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吃什麽?”賈琰問向一旁的林黛玉, 他們兩從賈母那迴來, 就決定在屋子裏吃午時飯菜“廚房的陳媽媽會做揚州菜。”

    林黛玉低著頭:“不拘吃什麽都行。”

    她從大觀園搬到了這裏,還是習慣性的當自己是寄人籬下的表小姐,還是習慣性的跟他小心, 她還是沒有意識到, 她住在這裏是理所應當的, 她是他的妻子,不用跟他客氣。

    賈琰點頭, 並不急著跟她說什麽, 林黛玉這樣的性格, 你若時時刻刻都一副對她好的樣子, 會讓她有歉疚感,無論什麽時候的歉疚感,本質都是一種負擔,這種負擔會模糊人的情感。

    他有他的驕傲,他不需要她的感激,也許有人因為感激而生情, 別人不知道, 但那不是他想要的愛情。

    他與她的婚姻, 不是以愛情開始的, 那一刻, 一種本能讓他答應了下來, 他有一種直覺, 如果他不答應, 他們就會這麽彼此錯過了,誰都不會在誰的生命中留下什麽痕跡。可是他對她是有好感的,好感到寧願以婚姻做賭注,來換取一個和她開始的機會。

    他們是夫妻,是平等的,他不會勉強她,也不會委屈自己,隻有這樣,她才能拋開她昨晚那種“不公平”的微妙感,才能以最本真的態度來麵對他。

    賈琰並不挑食,在有條件的情況下,他對自己的胃還不錯,聽見林黛玉的話,隻對紫鵑道:“一份冬筍蜜玉蘭片,一份清醬小鬆菌,一份帶骨甲魚,一份栗子碎味鴨,兩碗青溫麵,兩碗鬆仁粥。一碟核桃酥點心。”

    兩葷兩素,總能有她能吃的吧。

    菜端上來,倆個人默默吃飯,林黛玉心裏有種新奇的感覺,之前不是跟外祖母或者寶玉寶釵一堆人吃,就是自己在瀟湘館一起吃,如今隻他們兩個人,倒是正正好的樣子,既不孤寂倒還自在。

    賈琰胃口很好,連著林黛玉也吃了不少,她現在身體好了,飯量也比以前也大了些,這幾個月好像又長高了。

    飯後兩個人覺得無聊,走出去又消了消食,迴來後因為昨晚都沒睡好,就躺床上睡覺。

    林黛玉大約是在昨晚和他的相處中,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這次雖然還是扭捏羞澀,但少了許多緊張害怕,很快就睡著了。

    一室靜謐,滿床幽香,日寧昏昏,隻道尋常。

    賈琰睡醒後,一睜眼就看見了一首詩。

    “娟娟侵鬢妝痕淺。雙顰相媚彎如翦。一瞬百般宜。”

    林黛玉的頭離他很近,近到兩人的唿吸可聞,她閉著眼,睡的香甜,滿頭的青絲散在鴛鴦戲水的紅色錦被上。

    賈琰猛然起身坐了起來。

    他的動靜太大,身邊的林黛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半起身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又趴迴了枕頭上,又要睡過去的樣子。

    “我吵醒你了?”賈琰笑道,“醒了也好,都酉時了,別睡了。”說罷就出去叫了小丫鬟進來服侍她起來,自己往書房走去。

    賈琰的婚假有三天,本來想帶林黛玉出去走走,誰料第三日又下雪,他怕她的身體受不住,兩人就窩在家裏呆了一天。

    對於林黛玉來說,她成親後的生活變化並不大,白日裏她依然是看看書,彈彈琴之類的,興致來了寫寫詩。他們現在住的這個院子人也不多,丫鬟婆子加起來也就十來個,賈琰和她都不是多事的,找的人又都老實,故而每天沒什麽事情。

    最大的變化應該就是比以前自在許多,現在她想吃什麽了,隨時就可以讓陳媽媽做,也不會有人在說她什麽閑話,賈琰更是什麽都不管她,而且她沒了那麽多心事,諸事皆定,自覺神思都比往日開闊許多,這個冬日過去,竟然連一聲咳嗽也沒聽見。

    紫鵑喜的跟什麽似的,心裏暗暗奇怪三爺這麽好的人,為什麽以前她竟然覺得他不好呢?也沒把他跟姑娘想到過一起。

    雖是庶子,可是分了院子又不整天挨在一起,清靜了不知多少,姑娘隻每月過去個三兩趟,三爺還都親自陪著,而且正因為是庶子,大太太也不大在乎他,紫鵑打眼瞧著,三爺更不在乎大太太,姑娘頭先還覺得不好,一定要去,結果三爺倒是不情不願的,姑娘不用他跟著,他偏要跟著,後來姑娘就不去了。

    身上又有著功名職位,最可奇的是,這樣的人,連個屋裏的丫鬟都沒有,有一次剛來的小丫鬟開磐月跟三爺的玩笑,磐月當場就哭了,直說她要是有這樣的念頭,就立時死了。紫鵑給她擦淚,疑惑她怎麽嚇成這樣,原來之前有小丫頭有過這個心思,不過才露了那麽一點,就被三爺給調到別處去了。

    紫鵑悄悄的跟黛玉咬耳朵,黛玉正拿了本詩集在看,聞言笑道:“你整日裏都有不疊樣的話誇這個誇那個,在你眼裏,難道我就沒什麽可誇的不成?”

    紫鵑又湊近了她,不知說了什麽,惹的黛玉直撓她,她嘻嘻笑著一轉身走掉了。

    ***

    可能是因為冬日的緣故,府衙裏最近閑的很,什麽事也沒有,賈琰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心裏琢磨著王千意跟他說一起做青磚生意的那事,才出神兒的時候,聽見外麵有敲門聲,他才應了聲,就見牛二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

    “大人,龐飛他們在‘遊’字號獄前賭錢。”

    賈琰瞅了他一眼:“你輸了?”

    牛二正義凜然道:“我沒跟他們一起瞎混。”賈琰嗬嗬了一聲,懶得管這類事,他又沒有兼職人事部,再者現在確實沒什麽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那群衙役不過也就是賭點小錢。

    誰知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司吏臉帶慌亂的走了過來,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急道:“大人,您去看看吧,龐飛把郭英砍了。”

    賈琰一邊跟牛二往“遊”字號獄走,一邊問他:“你們玩的是什麽?”

    “就是擲骰子。”

    “玩多少?”

    “一把二兩。”

    賈琰笑瞅了他一眼,“你們挺有錢啊。”牛二呐呐不語。

    等他們兩趕到那的時候,龐飛和郭英已經被拉開了,郭英的右肩膀被砍了一刀,血留了一地,醫官正在給他包紮,龐飛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斜眼睥著郭英。

    “怎麽迴事?”

    見到賈琰過來,兩人急忙上前,聽他問了這一句,龐飛還沒來的及說話,就聽郭英忍著疼笑道:“沒什麽大人,我們兄弟兩開個玩笑。”

    賈琰看了看他仍在往外滲血的肩膀,心道你們這開玩笑的方式略特別啊,他指了龐飛一下:“你說怎麽迴事?”

    龐飛目露怒氣,憤憤道:“郭英輸了不認賬,仗著自己是個司獄,平日裏沒少幹那沒皮臉的事,哪個小兄弟也要被他刮幾兩銀,”說到這龐飛轉頭就往郭英臉上吐了口唾沫,“馮山給他老娘的救命銀你也要占了,你個遭瘟的,今日把這套使到我身上,我告訴你,這衙役我還還不幹了,我脫了這身衣服就走,你敢過來,我就敢再給你一刀。”

    賈琰聞了一下,皺眉道:“你喝了多少酒?喝酒賭錢砍傷官員,你還走,大牢裏蹲著吧。”

    郭英按著包好的傷口,給賈琰躬了下身,笑道:“賈大人,這事我也有不對,天冷,兄弟們喝喝酒暖暖身子,一時有了口角,在這幹的,習慣了動手,不過是喝多了一時失了手,我這休息兩天就好了,也不是大事。”

    郭英這個人,賈琰是知道的,是何其剛的一個什麽遠房親戚,為人狡詐貪財,仗著自己是個司獄,平日裏搜銀刮財的事沒少幹,不過他今日被龐飛砍了一刀,如此好說話,還真有些奇怪。

    龐飛聽到郭英這麽說,冷哼了一聲,不過也沒說什麽了。

    賈琰再問,左右就是喝酒輸了錢,也問不出什麽別的,郭英又不計較,隻好罰了他們兩人三月的俸祿銀子,龐飛杖二十,郭英杖十。兩人都無異議。

    誰料就在賈琰準備走的時候,司吏突然叫道:“賈大人小心!”

    賈琰迴身,就見一個散發裸/身的女子拿著把短刀迎麵朝他撲來。

    郭英肩膀受傷,行動不便,司吏和醫正攙著他走,落在最後,牛二愣在了一邊,龐飛反應倒是快,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走了幾步竟被絆了個跟頭。

    於是幾個人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子速度極快的朝賈琰撲去。

    女子披頭散發,看不出樣貌年齡,但是令人驚悚的是,她竟然全身無一絲衣物,在這個年代,即使是女囚,也是有羞恥心的,但她居然就這麽大庭廣眾的跑出來,她的身上青紅傷痕遍布,她奔跑的速度極快,宛若索命的女鬼。

    賈琰本想出手,但女子行到近處,他猛然看到她的左胸竟然被人整個挖掉了,隻留下了碗大的紅肉膿瘡,上麵還被人穿著銅環,血肉糊成了一片,他被驚的將手縮迴來,由得這個女子半撲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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