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到鬱禮和鬱明空,對鬱山鳴嚷嚷:“老山,你的孫子來看你嘞。”


    鬱山鳴放下手中的棋子,笑嗬嗬地和他對麵的老頭說:“我小乖孫來了,明天再和你下棋。”


    這個月鬱禮來療養院來的勤快,鬱山鳴嘴上說怕他辛苦讓他多休息,可每次見著他都笑得合不攏嘴,等他迴去後還會和別人炫耀,人活越老童心就越重,一點小事都能讓老人家高興半天。


    “小乖孫啊,爺可真想你。”


    鬱禮攙上鬱山鳴的手,鬱明空提著果籃走在一邊,嚴謹而有禮,“太爺爺,最近身體還好嗎?”


    鬱山鳴不喜歡鬱家那好麵子的一大家子,對鬱明空也沒什麽好感,因為他每次過來的目的無非就一個。


    鬱山鳴沒什麽好氣地說:“我不會迴鬱家,你叫他們死了這條心。”


    受家裏囑托,鬱明空每個月都會過來提一次這事,他做事有分寸讓人挑不出其他毛病,加上又是晚輩,鬱山鳴再怎麽不滿,也不會對他胡亂發脾氣。大多數時候就把他晾在一邊,時間到了就讓鬱明空自己迴去。


    現在鬱明空帶了個幫手,還是他最疼愛的小乖孫,鬱山鳴的白眼也翻不出,隻能無視鬱明空的存在。


    鬱禮陪老爺子說了一會兒話,時間差不多時,鬱明空眼神微動,讓他提正事。


    “太爺爺。”


    鬱山鳴對鬱明空眼皮一掀,“怎麽了。”


    鬱禮接口,“大家都想把您接迴家裏住,我也是的。”說的都是心裏話,療養院住著雖然舒服,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家,鬱家的人雖然不喜歡他,對太老爺子卻是真心實意的好。


    老人家九十七歲的高齡了,正是安享晚年的階段,誰看到老人自己搬到外麵住也不願意迴家心裏都不好受,鬱家那邊可以給老人家更好的照顧,鬱禮對這件事所持的態度是讚同的。


    鬱山鳴不樂意,“我在這住的也開心,那麽多伴兒都在這陪著,你工作的地方也靠近,附近也有醫院,住哪裏不都一樣,他們無非就是死要麵子。”


    老人家雖然看得開,一旦固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迴來,哪怕是他最喜歡的小乖孫上陣,對這件事也甭談再多。


    鬱禮不舍得逼老人家,對鬱明空使了個眼色,表示他也沒有辦法,最後隻能不了了之,陪老人家待到九點,等人休息後才離開。


    迴去的路上沒人說話,鬱禮的手機在車上響了一路。


    手機顯示的號碼鬱禮記在心裏,是蔣長封的號碼。


    他把電話掛斷,沒過多久又鍥而不舍的響起來。反複拒接後,對方察覺出他刻意的,馬上改成短信轟炸。接二連三進來的短信他看也沒看,統統刪除了。


    鬱禮心裏煩悶,他明白自己一聲沒說就把蔣長封的微信和號碼拉黑刪除,做法不妥當,但卻沒有辦法,有的事越說越亂,那就隻好切掉所有的聯係。


    鬱明空透過後視鏡看他,“蔣長封的電話?”


    他否認,卻瞞不過鬱明空的眼睛。


    鬱明空不久前接到鬱文嫣的電話,知道鬱禮陪蔣長封去醫院的事。蔣長封拒絕鬱文嫣,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原因,另一部分,鬱明空擔心是因為鬱禮。


    鬱文嫣生日宴上他對鬱禮說的那一番話,鬱禮的辯駁以及那受傷的眼神,鬱明空現在想起來心裏也不太好受,正因如此,知道蔣長封頻繁聯係他,麵對他,突然不好再說什麽。


    一邊是和他關係不深的表弟,一邊是他的好友,偏偏在這時,鬱明空比較相信鬱禮。


    他被自己冒出的這個念頭弄得有點可笑。


    鬱禮安安靜靜坐在後座上,眉眼溫和的模樣,白白淨淨看著很單純,的確會叫一些男人心動。


    又或許,不僅僅隻是一些。


    第12章 壁咚壁咚(捉蟲)


    從那晚起鬱明空有事沒事總給他打電話,跟盯梢似的。


    這天才下班鬱明空的電話就準時打過來,辦公室沒離開的同事都往他這邊看,前天他上了鬱明空的豪車後第二天辦公室就隱隱傳出一點不太好聽的話了,這兩天他電話來的勤,更加坐實一些人暗裏的想法。


    鬱禮捂緊電話拐進無人的走廊接聽,沒等鬱明空開口,他急急忙忙小聲說:“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鬱明空:“為什麽?”


    鬱禮坦白,“辦公室的人以為我被人包養,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對勁。”


    話一出口,他本身沒往其他的地方想,倒叫鬱明空不自在。


    他和鬱禮是正正當當的表兄弟,公司裏的那些人怎麽會想到那層關係?不過鬱禮麵相白淨,才出社會不久那天又當著一些人的麵坐上他的車……


    鬱明空很快把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切斷,“負責人該加強職員的素質管理了。”


    “不用。”鬱禮低聲嘟囔,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明著不說暗地裏議論也沒法呀,“你不要一直給我打電話就好,我已經把蔣長封的聯係方式全刪除拉黑。”


    聽上去前言不搭後語的兩句話,兩人心裏都明白。鬱明空心裏訕訕,他對鬱禮心裏其實是有點愧疚的,可他是文嫣的親哥,無論怎麽愧疚,心始終都向著血緣最親的那個。


    此話題迴避,鬱明空說:“我現在已經在樓下等你,我把車開遠點,一起去看太爺爺吧。”


    鬱禮可以拒絕坐鬱明空的車,卻不能不去看太爺爺。


    上車後鬱明空因為剛才電話裏的那番話一直保持沉默,到了療養院,他也隻跟在太爺爺和鬱禮身後,像個保鏢似的。


    鬱禮對太老爺子很好,每一句話都能把老人家哄得開心,療養院的看護也說這陣子老人笑的時間明顯比從前多上許多,就連不愛吃的青菜也不偷偷挑出去丟掉。


    老人家開心之後例行拒絕迴家住,鬱禮和鬱明空被太老爺子笑眯眯地送走,還沒上車,鬱明空的電話響了。


    是蔣長封的號碼。


    餘光掃了鬱禮一眼,電話接通,那頭馬上傳來節奏感極強的音樂。


    “鬱明空,過來喝酒。”


    蔣長封似乎喝醉,嗓音本就沉厚,一加重,電話外頭的鬱禮都依稀聽到一些。


    他看向鬱明空,說:“你過去吧,我自己打車迴去。”


    他的聲音並不大,甚至刻意放輕,沒料到電話那頭的人耳朵尖,頓時對著電話一通吼:“你的小表弟也在?那正好,順便叫他過來放鬆放鬆,人多熱鬧。”


    鬱禮不想過去,鬱明空卻拉住他的手臂,“過去吧。”


    假如他們沒什麽,碰麵喝點酒又如何。鬱明空直視鬱禮的眼睛,鬱禮避不過,隻能答應過去。


    ——


    公司最近完成一個大項目,蔣長封自掏腰包請幾十號員工來禦府會所聚餐。


    禦府是h市裏頭的頂級娛樂會所,奢華銷金窟,但凡沒點錢財或權貴的人,都踏不進這金門檻。


    職員們一聽大老板要請他們去禦府會所瀟灑,一個個跟瘋了似的,鬼哭狼嚎一陣換好衣服化完妝早早集合,尤其是單身的年輕女性,希望能和翩翩公子哥來場豔遇,男同事也蠢蠢欲動,當然想的不是豔遇,而是裏麵的曼妙佳人,雖然吃不著,卻不影響人家欣賞美的目光呀。


    包廂內持續熱鬧地尖叫,蔣長封在角落給鬱明空打完電話出來,莫名笑了一聲。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一下下敲著,他迴到包廂,端起喝了一半的酒繼續喝,眼神卻異常清明,一直落在門口的方向。


    鬱禮沒來過這樣的銷金窟,踏進會所直頭暈目眩,他跟在鬱明空身後,心有不安。


    領在前麵的服務生相貌極俊,把他們帶到包廂外離開時還對鬱明空笑了笑,帶著酥麻曖昧的眼神讓鬱禮渾身一僵,憋著不可置信的情緒跟在鬱明空後麵進去。


    等服務生走遠鬱明空才迴頭說:“你這是什麽眼神,別胡想。”


    鬱禮輕輕晃頭,“我沒胡想。”


    話雖如此,他那小表情卻瞞不過人。鬱明空知道他不會把別人的事說出去,就不管他了。


    震耳欲聾的音樂聽得鬱禮耳膜一鼓一鼓的,光線比較暗,他剛進去眼睛沒完全適應光源差點踢到東西摔倒,一隻手從旁邊伸出來,他反射性扶住站穩,“謝謝。”


    鬱明空迴頭,看向沙發裏的男人,“你怎麽坐在這裏。”


    蔣長封笑笑,拍著旁邊的位置把鬱禮拉下來,“坐。”


    對方稍微加重力氣,鬱禮掙脫不掉,就硬著頭皮坐下。他剛坐下,周圍鬧上頭的人突然都停下來,齊齊看著他們。


    大屏幕的mv還在播放,明暗交晃的光線映在蔣長封臉龐,隔近了,鬱禮才發現這人在看他。


    這人眼睛裏的光像要把他咬碎了吃掉,一旦有了這層錯覺,他瞬間頭皮發麻,從脊背後升起絲絲涼意。


    鬱禮直覺,蔣長封生氣了,生的還是他的氣。肢體不聽使喚般垂著不敢動彈,蔣長封嘴角一扯,眼睛轉向別處,對其他人說:“怎麽都停下,該玩的玩,該唱的唱,不用替你們老板我省錢。”


    一哄而起,所有人各自玩去,鬱禮四處瞅瞅想找其他位置,蔣長封緩慢地晃動酒杯裏剩下的酒,“找什麽,位置上有刺坐不得?”


    他一口喝完杯中酒,眼睛盯著鬱禮不放,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一聳,鬱禮感覺自己跟那酒一樣,被他吞咽入腹。


    和蔣長封接觸的時候這人大多都是溫和客氣甚至體貼入微的,乍一變了個態度,鬱禮有點不適應。


    他支支吾吾的沒說話,另一頭的鬱明空開口,“過來這裏吃點東西。”


    鬱禮過去,蔣長封目光移到鬱明空身上,隔空和他碰杯。


    銷金窟裏的東西昂貴,卻也對得起那價格,光是小小的一碟點心,嚐一口都好吃。


    鬱明空低聲問他:“他和你說了什麽。”


    鬱禮顧著吃東西,等吃完了才搖頭,“沒說什麽。”


    沒說什麽?鬱明空暗諷,沒說什麽蔣長封的眼神能跟要把他吃掉一樣?他心裏煩躁,喝酒時險些把酒杯砸碎了,砰的一聲讓鬱禮看了他好久。


    鬱明空這麽生氣幹嘛?


    包廂裏熱鬧過一陣後有人提議出去玩玩,鬱禮被一群人擁著擠著跟出去,頂著黏在背後的視線,稀裏糊塗走到娛樂室。


    桌球台那塊地聚了一夥兒公子哥,妹子們全都圍過去看,其他人不得不跟上去以防出什麽意外狀況。


    男男女女就這麽聊開了玩起來,蔣長封手持球杆打出一球,一杆進洞,接連來了幾次,球球都中,引來陣陣叫好。


    鬱禮循著大家的視線站在一邊看蔣長封打球,半伏在球桌上的蔣長封突然抬頭狀若隨意的掃了一圈,撞到他的目光,鬱禮忙垂下眼睛,心髒突突的跳。


    蔣長封很快又贏了一局,他抹著球杆,轉頭和球友說:“休息,你們玩。”說完,徑直走到鬱禮身邊,二話不說把球杆塞進他手裏,低下頭幾乎貼在他耳朵上,在鬱禮跳開前,不著痕跡退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來一局?”


    鬱禮還他球杆,“我不會。”


    “沒問題,我教你啊。”


    鬱明空過來阻止,“我和你打。”


    蔣長封笑了一聲,“明空你這表哥當得不行,小表弟難得出來玩,未免管太寬啊。”


    無形中硝煙彌漫,其他桌的人似乎察覺到這邊氣氛的不對勁,紛紛看過來。


    鬱禮把球杆搶迴他手上,“打就打吧。”他看著蔣長封,“你教我,我會了就跟你打。”


    蔣長封帶鬱禮走到球桌旁,他讓人重新送一根球杆過來,當真是態度認真的教起他持杆打球的姿勢。


    鬱禮有樣學樣,隻是這人會時不時貼近他,手抓著手,又或者擺平他的身體,和別人的桌球教學差不多,可鬱禮內心忐忑,不一會兒功夫就冒出一身汗,後背都濕了。


    當蔣長封的手再次擺正他的腰時,鬱禮受不了彈起來,“我、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他從蔣長封手臂下溜到旁邊,無頭蒼蠅一樣跑走。


    ——


    蔣長封生氣了,他這樣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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