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有心當個側妃麽?柳行素桃李春風似地和煦微笑,“殿下身邊都隻有她一個人了,要爬上榻一夜春風,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柳行素將帕子扔到水裏,熟料卻聽到他蘇醒之後冷峻的嗓音,“誰要爬我的榻?”


    作者有話要說:  木樨從此華麗麗地誤會了——


    道貌岸然的柳行素,原來想爬他床。


    咦,這盆狗血。


    ☆、第26章 聲東而擊西


    柳行素作驚喜狀,“殿下醒了?”


    睡了一夜,大約是躺得太久,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有些脫力,柳行素繞過莫玉麒,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已經不燙了。”


    她看著病榻上的自己,那道目光比女子還要溫柔,還要細膩。


    隻是那麽短暫的一瞥而已,他的心竟萌動出了不可意會的情愫。他近乎狼狽地將她的手打掉,“柳行素,你方才說,你要爬我的榻?”


    柳行素:“……”


    這個誤會大了,當要澄清這全然是個誤會時,莫玉麒驀然痛心疾首道:“柳大人,我早同你說了,殿下到底是個男人,還是太子,不可能在下麵的。”


    柳行素:“……”


    這主仆倆一唱一和,戲好多啊。


    柳行素端著盆含著一口血出門去倒水。


    晌午,日頭毒辣了起來,碧樹紅榴花睡深深。大夫寫了個方子讓自己的藥童去煎藥,自己跑到後院池子裏喂金魚,紅白間色的錦理在碧譚裏遊弋,大夫嘬了嘬嘴,將一把餌食灑出了花,魚兒爭得歡,將水花細密地翻出了出來。


    小春諾諾地跟在老大夫身後,沒忍住多嘴了句,“大夫,你每日都不去看病人的?你知道麽,這位受傷的病人可是……”


    “太子嘛,你們這麽高調,隻差在馬車上畫條小龍了。”大夫不以為意,“但在這裏,誰來了我也一視同仁,全是我的病人。他傷得不輕不重,有你那位主子衣不解帶地照料,我看不用十天半個月就能活蹦亂跳了。”


    大夫說完,從袖裏取出一支羽箭,細細的箭頭,上有倒刺,隻要穿入肉體,取出時必迴帶起血肉翻爛,幸得白慕熙扛了過來,但當時的情境也很是兇險。


    小春詫異地爬過來,隻見這箭頭沾帶了縷縷血絲。


    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須,“這箭上的血,我用酒水泡了三日,也沒洗去,可見已經死死地黏在箭上了,這麽多年,這種溶血的鐵料倒是少見,如果對方在箭頭抹上劇毒,這位太子爺,就難說了。”


    “不過,天底下能把這種寒鐵視作玩物的可不多,有動機、有能耐謀害太子的人更不多。”見小春一臉若有所思,老大夫嚇得將箭扔進了潭水裏,“喂,你可別多想!老夫今日什麽都沒同你說,什麽都沒說。”


    小春“哦”了一聲,老人反反複複說些沒趣的話,她抓了兩把藥材去熬藥膳了,沿途遇上莫玉麒,他暖陽般俊挺的麵目,綻出了日色絢爛的笑容,“小春?”


    “莫將軍。”小春每迴看到他,便逃得比兔子還快,這迴也不例外。


    莫玉麒搶上去將人在紅廊另一頭截住,小春羞急地低頭,莫玉麒卻一定要問個明白,雙臂一伸,徹底擋住她的去路,走近一步,“你怎麽總躲我,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小春緊抓著簸箕,囁嚅:“沒、沒有。”


    “那,我可是惹到柳大人了?”她對柳行素一貫忠心耿耿,這也不是沒可能。


    小春更是搖頭,“沒,莫將軍想多了,我要給殿下熬製藥膳,先走了。”說罷她飛快地往前衝了過去,莫玉麒伸出的雙臂竟沒能攔下她。


    都道少年身體發育緩慢,但小春,似乎也太慢了一些?這嬌小的個頭,說話比女孩子還溫柔,不留神真容易讓人當成少女。


    說起來她們主仆二人都有些秀色,柳行素對待殿下,最近可是愈發溫柔了。


    白慕熙漸漸可以下榻活動了,傷口偶爾還隱隱作痛,但已不妨礙正常的行走。


    有幾日柳行素常常忙到半夜,如若要守在他身邊,便時常發生一些尷尬的事。


    譬如尊貴的太子殿下在行動不便時,出恭這便是頭等大事。柳行素本想著,有些事麵對了,也不會比一般女子更難堪,她本來就是男人堆裏長大的,何況,這人曾是她夫君,三媒六聘洞房花燭一樣不少,該目睹的也一樣不少,還能趁機掩蓋一把自己女子身份的事實。


    但是——這種強迫自己心意的事,她還是幹不來。她不喜服侍人,也不會服侍。


    所以,她還是遠遠地開溜,找衛六來照顧他。


    幸得白慕熙這傷纏綿得不夠久,柳行素總算鬆一大口氣。


    滿月時候,白慕熙將隊伍裏所有人召入房內,自己換上了素淨的白袍,這是街衢裏百姓慣穿的式樣,平時樸素,他這等風姿也要被減色幾分,柳行素替他將版圖鋪陳於地。一卷百裏秀麗風光,濃縮在腳下厚重的牛皮上。


    白慕熙手裏握著一柄劍,劍鋒直指的,就是目前所在的隨州城。


    “我們在隨州城外遭遇伏擊,可見迴京的山南東道已被人嚴防死守,隻怕一路都不會太平,若要繞遠,山南西道險峻多山,我受傷休養這事沒有上報陛下,耽擱了十幾日,若再遲,隻怕會耽擱迴京交旨的時間,都不可取。”


    柳行素靠在椅背上凝神聽著,他的劍鋒在牛皮圖卷上摩挲出零星的銀光。


    莫玉麒皺眉道:“殿下,何不稟告州官,讓他們加派人手?”


    “動靜鬧大了,對殿下更不利。”插話的是柳行素。如果可以尋求州官庇護,那一路虛張聲勢,也足夠引來敵人的注意了。柳行素在隨州的地標上畫了一個紅點,“這個地盤向來是給鄰近官府斂財所用,要說實力,沒什麽實力,也不會有人在此時雪中送炭。與其這樣,不如靠自己,山南道不可行,那是表麵上的,不如殿下找幾個人在淮南道上部署,製造假象,我們暗度陳倉?”


    不謀而合。大抵就是這個意思了。


    白慕熙眉眼淡淡,將劍柄拋於地上。“衛三衛四,這事交給你們,取孤的令符這迴陽州調兵,沿途故布疑陣就可。明日動身。”


    “領命。”


    所有人走了之後,柳行素將劍拾起來,吹了吹劍上的蛛網,“要殺你的人,是你親近的人。所有人都相信了,就你不信。”


    白慕熙斂唇,“沒查出來之前,孤誰也不能信。”


    言下之意就是無憑無據他不會懷疑任何人。


    柳行素為他的愚善感到無奈而可憐。


    “但是小春說,刺客用的羽箭,是寒鐵所鑄,這可是件好東西,突厥曾用它在交戰中大逞威風。在大周擁有他的人,非富即貴。我就問殿下一句話,有些深仇死結,查出來是誰了,殿下會不會下殺手?”


    白慕熙清冷地蹙眉,“若是有那一日,親手了結。”


    “如果,那個人真是至親至愛之人?”


    他的聲音不辨喜怒,“孤沒有至愛。”


    “若是有呢?”柳行素得寸進尺。


    “若是有,”白慕熙從未對此事有過設想,本不該陷入柳行素的圈套,可他竟認真思索了起來,“是什麽樣的仇,什麽樣的至愛,選擇也許都會不同。”


    這個答案讓柳行素微感諷刺。


    她喜歡我行我素,偶爾也感情用事,若凡事在感情上還要比較才能有所取舍,那就不夠大氣,怎麽抉擇,她往往一瞬間就做了決定,拖泥帶水,隻會延長痛苦。


    白慕熙是第一次想過這個問題。


    骨子裏,血脈中,有一股熟悉的冷流,喚醒記憶深處最徹骨的隱痛。好像很多年前,他做過什麽選擇,而那早已無疾而終。不知道為什麽,想到時,心猶如被挖空了一塊,做過的事,愛過的人,忘了,全忘了,隻剩下無可彌合的傷口,無可追尋的迷惑。


    是柳行素讓他開始設想這個問題。可想起來,才發覺自己原來可悲。


    他竟沒有愛的人。


    還說什麽選擇?都是荒唐。


    次日,莫玉麒上下打點了一切,將原本的馬車賣了,換了一輛新的並不怎麽好的瘦馬,白慕熙重傷未愈,不能騎馬,隻能用瘦馬拉著不成氣候的車蓋,慢悠悠地沿著曲折山路,重湖疊巘,拐入原始的密林秘境之中。


    “小春,稍稍慢些,我們跟在後頭。”莫玉麒策馬從側麵而來,囑咐趕車的小春,自己交代了一句,便退到了車後。


    小春盯著路段,盡量不讓車輪咯到石子。


    但沿途走得順暢,衛三衛四那邊,也再沒有什麽消息傳來了。


    柳行素將地圖擺在車棚裏,一路標記劃線,山路崎嶇,稍不注意便容易拐入綠障裏出不來,隻能一路記著走過的路。白慕熙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他問她,“迴京之後,各自交旨,你的尚書右丞,我未必替你保得住。”


    “那也沒什麽。”柳行素頓了頓,“殿下,我其實,對秘書監管理的藏書和卷宗,有幾分興致。”


    “你終於承認了。”他沒有半點驚訝,沉靜幽深的一對眸猶如寒潭冷星。


    “哦,原來殿下早就知道了。”柳行素暗想自己哪裏露了馬腳。


    “不巧,我現在對它也有幾分興致。”


    作者有話要說:  聯手查案要開始了??


    不,這是jq的發端。


    ☆、第27章 無聲勝有聲


    坦誠來講,在短暫的目標計劃裏,他們還算是誌同道合的。


    但柳行素知道,秘書監理下的卷宗室猶如大周最機密的藏書庫,即便是太子,也無法動用私權擅自入內。否則,柳行素早巴結這位儲君了。


    白慕熙皺了皺眉,“看來孤猜得不錯,你果然是另有目的。孤令人查過你的身世,可惜卻幹淨得如同一張宣紙。但極致的簡單更令人起疑,一個沒有父母親人的人,向誰求的學,如何考中科舉,孤都很好奇。”


    “那麽殿下你呢,要入卷宗室,找什麽宗卷?”


    她不動聲色地將話頭扔了迴來。


    白慕熙凝視著她如湖的眼神,那裏,不生水紋,鎮靜如斯,相比之下他竟顯得躁切不安,是因為太想知道這個人的底細了麽?可為什麽想知道,僅僅是因為她過於神秘?


    饒是小春再小心,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在四目相對間,馬車忽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白慕熙受了傷手一直照顧著傷口,沒有絲毫著力點,這一傾斜之下,沒有任何防備地將身體倒了過去。


    柳行素手腕一抖,被人用力撞在了車壁上。


    唇上緊貼著溫涼,觸感薄而軟,猶如薄寒銀亮的匕首,極具侵略性和破壞性地,堵住了她的紅唇,兩個人都是一怔,瞪著眼睛繼續四目相對,卻近得連彼此的睫毛都看得分明清晰。


    柳行素秀氣白皙,睫羽修長,那雙溫潤清絕的眸猶如在淡茶裏點了一滴墨水,此時,那滴墨色肆意而洶湧,掀開了一股怒潮。


    唇齒相貼,柳行素羞怒地要拎起拳頭揍人了,尤其後腦被撞得發暈,白慕熙要撐著她身後的車壁起身,卻被柳行素一掌推開了過去,馬車又是一晃,白慕熙吃痛,隱忍地收緊了眉。


    繼而,惱羞成怒的太子殿下沉聲道:“柳行素,孤不是存心,你要做甚麽!”


    柳行素愣了愣,覺得這人無理取鬧,但親也親了,碰也碰了,何況還睡過,柳行素不想做什麽矯情的人,隻是莫名其妙被輕薄還不能解釋有點委屈,忍著扭過頭,一個人去看窗外的景致。


    馬車裏靜下來了。


    再也沒有人提秘書監的事,隻剩下微微起伏的喘息,那一聲聲,攪得柳行素煩悶鼓噪,扭過頭,隻見他正解著衣襟。


    柳行素雙眸一瞪,“太子殿下,是你要做甚麽!”


    方才是意外,但眼下這不是公然地耍流氓麽?白慕熙是那種人?


    正當她感到幻滅時,聽到太子殿下隱忍的吸氣聲,“都是男人,你大唿小叫的,還嫌不夠丟人麽?”


    怎麽她還被吼了,柳行素一貫是個認理的人,正待捋起衣袖好好說道說道,卻在他那身樸素無華的右衽被揭開時,一團沁出的紅刺傷了眼睛。臨走時,大夫說已經沒有大礙了,但也囑咐過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否則還會流血。


    柳行素立即搶上前替他查探傷勢,“殿下,要不要停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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