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沈一濃把平時所學的防震知識與這些反常現象結合起來,心頭掠過一絲不詳預感,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另外幾個看守民警,讓大家提高警惕,注意觀察,並和大夥兒迅速在看守所裏設置了一些簡易預警裝置。

    下午2點多鍾,正在辦公室寫材料的沈一濃突然感到辦公樓在劇烈搖晃,沈一濃發現狼狗變得更加狂燥,腳下地皮也在顫抖,“地震真的來了!”他跑到院子裏,看到不遠處有樓房正在垮塌,巨大的聲響伴著人們的哭喊聲傳入耳中,他想到看守所裏其他六名民警正分別同六名在押人員談話,他來不及細想,大聲叫大家趕快往外逃,民警們顧不上穿警服,上身掛著件白背心的他們,就往看守所房間門口狂奔,打開門叫在押人員出來,到大院開闊的壩子裏集合。

    在押人員全部慌了,人就像站在篩子裏一樣,根本就站不穩,紛紛臥倒在院壩中央地上,當幾個民警剛剛一離開監獄門房時,身後便傳來一聲巨響,有幾間破舊的牢房垮塌,頃刻間,塵土漫天飛揚,人們驚魂還未穩定,山上又一塊滾石落下,剛剛還幸存的廚房半壁牆瞬間被夷為平地,前後不到5秒鍾。

    緊接著又是一陣地動山搖,都江堰太平街看守所的圍牆,像波浪一樣扭動後坍塌了,犯人們更加驚恐不安,有趁機逃跑的欲念。

    然而,沈一濃當機之斷,讓民警們站成了人牆,將在押人員團團護住,並鎮定地喊道:“不用怕,我們在,你們就在!”

    隨後,等地殼抖動一停下來,他們就將在押人員,全部送迴到地震中未倒塌的那些監舍裏。這時,領導指示,沈一濃等幾人留看守所看管槍支等,辦公地點暫時轉移到太平街大街上的帳篷裏,以方便群眾上門來求助、問事,其它民警則上街維持秩序、疏散群眾。

    那知,又是一個突然餘震,看守所的監舍牆體也前後扭動,隨即就跨塌了,緊接著,水電通訊便嘎然中斷。

    民警們不約而同做出了同樣的舉動,先將在押人員的一部分,帶到門外的空地上聚集到一起,聞訊趕來的其他民警則和先前那6個民警一道,立即站成一道人牆,將在押人員圍在中間,一則是擔心他們跑掉,二則是在保護他們的安全,即使有倒塌襲擊,最先犧牲的便是民警。

    然而,更多的在押人員卻躁動起來,他們把尚未倒塌的監舍門拍得山響,大喊著要放他們出去。

    民警們立即上前做工作:“你們現在的監舍是最近兩年才建成的,是防8級地震設計的,請大家放心!”

    “隻要你們安心在這裏呆著,我們絕對不會丟下你們不管!…”

    “你們雖是在押人員,也是有活著的人的尊嚴!即或是我們死了,也要保障你們的安全,保證你一個不少地活下來!……”

    一個又一個民警的身影出現在監舍前,漸漸地,在押人員的情緒平靜下來。指導員唐元林立即啟動緊急預案,利用發電機發電,所長沈一濃來不及擦去臉上的汗珠,就開始了挑水撿柴積極自救,那麽多的人要吃飯,最急需的就是水,他首先派出民警去采購物資,包括水、鹽、菜、米等生活必須品,結果,貨車在餘震中被砸,所幸車上的人隻受了輕傷。

    指導員唐元林還將在押人員全部發動起來,用臉盆、水杯等全部接滿儲水塔裏剩餘的水,以備使用。停氣了,怎麽做飯呢?民警們隻好就地取材,用圍牆上震垮的磚頭搭成簡易的灶台,並在附近找來木材和樹枝做柴禾。

    這時,因為通訊不暢,交通中斷,在家休息的民警,走路帶小跑似的都趕到了看守所,有的甚至走了好幾個小時,甚至,民警的家屬也紛紛趕來並留下來幫忙,他們幫助犯人整理房間、床鋪、被褥,使在押人員感到家的無限溫情。

    “那邊有個太婆腳斷了!”聽到從看守所跑過的群眾的唿喊,沈一濃衝出看守所。果然,離看守所百米左右,一位看上去年過七旬的老婆婆正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沈一濃連忙將這位小腿被砸斷的老人背到看守所的院子裏。

    剛剛安置好老人,一位中年婦女衝進看守所,帶著哭腔唿喊:“請幫忙救救我的女兒,我家的門打不開了,我女兒還在五樓上!”聞言,沈一濃又跑到看守所旁的阿壩州林業木材聯營公司家屬區,冒著餘震的危險衝上五樓。

    這名婦女的家門在地震中已經嚴重變形,“救命、救命……”裏麵的女孩不斷地拍打著房門,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不要慌,我們來救你了!”沈一濃一麵撫慰女孩,一麵用群眾找來的鋼釺拚了命地撬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此刻,每一分鍾都顯得那麽漫長。終於,門開了,女孩得救了。

    迴到看守所,一位大爺又氣喘籲籲地跑來了:“快,那邊有個婦女遭壓在廢墟下了……”

    沈一濃又朝廢墟跑去,一看,一大塊預製板壓在一位30來歲的婦女,沈一濃和一些群眾試圖將預製板起來,無奈預製板太沉了,他們根本無能未力。“通過電台與指揮中心聯係!”念頭一閃,沈一濃又跑迴看守所,通過電台迅速向當地公安指揮中心求援,很快,中心便開來機械設備,終於將該婦女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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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看守所裏的所有在押人員都吃到了有肉有菜的“臘八”稀飯,而民警們卻都餓著肚子熬了一夜,僅僅一天後,水就已經全部用完了,第二天晚上,都江堰下起了小雨,在押人員再次被發動起來用水盆接雨水,作為生活用水。為求長久之計,沈一濃安排所裏部分民警則上山找水,終於在距離看守所3公裏外的山上,找到了幹淨的水源,民警則用水桶從井裏打上水,挑到路邊,再用板車拉迴看守所。經過全體民警和家屬們的努力,看守所沒有一個人脫逃,也沒有一個人傷亡。

    “沈所長,你愛人來了!”一位同事大喊了一聲。

    當時,沈一濃好幾天沒有迴家去了,由於與家裏聯係不上,他還以為是老婆膽兒小,跑來‘貼’他來了……。

    可當沈一濃扭頭一看,愛人張語心早已哭得滿麵淚痕。

    還沒靠近沈一濃的跟前,張語心就有氣無力悲痛欲絕地說了句:“娃娃被壓著了,走了……”話還未說完,張語心就昏了過去,摔倒在地。

    黑黑的臉龐,高高的個子,說起話來大嗓門一個的沈一濃,隻覺得雙腿一軟,腦中一片空白。從醒轉過來的張語心斷斷續續地哭訴中,沈一濃才知道地震發生時,6歲的兒子沈沛正在位於新建小學對麵的幼兒園愛心親子園裏睡午覺,孩子睡在下鋪,地震中,床垮了,正好壓在孩子胸口……

    當在建設路一張服裝店上班的張語心跑到幼兒園時,被告知孩子已經被老師送到都江堰人民醫院了,張語心又跑到醫院,卻沒有找到孩子。張語心又跑迴幼兒園,這次她見著兒子了,他小小的身體被平放在幼兒園外的草坪上,身上蓋著一塊布……

    老師告訴她,孩子被送到醫院時,醫生確定孩子已經停止了唿吸,張語心不相信,她不相信早上出門時還撒嬌要媽媽早點來接自己的孩子永遠地離開了,她又把孩子抱起,衝向附近的一家職工醫院,職工醫生再次確定,小沈沛已離開人世了。

    時間過去幾天了,孩子的爺爺和外公都已趕到,張語心這才讓兩位老人守護著孩子孩子的遺體,徒步跑到看守所找孩子的爸爸……孩子走了,但沈一濃身上還有很重的任務,管住所裏的服刑人員,保證大家的生命安全,還要守住所裏的槍支,他把孩子抱在懷中,和妻子在看守所裏守了一夜。

    孩子走後的第三天上午,遺體被火化,當天下午,沈一濃向局裏報到,與所裏部分骨幹民警一道,領受了新的任務:看護高科加油站,在他心中:孩子還沒有離開,或者說並沒走遠。

    “這個就是他。”沈一濃拿出手機給加油站大夥兒看孩子照片,大夥兒悲嘁地接過他的手機,照片上的小乖乖虎頭虎腦,兩隻眼睛大大的,擺了一個靠近鏡頭的造型。大夥兒眼淚汪汪地靜聽沈一濃述說起自己的兒子:“這個娃娃懂禮貌得很,又不怯生,周圍鄰居都說他乖,眼看就要上小學了,天天在家頭念古詩,娃娃說要在太平街小學上學,中午就可以到爸爸那裏吃飯……”

    也許,沈一濃的心中,兒子的確是還沒有走,也許還在等他下班……

    過了一天,心情略有平複的沈一濃,在別人問他未來有什麽打算,沈一濃說了八個字: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孩子雖然不在了,但所幸家裏的老人沒事,雖然經曆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和妻子一定要把老人照顧好,要把對孩子無限的愛,轉化成對老人們無限的敬和孝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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