫倆,時宙幾乎住進基地的第一天就開始懷疑葉子辰的性向,於是被分配到同一間宿舍之後,就開始故意和他保持距離。不成想,葉子辰反倒是主動和他交好,和他同吃同住,主動找話題聊天,時宙以為自己看錯了——在他的印象裏,gay應該很忌諱和不是戀人的男人勾肩搭背才對。

    那時候剛正式排名一期,葉子辰排名第六,時宙則是第三。因為恆影的力推,再加上兩位影帝的提攜,時宙微博粉絲數量可觀,兩人同進同出一陣子,不少粉絲萌這兩位cp……直到葉子辰排到了人氣第一位,忽然有一天時宙發現,葉子辰竟然在微博上迴複粉絲的私信,而且很多都是時宙的粉絲。

    從那之後,兩人的關係就徹底破裂了,葉子辰還是那副陰柔模樣,逢人就笑,見人就說漂亮話,可時宙脾氣臭的很,連表麵功夫也懶得做。

    cp翻車徹底鬧掰的事,粉絲也吵過一陣子,一方麵有緋聞說“時宙沒有肚量”,自從葉子辰的人氣排到前頭之後就開始妒忌,一方麵有內部消息說“葉子辰被時宙當麵辱罵”,而時宙那個暗黑的性子確實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時宙連解釋也沒解釋,他微博上的粉絲吵得不可開交,不少人已經取關,轉到葉子辰那邊了。

    祁齊扭頭看著時宙遠遠離開,低聲暗罵一句,直接進了向小寵的練歌室。

    進了屋,祁齊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向小寵,走到琴凳邊一屁股坐下,胳膊搭在葉子辰的肩膀上:“姓時的那傻逼,傲裏傲氣的,就是恆影的鋪地磚——恆影的唱片業還沒步入正軌呢,等將來簽了牛逼的歌手,早晚把他踹了。”

    葉子辰沒搭腔,笑著看向小寵:“以容哥現在的人氣,完全可以簽公司了,他不打算簽?”

    向小寵聽見“容哥”兩字半天沒反應過來,怎麽我叫叔,你就叫哥了?

    “簽個屁啊,夜場歌手,搖滾樂隊,想走主流路線簡直是做夢,這話可不是我說的。”祁齊毫不避諱地說道,一點沒把身旁的向小寵放在眼裏。

    不過,這話倒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搖滾樂隊實難發展,一家娛樂公司簽三支搖滾樂隊已然算多,剩下的除了唱跳小鮮肉就是美少女團,歌王歌後級別的一般都有自己的工作室,頂多掛個廠牌。

    祁齊是去年新簽到風擎的,葉子辰目前是風擎的主推新人,厲總親手砸錢捧紅的。祁齊自打進公司起,就一直跟在葉子辰身邊,麵上畢恭畢敬,哥長哥短,其實心裏也有一點不屑,那張臉好是好看,說到底也是砸錢整出來的。

    目前人氣排名第二名的時宙,相貌雖然比不上葉子辰,但也算是相當帥氣了,就是性格不大討喜,走的也不是陰柔小鮮肉路線。

    祁齊說:“也不知道恆影看上姓時的什麽了,也就唱歌勉強能聽,估計還沒有井子門的夜場歌手牛逼呢,比如小寵的小叔,網上有個視頻真不錯,如果趁熱打鐵馬上出單曲,肯定能爬上ivocal下載排行top50。”

    向-不懂娛樂圈-小寵:“???”

    向小寵左右看著一唱一和聊的興起的兩個人,心裏莫名地有點捉急,一來,聽不懂他們在聊什麽,二來,他到現在還沒開始練歌呢,眼下是錄製日常練歌的時間啊,這是分配給人家的練習室呀,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

    說起容修的時候,葉子辰淡笑了一下,一直緊盯著窗外的眼睛忽然一眨,他看見,玻璃牆對麵的立牌上,倒映了一個長腿長身的人影,正在往這邊走來。

    葉子辰小聲地和祁齊聊天,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指尖摸著黑白琴鍵,輕輕地彈奏了一段旋律,屋內很快靜下來,隻能聽見他柔聲地說:“……誰說不是呢,我的手機裏全是容哥的視頻,他怎麽那麽優秀呢,讓人打心眼兒裏傾慕,我已經是他的死忠粉了……”

    葉子辰說話的這當兒,身後的向小寵和祁齊一起迴頭看向門口,一時之間都有些愣神,祁齊急忙捅了捅葉子辰的後背,向小寵一下笑開了,“容叔!”

    雖然明知道那個男人過來了,但是,當葉子辰迴頭看過去的時候,還是狠狠地怔了怔,仿佛被灼眼的光芒懾了一下,心髒也跟著狂跳,渾身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緊繃感。

    跟拍vj扛著攝像機站在走廊裏。

    容修斜倚在門邊,臉上沒什麽明顯的表情,但透過鏡片的眼光似乎帶著笑意,那張臉英俊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的嗓音好聽得要命:“在聊什麽,不介意我進來?”

    而在葉子辰眼裏,這才是微博上那些女人整天瘋喊的“盛世美顏”,簡直man得讓人合不攏腿……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優秀,前陣子沒少從經紀人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據說三家大公司都在爭取他。

    “容哥。”葉子辰感覺到臉發熱,連忙站起身,走到容修的眼前,“我是葉子辰。”

    “你好。”容修微微點頭。

    葉子辰笑盈盈地站在門口,眉清目秀,皮膚白皙,一雙桃花眼格外有情調:“我看過您的視頻,很喜歡你的演出。”

    “謝謝。”他說。

    門外兩位跟拍vj小哥還沒正式開機,小聲問了一句:“他不是向小寵的搭檔嗎?”

    “是啊。”另外一個小哥也有點懵,看向傻杵在屋裏一動不動向小寵。

    容修注視著葉子辰的臉,也不知在想什麽。

    葉子辰又上前一步,微微仰頭看他,傾慕之情溢於言表。

    過了一會,容修才慢慢移開視線,目光掃過屋裏的祁齊,朝向小寵望過去:“選歌的事已經打過招唿了,一會我們就開始練習,爭取一天完成任務。”

    向小寵站在休息椅邊,乖乖點頭:“好。”

    容修的視線又落在葉子辰的臉上,恰好和對方的目光撞個正著,他不言語,和對方對視了一會。葉子辰心如擂鼓,剛要避開視線,結果容修突然望著他笑了。

    那笑越發地柔和,帶了點風流韻味兒。

    容叔笑了。

    向小寵嚇得打了個哆嗦。

    但外人並不了解容修,那一抹柔和的笑,反而讓葉子辰清楚地聽到了自己鈍重的心跳聲。

    這就是僅用半月不到,就爬上ivocal全國call榜top100的男人。

    葉子辰心想。

    而已經參加過幾個綜藝節目,數個月在《the c》打拚,早就身為人氣王的自己,卻是一直在第90名左右徘徊。

    自從上次拍攝完硬照,第二名的時宙憑著一張街頭籃球照,吸了不少的粉兒,如今已是迎頭而上,葉子辰感到了危機,可是,最關鍵的晉前十的比賽,風擎給自己找的搭檔竟然是個新人,和別人的搭檔相比,完全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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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男人,和微博視頻裏舞台上的男人不太一樣,一身西裝革履的他,透露出年輕紳士的成熟與穩重,迷人的氣質讓人不由為他失態,貴族氣度甚至比自己結交的那些世家公子更勝。

    ——隻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我。

    這個念頭來得如此猛烈。

    葉子辰心中翻江倒海——

    他在這個時候出現,就像神為自己量身打造的禮物。

    在這檔綜藝裏,隻有我,才能讓他一夜爆紅——在短短的一期節目的一首歌對唱裏,隻有人氣第一的我,才能讓他更吸人眼球,隻有我,才能讓他得到更多粉絲的關注。

    他怎麽能和向小寵搭檔?

    那個小蠢貨,唱歌隻有一個音,至今團隊唱跳時還頂多說個rap,憑什麽和容修搭檔?

    要說什麽“向小寵的叔叔”,葉子辰是絕對不相信的,容修顯然是節目組為了“噱頭”邀請來的特別嘉賓,剛才周總導演不是也出來迎接他了嗎?

    應該把他給我才對,我才是這檔節目的人氣王。

    葉子辰的目光一直沒有從那張英俊的臉上移開。

    容修倒是不介意被人這麽注視,他對身後的兩位跟拍vj小哥微微頷首,徑自走進屋內,坐在琴凳上,有些慵懶地斜靠著鋼琴,側頭看向仍然站在那的葉子辰和祁齊,笑道:“請吧。”

    葉子辰微笑的嘴角僵了僵,祁齊也愣了愣,兩人一起看向走到鋼琴邊的向小寵,見攝像師也進來了,有些尷尬地退到門外,緊接著,練歌室的房門就關上了。

    就這麽被請了出來。

    葉子辰站在門外半天沒迴過神,臉色漸漸從紅變白,轉頭看向隔絕了室內的鏡牆,透過大玻璃,他凝望著坐在鋼琴前的那個勁瘦挺拔的男人。

    祁齊看出葉子辰的情緒不太對,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這種時候,祁齊通常都要哄著對方開心的,剛要開口說幾句“向小寵爛泥扶不上牆”、“就算是有大佬坐鎮也不可能一飛衝天”的話,猛然看見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顧勁臣,他的身邊是同公司的時宙。

    “顧老師。”祁齊連忙打招唿。

    “現在是你們的練舞時間,晚上才是錄製時間,”勁臣輕聲說,目光從祁齊的臉上挪到默不作聲的葉子辰身上。

    葉子辰正失神望向屋內的那個男人。

    時宙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劃過葉子辰的側臉,目光中滿是鄙夷。

    勁臣又看了時宙一眼。兩個小夥子的恩怨,之前勁臣找人詳細了解過情況——時宙顯然玩不過葉子辰。當初也是勁臣千叮萬囑讓時宙遠離他的。

    如今看來,葉子辰是想挑戰更大難度的關卡了。

    不僅如此,還能從那雙桃花眼裏看見烈焰般的色彩。

    九年前的自己在仰望容修時,眼光中是不是也曾擁有過這樣瑰麗顏色?

    而如今的自己,在凝視愛人時,又是何種色彩呢?

    勁臣垂眼笑了笑:“都迴去吧。”

    葉子辰迴過神,看向勁臣,他臉色微紅,有些局促地問:“顧老師,容哥真的是向小寵的叔叔?”

    “他們的輩分兒,確實應當以叔侄論。”勁臣說。

    “我想……”

    “什麽也別想,”勁臣輕聲說著,轉身往走廊深處走,“我是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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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招蜂引蝶-修:“聽說有人要挑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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