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不見了。

    “打, 給我狠狠的打!”王夫人顫抖的指著一個小廝道:“你是如何服侍人的, 連人丟了都不知道!寶玉出門,竟然不跟著!索性打死了事。”王夫人是府上出了名的和善人老實人,這次顯然是氣得狠了, 連打死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太太饒命!”焙煙躬著身子跪在屋子中間, 連連磕頭, “那天二爺出了門我就跟上了,可是途中二爺派我去買元香樓的點心, 可我迴來後卻不見了二爺, 我隻當二爺等不及先迴去了, 沒想到二爺竟然沒迴來, 太太,我是真不知道二爺去哪了,我要是知道,我哪裏敢瞞著!”

    王夫人早年喪子,年近半百,隻剩下了寶玉這麽一個還守在自己的身邊, 雖然有時候也埋怨他混世, 不如他哥哥, 但心裏真拿他當眼珠子一般, 他不願意好好讀書, 這些年她已經認了, 隻盼著他能平平安安一生就好, 誰知如今卻連人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王夫人怒斥:“既然知道他沒迴來, 如何當時不上報,還要等到晚上見不到了人才來迴!”

    “太太別急,讓我來問問他。”薛寶釵穿一身半新不舊的鬆黃鳶尾裙,跟成親前的變化不大。

    寶玉這段時間雖然經常愛往外跑,但從不在外留宿,當晚上還不見他的人影時,寶釵就迅速的將怡紅院裏所有的丫鬟都召集起來,在園子各處都找了一遍。而她自己則在屋子裏翻翻找找,果然在寶玉枕頭下發現了一張書信。

    “怡園磐磐鍾聲響,訴說世事本無常。

    沙羅雙樹花失色,好似春夜夢一場。”

    寶釵拿著這薄薄的一張紙,看著上麵寥寥幾筆,難得的有些灰心,她不是為寶玉,她是為自己,隻不過也就一瞬,等看見襲人過來時,立馬迴過神兒來,叫了襲人一起去王夫人的院子,將這件事稟告給了王夫人。

    “二爺不見了,你的罪過是跑不了的,你在這裏告饒,倒不如仔細想想如何將功折罪的好。”薛寶釵臉上不見絲毫驚慌,依舊是一派從容鎮定,“我來問你,寶二爺走丟前一天去了哪裏?”

    焙煙趕忙道:“北靜王府,王爺與寶二爺投緣,我好像聽二爺嘟囔了句,說要求王爺辦件事。”

    王夫人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下就朝他頭上擲了過去,“你剛剛怎麽不說?”

    因為北靜王爺和寶玉投緣,平日裏多有來往,這是府裏都知道的事情,加上王夫人一上來就要打殺他,所以他一時才忘了說。

    寶釵沉吟道:“按理說該問一問北靜王爺才好,可是王爺身份貴重,怕是不好相問。”

    “這不難,我現在就和老太太說,老太太和北靜太妃還能說的上話,”王夫人拿手帕擦淚,她也是一時心急,此刻緩過來,也知道找到寶玉是最重要的,起身就往外走。

    寶釵忙攔住了王夫人,“依我說,太太倒不必如此著急,從寶玉留下的書信看,他是自己離家的,許是有了什麽煩心事,一時想不開也是有的,說不得明日就迴來了,若急急的找北靜太妃詢問,怕是不妥,不若咱們明再等一天,如此見了太妃,也好有個由頭。”

    王夫人並沒有理寶釵,徑自而去,寶玉的離開,讓她對寶釵亦有了些怨言,看到寶玉成親後終日不見笑臉,王夫人倒沒有後悔,誰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想著過段時間就好了,她知道寶玉的心實,可沒想到他能擰成這樣,竟然做下這樣的大事,她是真真後悔了,早知如此,她何必······

    賈母聽到寶玉不見的消息,立馬給北靜太妃遞了拜帖,可等到和北靜太妃見了麵,卻從其口中得知,北靜王被皇上派到了灃南去處理河道的事情了,需得一個月才能迴來。

    而在這一個月內,寶玉一直沒有迴來。

    王夫人哭的肝腸寸斷,她一生最為驕傲的就是自己這三個兒女,元春當了貴妃,賈珠早早進學,寶玉是銜玉而生百般伶俐,可是如今,元春小產,賈珠早逝,寶玉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心如死灰,連吃齋念佛的心都沒有了,僅僅一個月便蒼老了許多,一日咳出的痰裏竟帶了血絲,太醫說這是急怒攻心,囑咐王夫人要放寬心。

    寶釵去伺候王夫人,王夫人因為遷怒,終日冷語以對,隻是寶釵麵無異色,每日晨昏定省,無一例外,王夫人病了一場,寶釵也不用丫鬟,親自服侍她,旁人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真是百般體貼周全,如此這般,王夫人雖不如往日對她慈愛,可漸漸地也不再給她使臉色了,隻是哭歎自己命苦。

    賈母也暈過去好幾次,從寶玉成親後,她的身體就日漸不好,可是她強撐著打起精神,拿出自己的私房,讓賈璉上下打點,派了人去各個地方搜找,聽了寶釵的意思,就先去京城有名的寺院裏找。

    鴛鴦打了簾子進來,見老太太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不由得掉下淚來,老太太這一個月幾乎都沒睡好過,她小心的拿了個枕頭給老太太墊在身後,一抬眼,卻見老太太已經醒了。

    “老太太醒的正好,”鴛鴦趕忙抹去眼角的淚,笑著道:“正要跟老太太說個好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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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母往後靠在枕頭上,也掛上了一絲笑容,“可是琰兒的事?”若是有關寶玉的事,恐怕鴛鴦就不會給她墊枕頭,而是直接叫醒她了。

    “正是呢,老太太,”鴛鴦從桌子上拿了烏金釉福壽圖的碗來,半蹲下身給賈母喂藥,“璉二爺才剛來了,因老太太歇著,他就沒進來,讓我告訴老太太,說琰三爺這幾日便能迴家了。”

    殺害朝廷命官,多處以斬刑或流放,但賈琰這次比較特殊。因為在孫紹祖死後不久,兵部侍郎就找人接替了孫紹祖的職位,新的官員上任後都要對上一任官員事務進行接盤,未料這人一查,竟然查出孫紹祖在職位上貪財枉法,借貸兵/械,為了不替孫紹祖背鍋,更何況孫紹祖已死,他當即就把這些事情上報給了兵部侍郎。

    孫紹祖犯得本就是死罪,因此刑部在考慮之後,對賈琰做出了革職的處理,因為他也是朝廷命官,所以這件案子還需最後拿給皇上過目,皇上一般就是掃一眼,可誰料這次還仔細的看了看,道“雖不妥當,但亦不失赤子之心”竟然提筆將革職改成了免職。

    刑部的人暗自慶幸,當時一直猶豫要不要在後麵再加一句永不敘用,但是考慮到賈琰去年才被皇上賜了“卓吏仁臣”的匾額,今年就被“永不敘用”豈不是打皇上的臉,更何況孫本就有罪,革職也說得過去,因此隻寫了革職,如今看來,此舉倒是對了。

    ******

    楊柳堆煙,燕入羅幕,紅滿苔階綠滿枝,雖都在庭院深處,卻是不同的風景。

    林黛玉彎著腰,穿了一身玉渦色的掐珠水袖長裙,淡雅清新。此時她正拿筆蘸了丹青,在給一個越瓷水仙盆著墨。

    兩相對襯,真是青瑤叢裏出花枝,不知哪枝葉更堪憐。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腳步,紫鵑見本該守在院外的暖樹走了進來,喜道:“可是三爺迴來了?”

    林黛玉拿著筆的手一頓,青翠的枝葉不小心就畫長了點。

    “是我,林妹妹可是要失望了。”寶釵笑著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水仙盆,笑道:“隻道林妹妹擅詩擅琴,沒想到現在竟也開始畫畫了嗎?”

    林黛玉放下筆,將她迎到另一邊的桌子旁坐下,笑道:“我不過是畫著玩玩罷了,恐怕還不如四妹妹。”

    “比不過四妹妹不要緊,比得過琰兒就行,”寶釵玩笑了一句,繼而轉道,“不知琰兒何時迴來?”

    林黛玉搖頭,觀寶釵神色,便直問道:“二嫂子可是有什麽事?” ,

    前幾日北靜王爺終於迴來了,說寶玉確實在離家前一天見過他,寶玉說想去牢裏看個人,他便寫了封書信交與寶玉,寶玉便自去了。

    王夫人聽了如此消息,便料定寶玉看的是賈琰,就派寶釵過來問問賈琰幾時迴來,跟黛玉說一下,若是他迴來了,便先叫他來賈府。

    “琰兒遭此大難,老太太,老爺太太心裏也時時記掛著,說琰兒這幾日便迴來,所以派我來瞧瞧,”寶釵沉吟了一下,緩緩道:“你也知道,因著寶玉不在,琰兒入獄,老太太這些天一直病著,若是琰兒迴來,老太太看到他,也能放些心。”

    王夫人語氣強硬的要賈琰第一時間就過去,寶釵卻不能如此說,若是平常迴來,賈琰自該先去向賈母請安,可是這次受的是牢獄之災,聽說還受了刑,原該讓他歇息兩天才是正理,連老太太那麽疼寶玉的,這次都沒說話。

    林黛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用手帕絞了絞手指,抬頭道:“那天原是我”話沒說完,卻突然停下了,她轉過頭去。

    賈琰正倚在門邊,用手指敲著門,笑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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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寶玉那首詩句是平家物語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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