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子門夫夫琴行。

    正午。

    天有點陰, 微風吹起青石板上的灰。

    靜悄悄的胡同子。

    歪脖兒老樹一旁的車庫裏,忽然傳出一陣喝罵聲。

    “以前挺精明的一人,現在學會耍貓兒膩了,學會惹事兒了?啊?狂了啊?媽的, 臭小子,不學好,見天兒的當街晃蕩, 不給老子整出點湯兒事, 你特麽心裏不痛快是吧?你別跑, 滾過來,你姥姥!”

    “……”

    剛把牛肉切好盛盤,準備完bbq的蔬菜, 小宇聞聲,急忙從廚房跑了出來。

    大罵聲一直沒停,小宇跑到大門口一看, 隻見大獷的手裏拿著鼓棒, 照著他徒弟嶽琥的屁.股揍了去, 把小夥子打得嗷嗷直叫。

    “啊!師父!求你了別打了……”嶽琥抱著腦袋四處亂竄,胳膊也被木棒子抽紅了,“咋了啊?啊……梁哥,黃叔,救命啊……啊……”

    老梁和大黃他們跟在後麵追, 大獷五大三粗的, 揍起人來像頭熊, 老兄弟們哪能攔得住,車庫裏一時鬧得雞飛狗跳。

    今天是井子門搖滾大佬們聚會的日子。

    錢老、張老兩位年過六旬的老先生因為身體欠佳不能到場,拜托了孔老一人過來給小輩們坐鎮。剩下的徒弟輩兒的,能來的都來了,沒來的也派徒弟過來旁聽。

    眾所周知,落海西300多家夜店,60多家琴行,30多家音樂培訓機構,人脈都在三個老家夥手裏握著。

    這些老家夥,歲數都超過六十歲了,徒弟輩兒的老梁、小宇、大獷他們,也已經快四十歲。

    大佬是真大佬,膝下徒子徒孫不知凡幾,不少活躍在娛樂圈的樂隊成員都是由他們開蒙的,比如老梁是寧老先生的徒弟,大獷是張老先生的徒弟。

    從改革開放至今,老先生們就在井子門組樂隊、玩band,半個世紀過去,如今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意,基本上不太管事——年輕孩子們打打鬧鬧,他們都隻是慈祥地嗬嗬嗬一笑而過罷了。隻有在真的出大事時,比如外來戶砸場子,哪家惹上了大人物,同行對上需要協調之類,老先生們才會聚在一起開個會,商個量,聚個餐,喝個酒。

    要是喝高興了,還會讓徒弟們battle一下。

    最好是能贏。

    因為輸了心裏不痛快,就會……罵個人,教個育,打個孩子……

    就是這麽一群可愛的老家夥,被新一代的搖滾圈笑稱為“井子門之鎮殿老神獸”。

    井子門老了,四個老家夥也老了,死了一個,還剩下三個。

    今兒隻來了一個,孔老先生。

    連孩子也打不動了。

    隻能像彌勒佛似的坐在上首,看著大獷、老梁他們進行會議討論。

    話說迴來,井子門搖滾大佬們已經很久沒聚會了,距離上一次,已經過了兩年半。

    萬萬沒想到,時隔兩年,難得一次的井子門大峰會,會議的主題,竟然不是幫小輩們解決大事件,而是……

    ——“防火、防盜、防花容月貌”。

    今天一大早,井子門大佬們就抽空的抽空,請假的請假,麻將也不打了,店裏托人照顧,一個個整裝待發,從家裏急慌慌趕出來,往井子胡同的夫夫琴行而去。

    十八名老家夥,外加一名鬢發花白的老老先生,匯聚在老梁琴行的大車庫裏,針對“花容月貌迴來了”一事,進行了一次長達三小時的秘密會議。

    會議期間,暗流湧動,殺氣騰騰,氣氛凝重而又壓抑。

    大佬們叼著煙,圍坐在圓桌前,呲目欲裂,兇相畢露,每個人的眼中都露出“必將豎子除而後快”的狠辣之色。在老梁的主持下,眾人踴躍發言,唇槍舌戰,拍桌罵娘,最後,終於商討出了一個詳細的對策——

    ——“且瞎且沉默”。

    嗯,說白了,就是“苟著”(……)

    苟著。

    唉……

    不然怎麽辦?

    花容月貌雖說身在井子門,但眼下,他還沒有什麽行動,誰也沒針對,人家老老實實,上班下班,大家都是文化人,不能不講道理不是?

    那孩子迴來了。

    據說,他的樂隊解散了。

    如今,他乖乖的,悶頭打工,成熟穩重,完全沒惹事兒,既沒上門踢館,也沒欺負人,跟大佬們一點牽扯也沒有,總不能趕盡殺絕,不讓孩子在井子門地界兒混口飯吃吧?

    當然啦,這隻是表麵上的發言,全是為了麵子。

    事實上,老家夥們心裏都清楚,幸好小容同誌沒有上門來踢館、欺負人、惹是生非,不然,他們一定也會像十五年前一樣,實力不敵對方,打也打不過,忍氣吞聲,管也管不住,勸也勸不了,隻能任由著他,偶爾還得哄著他,寵著他——

    為啥?

    因為老家夥們心裏喜歡他呀!

    誰不喜歡優秀懂事的小紳士呢?

    不過,沒有人承認就是了。

    現在,那小子長大了,又健康,又漂亮,比以前更優秀了。

    話說迴來,井子門最老的那一撥老家夥,真的是看著容修長大的,比如已經去世的小宇爸爸。

    夫夫琴行的小宇和老梁知道,爸爸是真的喜歡容修。

    記得當年,容修十四歲,嗓子倒倉了——就是男孩的變聲期,對歌手來說,那是人生一大劫。

    老家夥們也是犯賤,平時被小容欺負得直癟嘴,後來一看孩子到年紀了,嗓子倒倉,各個兒心裏都慌了,開始暗地裏開小會,出主意,拿出自家的良藥方子,小宇爸爸還給容修找了個老中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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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修那時候年紀小,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就是嗓子疼的很,仍然在那邊踢館,battle,尋找band夥伴,欺負琴行的學生。老家夥們則是在這邊商量著,今兒他來咱家踢館,我讓老伴兒給他弄點什麽潤嗓子的水果湯;明兒他去你家砸窯,你給他喂點什麽護嗓子的含片兒,還喋喋不休地跟在後邊嘮叨,告訴他,怎麽保養,怎麽注意,千萬不要大喊,也不要猛練歌,如果嗓子太疼,一定看要醫生,不然很容易變成啞巴。(容修:“???”)

    賤不賤?

    花容月貌是去砸場子的啊,正兒八經的,一臉嚴肅的,可老家夥們完全把他當成大孫子一樣寵著了。

    唉,後來可倒好,他走了,也不和大家說一聲。

    現在,他迴來了。

    嗯,迴來了,也不上門來,看看咱們這群老家夥……

    沒良心的。

    哪怕是再惹點兒什麽事也行啊,老家夥們也好找個借口去見見他,問問他,容修,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去了哪裏?當年好不容易組的樂隊黃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兄弟們也散了,那些誌同道合的好朋友們,還願意跟隨你嗎?

    你還像小時候那麽孤獨嗎?

    今年已經五十八歲的孔老,是這次會議年紀最大的長輩,家裏開品牌樂器行的,全國有上百家連鎖加盟店,總部就在落海西,家裏的兒子管國家文化這塊兒,他在井子門的地位不言而喻。

    井子門如果誰和誰對上了,兩家店打起來了,通常都要去找孔老先生幫忙協調的。

    會議期間,孔老一直沒吱聲,任憑老黃、大獷、老梁那些小輩你一言我一語。

    老爺子想起,十五年前,出現在井子門的小少年隻有十二歲,那時候自己也還一頭黑發呢。

    白翼就是孔老爺子給容修介紹的,他當時隻是實在拿那孩子沒辦法,對方實在是太固執了,哪有找band隊友足足找了兩年也不放棄的?看著都覺著累得慌。於是,孔老先生就隨口介紹了白翼給他認識。

    沒想到,一句話,成就了dk。

    也成就了一個破車庫時代。

    老人家默默地想,那孩子既然迴來了,在小蒼家落了腳,要不要找機會去見一下呢?問問他,以後有什麽打算?臭小子,到了老夫的地盤,也不主動上門來打個招唿。

    這次峰會聊了大約兩個小時,就在大家說到“盡量苟著,別惹容修”的時候,情況有了一個大變化。

    嶽琥來了。

    虎背熊腰的小夥子,得意洋洋地進了車庫,挨個給叔叔伯伯們問好,然後走到師父大獷眼前,興高采烈地給大家炫耀了他正在和一個牛逼歌手pk的事。

    從藝人廣場開始講起,一直講到他上門踢館自帶音響視頻,硬是把容修逼上舞台,最後總結道:“那家夥還挺剛的,居然敢和我唱同一首歌,師父,你猜他唱的啥……”

    光顧著炫耀了,完全沒注意到,當他說到“容修”二字時,滿車庫鴉雀無聲,老家夥們的臉色變了又變。

    “那傻逼,居然唱師父你們最喜歡的歌啊,就是老王樂隊他們的那首,哈哈哈我就操了,他可真敢幹啊……”

    大獷:“敢幹?幹恁娘啊!”

    嶽琥:“????”

    嶽琥這邊正手舞足蹈,眉飛色舞,正播放視頻的手機往桌上一放,逼還沒裝完,就被大獷一個大耳刮子打蒙了。

    嶽琥捂著腦袋一臉懵逼:“???”

    緊接著,就是開頭那一幕。

    大獷麵紅耳赤,愧疚自責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的老夥計們。大家剛商量完,千萬別惹容修,那小子脾氣不好,別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老家夥們不比十幾年前了,現在心髒不好,腿腳不靈便,琴行和音樂班的生意也蕭條,再也經不起花容月貌的一番折騰了。

    結果呢,自家徒弟,居然跑上門去招惹人家?

    “媽的!還自帶音箱?在人家店裏的視頻?你特麽的是長本事了,還是臉上長幾把了?操性的,你給老子滾過來……你別跑!打死你!梁哥你別攔著我,看我今兒不打死他……”

    嶽琥嗷嗷大叫著抱頭鼠竄,被打得昏天暗地,臉也腫了,直到左腳絆右腳趴在地上,也沒搞清楚師父為啥生氣。

    後來爬了兩步,抱住大獷的腿,嗚嗚地求師父“別打啦”,才聽剛跑進車庫的小宇說了事情的原委。

    也沒多說什麽,小宇隻說:“和你battle的那個容修,連你師父、梁哥和我,都得叫他一聲師叔……哦,他是雷老收的最後一個徒弟,也就是,我爸和孔伯伯他們的小師弟……”

    嶽琥:“???”

    霧了個大草?

    等等,如果師父叫他師叔,那我得叫他啥?

    嶽琥:“…………”

    “你大爺!!拿音箱上門?砸人家生意?你就隻學會了這些下三濫的玩意兒?6號渡口的蒼老板,也是個好脾氣的,素質高的,要是換成了我,早就套個麻袋打得你連親娘都不認識了!”

    大獷生氣,主要不是生氣徒弟和人battle,而是他做事不地道——battle有battle的規矩,搖滾人的戰鬥是要有儀式感的,就像劍道,就像對弈,是必須要注重禮儀的,而不是像地痞無賴一樣,去人家的場子裏亂吆喝、砸招牌、攪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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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自家徒弟是怎麽做的?

    眾目睽睽之下,自帶音箱,播放視頻,砸人生意,逼對手一戰?

    臉呢?

    井子門誰人不知,嶽琥是他大獷的徒弟,完全丟了自家的臉麵。那隻老狐狸,光顧著自己賺錢,利用了自家徒弟,壓根就不顧及大琥的作風和聲譽,還在網上進行什麽一周售票活動,任憑路人笑談大琥的所作所為。

    能想象到,井子門的那些搖滾老炮,在背地裏怎麽搖頭歎氣……

    簡直……丟人現眼……

    這次惹出的事件,已經不僅僅是rocker之間的正常切磋了,而是直接損人不利己,不僅敗壞了自己的名聲,得罪了6號渡口,也挑釁了井子門地下搖滾圈這麽多年立下的規矩。

    “操!你還好意思給咱們看手機?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評論,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輸贏不要緊,重要的是品行!”

    “大獷,消消氣,再想辦法……”老梁抱著他的腰,老黃鉗著他的胳膊,生怕大獷把徒弟給打壞了,“實在不行,一會兒給小渡家打個電話,我有蒼老板的手機號,咱們給他賠個不是……”

    “為啥?為啥給他們賠不是?我就是p了個k,正在線上battle呢,為什麽要賠不是啊?要是給姓容的賠了不是,我的臉還往哪放?”嶽琥一下急了,紅著眼睛說,“現在,視頻都貼上了,我的數據比他高!明明是我贏了!”

    “贏你嗎的頭啊,草他嗎的你問問,你過來問問,這一圈的師父們叔叔伯伯們還有你師爺,咱們哪一個贏過他啊臥槽啊!他在舞台上就是逗你玩呢,他出全力了嗎?啊?!你個大傻逼!”

    大獷破口大罵著,抬腳就往嶽琥的臉上踹去。

    就這樣,嶽琥臉上一個大腳印,胳膊和腿被鼓棒抽得青紫,從夫夫琴行被大獷給攆了出去。

    “給我在家裏反省,這邊商量商量,改天跟我上門去給蒼老板道歉!”

    嶽琥:“……嗚……師父……我不服……我和他說好了,還要比別的!我不服!我不服!!”

    大獷:“不服你麻痹,臉都被你丟光了,滾滾滾!”

    “既然不服,就接著battle,不如……”

    最後開口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孔老。

    “我和老錢,老張,幾個老家夥,正式登門拜訪一下,去給渡口的蒼老板道個歉。你們也跟去吧,順便,給年輕人一個機會,都帶著自家的得意子侄,還有徒弟,像十五年前一樣,去會一會小容吧——其實,我和老錢頭,老張頭,昨晚已經商量過了,我們也想看看他,看看他這些年,有沒有進步。”

    大獷:“??”

    這是什麽意思?

    “咱們早該退休啦,早晚要做個交接的。”孔老放下茶盞,笑嗬嗬地說,“迴來了就好啊……小宇,當年你爸走之前,還跟咱們提過小容呢!他說,容修那孩子,身上有股子勁兒,就是咱們老一代身上的這種勁兒,能守住井子門、不叫咱們井子門的孩子們被人欺負了的那股領袖勁兒……”

    眾人:“?????”

    操?

    這個叮囑遺言的語氣是怎麽迴事?

    “啥意思?孔叔,您要把井子門大琴行給姓容的?”大黃驚唿一聲,“那可是全國連鎖的……”

    “傻逼啊你?”老梁瞪了他一眼,不讓他說傻話。

    老梁和小宇對視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孔老說的交接班,當然不是生意上的交接,而是人脈圈的大事。

    孔、錢、寧、張,四個老先生,號稱井子門四大鎮門老神獸——

    寧老是小宇的爸,已經去世了。

    剩下的三個老家夥,他們手裏的人脈,資源,人情……再加上兒孫子侄的人脈,上到名利場,下到娛樂圈,關係網盤根錯節,這些才是最最寶貴的——三位老先生隻需要在公眾場合說一句“咱們精力不夠啦,以後有什麽事就找小容,”就足以讓容修一夜之間成為整個落海西的大當家。

    大繼承人?

    井子門的風向要變了。

    *

    “我以為你會出去找女人。”

    “我也不想啊,萬萬沒想到,老子風流倜儻,萬花叢中過,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居然和兩個男的光著屁股坐在一起。”

    容修:“……”

    冰灰:“……”

    嗯,正如白翼所說,vue高級桑拿房裏,三個男人腰間圍著白浴巾,並排坐在一起。

    冰灰是中午來的,本打算找容大哥吃午飯,打電話的時候,容修讓他直接來vue酒店。

    因為路不遠,冰灰從地下室出租房出來,決定步行。

    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跟在自己身後的白翼。

    小胡同裏,兩人都拎著東西,白翼拎著生活用品和兩套衣服,冰灰拎著裝著兩條裙子的購物袋,同行了一路,冰灰往右拐,白翼也往右拐,冰灰直走,白翼也直走……

    冰灰開始加快腳步,還不敢一下子猛然加快速度,生怕惹來對方的追擊。於是,隻能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地加快,一邊小跑一邊迴頭迴腦,警惕地瞪向白翼。

    “美女!等一下!”白翼喊了一聲。

    “??是爺們,純爺們!”

    對方一句“美女”,驚懼感一下被憤怒感取代,冰灰大吼一聲,停下腳步,轉過身,挺了挺胸膛:“這位兄台,你見過像我這麽充滿男子漢氣概的美女嗎?你跟著在下一路了,有何貴幹啊?”

    白翼:“??”

    這人說啥呢,腦子有毛病吧?

    而且,這張臉,這腰條……

    居然是個爺們?

    蹲了八年號子,怎麽了,外頭的世界已經變成這樣了?

    “我沒什麽貴幹啊。”白翼麵癱著臉說,“你是男的?”

    “是啊,純爺們,你看不起我?”冰灰說。

    “沒有,看差了。”白翼說,“你怎麽長得這麽好看?”

    “操!說誰好看呢?你罵我?你才長得好看呢!還有,你剛才叫我美女幹什麽?搭訕嗎?”冰灰說,“幸好在下是男的,不然,今天就會有一個美女在小胡同遭遇你的毒手。”

    “???我沒啊,”白翼一臉懵逼,“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不用跑了,看把你給嚇的,老子沒跟蹤你,咱倆可能一路。”

    冰灰:“……啊?”

    白翼愣了半天,嘴上叼的煙也掉了,從上到下打量他,想裏那天在電話裏嗚嗚哭的聲兒,“啊,梅花,海魂,配迴力?這一身,夠硬的啊!”

    “那當然,這是高配版,正品,”冰灰瞪他,“你不僅看不起我,還看不起國貨?”

    “看來,失戀了也沒太傷心嘛,還有精力瞪眼睛,”白翼笑了,“你叫聶冰灰?”

    冰灰嚇得連連後退:“你不僅跟蹤我,還人肉了我?”

    “肉你嗎的頭啊,”白翼上前兩步,霸道地摟住他的肩膀,“我是你二哥,走,找你大哥去。”

    冰灰:“????”

    這就是冰灰和白翼初次見麵的經過。

    三人一起吃了個午飯,兩個小跟班一中午忙前忙後,伺候容修起床,吃飯,連蒸桑拿也一起伺候了。

    白翼苦了八年半,冰灰窮了半輩子,兩人都是第一次蒸五星級桑拿,興致勃勃地脫得光溜溜,跟在容修身後在私人浴場裏一路小跑。

    直到兩條大白浴巾甩到臉上,兩人才注意到,容修的臉色實在很差。

    “還挺講究的。”白翼把浴巾圍上。

    “大哥,我是男的,你看我有唧唧……”

    容修:“……”

    勁瘦肌肉,細汗光澤,八塊腹肌,人魚線……

    還有背上隱隱難受的抓痕。

    容修抬手揉眼角,隨意地將發絲往上一攏,微微地皺眉,站起身:“你們洗吧,先出去了。”

    “等等,”白翼歪頭打量他,“你這張臉怎麽了?”

    容修斜睨他:“我怎麽了?”

    “一臉遭受了巨大冤屈、難以忍受的樣子啊,”白翼扭頭看向低頭打蔫的冰灰,“老弟,你看你大哥什麽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小心破了處,連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呢。”

    容修:“……”

    “我跟你說,我知道你的壓力大,”白翼推開桑拿房的門,一陣涼氣撲麵而來,“像這種情況,就要來一杯,把自己灌醉,直到自己的分析功能喪失,腦袋用來閃現畫麵的功能也喪失,就不用整天失眠、亂想、給自己增添壓力了。”

    容修衝了個涼,披上浴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就是減壓啊,還有一種方法,就是鬼壓床,試過嗎?”

    容-怕鬼-修:“??”

    “鬼壓床的時候,渾身動不了,但腦子是清醒的,而且特別清醒,它會讓你聽到,看到,感覺到……很多本不該看到的東西,比如,綠色骷髏啦,紅色屍體啦……還有,一些記憶裏本來已經忘了的事兒,比如,你小時候尿床啦,第一次遺了個精啦……那些事,會突然迴憶起來!很奇妙的,幾乎不用什麽精力,就能達到一個……呃……靈魂衝破軀殼的狀態……”

    容修:“??”

    “不相信?雖然我沒什麽文化,”白翼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但是,老子在牢裏沒事整天看書,圖書館裏很多書啊,這八年我看過不少……哎,你別走啊,我說真的呢……”

    鬼壓床?

    記憶裏已經遺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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