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感情也是要相處而來,長安城太熱鬧了,是非也太多,令她沒辦法把目光全放在你身上。你若真想改變現狀,就該想個法子,讓她先看到你。隻有如此,才能言說其它,比如看到你的努力,越來越發現你的好,再為之感動。”


    房遺愛恍然大悟,忙歎:“對對對,大哥說的極是。長安城的確太熱鬧了,她每天不是忙著這個見那個,就是張羅東使喚西,根本沒有什麽事。大哥,這有什麽好的解決之法麽?”


    房遺直淡笑看他,“既然你剛說要求上進了,這主意自然要你自己想。想好了,大哥倒是可以酌情幫你一把。”


    房遺愛受到了極大地鼓勵,背著手在屋地中央來迴徘徊,轉即忽然頓住腳,高興地對房遺愛道:“想到了,我和高陽公主離開長安城就是。沒了長安城的熱鬧,她無事可做,自然就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了。”


    房遺直點頭附和,直歎房遺愛這主意不錯。


    “我一定要好生謀劃謀劃,改變她對我的看法。可是……那和尚的事,又該如何處置?她若是帶那和尚走怎麽辦。我要是真出手對付那和尚的話,以她那種厲害性子,估計會記恨我一輩子。”


    “聽說那和尚長得和我有七八分像?”房遺直不避諱地問。


    房遺愛尷尬地點了點頭。


    “明知你的真心,還這般故意氣你,分明是想令我們兄弟反目成仇。”房遺直歎道。


    房遺愛忙反駁:“不會的,她不是那種人!她大概還是喜歡大哥,所以才……”


    房遺直靜靜地看著房遺愛,等他激動的情緒散了,才解釋道:“真心喜歡一個人,該是會像你這般,誠心誠意地付出,不計較對方的過錯。她而今這樣,目的為何,不過是賭氣、泄憤和報複之類的緣故。你竟不清楚?”


    房遺愛張了張嘴,然後搖頭,他真不清楚。剛聽大哥這麽一說,還真是如此。他喜歡公主,從來都是百依百順,就算自己心裏不高興,也不會如何阻攔公主。而且不管她做了什麽,隻要她能對自己燦爛一笑,他真的就什麽都不計較了,心甘情願被她利用。


    高陽公主難道真耍小孩子脾氣,挑撥他們兄弟的關係,報複大哥?


    房遺愛仔細想想高陽公主錙銖必較的性子,還真有這個可能。而且他其實已經上當了,今日若沒有與大哥的促膝相談,他恐怕還會繼續在心裏記恨大哥,保不齊將來哪一日,還會跟高陽公主一個鼻孔出氣,一起對付大哥。房遺愛抹了抹頭上的虛汗,後怕不已。


    “既然如你所言,她是個記仇的性子,那和尚的事我便幫你一遭。不過事情敗露之後,她可能會受罰挨罵,你或許也受牽連,但不至於太受罪要了命。”房遺直道。


    “我不怕,大哥盡管安排。”房遺愛道。


    房遺直懷疑地打量房遺愛,問他會不會迴頭真倒在了高陽公主的溫柔鄉裏,再把他給賣了,若這般,他可不願做什麽多餘的事惹嫌惡。


    “不會不會,我發誓,求大哥幫我一遭。”房遺愛忙舉手作誓道。


    房遺直應承。


    兄弟倆隨即就繼續喝酒,再不言其它不快之事,話些家常。


    ……


    太極宮,百福殿。


    李明達坐在楊妃身邊,問了些她身體的情況。因楊妃喜愛蘭花,二人又說了說蘭。楊妃便讚歎李明達畫蘭好看,要求一幅。


    李明達當下就命人備了紙墨,為楊妃做了一幅畫。


    楊妃得之歡喜不已,看了字畫上麵的題詞,更讚歎李明達的飛白體寫得極好,已然無法令人清其字跡和聖人之間的區別。楊妃隨又高興地命人小心把畫拿去裱。


    “裱好之後,就掛在那牆上,聖人畫的旁邊。”楊妃開心地囑咐道。


    李明達抬首看眼聖人所作的那幅蘭花,工筆細膩,若真有蘭花開在畫中一般,確實是一副用心之作的好畫。自己的拙作掛在他旁邊,丟了點人,卻剛剛好。在聖人跟前,她不需要太過,過猶不及。


    “今日來,其實我還有別的是想問楊妃,可能會有冒犯,先行和你致歉。”李明達道。


    楊妃一聽這話,嚇得忙道不敢,“貴主和我道歉,卻是折煞我了。你有什麽事就說,你不要見外,我也不會和你見外。”


    “這封信。”李明達說罷,就把之前崔清寂給她的那封信,遞給了楊妃。


    楊妃疑惑地拿起來一看,臉色頓時大變,忙起身跟李明達表清白道:“我可從沒有辱過常山公主!這信必然是假的!到底哪個編排出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誣陷我!”


    楊妃氣急,連脖子都變成了淡淡地粉紅色。


    “這確實是二十妹的筆跡,我認得。”李明達道。


    “那這是怎麽迴事?”楊妃不可置信地望著李明達,她見李明達隻靜靜地迴望自己,持觀望態度,楊妃記得真快哭了,“這真跟我沒關係,常山公主病故的前些日子。我是和她有些往來,但那也是她調皮,看中我院裏的那顆棗樹了。沒事就跑來爬樹摘幾顆吃,攔都攔不住。我也瞧著她每次都笑嘻嘻的說沒事,也就由著她了,隻警告她要多加小心,也打發人在樹下護著她。至始至終我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過分的話,若是隻說警告她小心的話就算辱她的話,那我真無話可說了。”


    楊妃氣得不行,胸起起伏伏,難以平靜。這若是常山公主活著,她也不會這麽生氣。關鍵這人死了,在聖人心裏就隻剩下好。若是在這時候有人把這種信送上去,聖人會如何想她?


    “我跟常山公主無冤無仇的,我幹嘛要辱她瞧不起她。我又高貴到哪裏去?我一個前朝公主,也是庶出,論起來,我親生母親就是個沒名分的宮女,出身還不如她。我辱她做什麽!”楊妃說著就委屈哭起來。


    李明達忙勸慰她不要哭,“我也覺得這事兒蹊蹺,所以才在第一時間得了這信後,私下裏先找你問問怎麽迴事。若是你並沒有做,那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迴頭弄清楚就是了,楊妃可切莫因此掛心,你身子才剛好。”


    楊妃忙行禮,“還要謝過貴主把這件事暫且瞞了下來,沒有直接告訴聖人。”


    李明達正要安慰楊妃,不必客氣,就聽到那廂傳來腳步聲。她忙抓住楊妃,對她囑咐道:“信這件事,暫不可對聖人道。我畢竟先來找你了,若是他知道了,又好說我不夠孝敬,沒有立刻和他講。”


    楊妃點了點頭,讓李明達放心。李明達為她好,她若是再喪良心地瞎傳話也太沒腦子了。


    李明達當下起身,假裝有事要告辭。楊妃正要送她,忽聽外頭傳報。


    “聖人到!”


    楊妃愣了下,轉即忙用帕子擦了擦眼。


    李明達又聽到有個腳步聲很輕,竟像是李惠安的。


    待李世民進來,李明達果然瞟見李惠安跟在李世民身邊,父子倆手牽著手來的。


    李明達和楊妃忙見禮。


    李世民見李明達在此,先愣了一下,正納悶他怎麽在,忽然想起來之前李明達說過要來看楊妃的話,遂也明白了。


    “你免禮,你跪下。”李世民先看了李明達,目光裏還透著些許溫柔,轉而再看楊妃的時候,眼睛裏全然都是冰冷。


    楊妃不解地看眼李世民,便垂首乖乖跪下。


    “你可知罪?”


    “還請聖人解惑。”楊妃磕頭道。


    “沒想到你是這般惡毒的人!”李世民冷冷哼了一聲之後,就使眼色給了方啟瑞。方啟瑞就是就將一張紙展開呈到楊妃麵前。


    楊妃一瞧,紙上的內容竟然和剛剛晉陽公主給她看的一樣。楊妃震驚不已,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明達。


    李明達便是此刻站在李世民身邊,因她眼睛敏銳,所以一眼就從紙背也分辨紙上所寫的內容。


    李明達立刻詢問李世民:“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你看了自然就知道。”李世民氣道。


    隨即方啟瑞就把信紙呈送給了李明達,李明達象征性地看了一眼,然後驚訝的望著李世民。


    “惠安剛在自己屋裏的書架上發現的。”


    “這太蹊蹺了。是誰,什麽時候放得?”李明達追問。


    “這上麵是玉敏的筆跡,信自然是她自己放的,不然還會有誰。”李世民冷哼道。


    “可是二十妹若有委屈,為何不直接告知阿耶,反而寫一封信周折地放在妹妹的書架內。再有,二十妹的風寒病是偶然發作,並沒有先兆,病了之後就發熱起不得床,所以這信必然不是她特意留下的遺言。那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李明達接連提出質疑道。


    李世民因聽到這些話,漸漸冷靜下來,隨即質問楊妃,到底有沒有幹過羞辱常山公主的事情,楊妃忙發誓否認。李世民皺眉想了想,便讓楊妃暫時先起來。但他並非全信楊妃,隨即又命人將常山公主生前的侍女們都叫來,質問她們可否知情。


    侍女們都搖頭,表示不知。唯有常山公主身邊的第一大宮女翠屏下跪,惶恐地磕頭,又惶恐地看向楊妃,想說又不敢說。李世民當下赦她無罪,讓她大膽地說,若時候怕有人報複她,倒是可以恩賜她出宮。翠屏這才磕頭和李世民承認,似乎確有其事。


    “楊妃每次羞辱常山公主的時候,都把婢子們打發到一邊。公主每每從百福殿迴來後,都免不了痛哭一陣。然每隔幾日還是要再去一趟。每次對外是強顏歡笑,迴來便偷偷地哭。突然發病那一日,也是夜裏起身,衣衫單薄的坐在床邊哭了,婢子們好容易把她勸好睡下,卻沒想到第二日就病成那般。”


    “便是說這辱人之言,才是要了常山公主性命的根源。”李世民狠狠地盯著楊妃,盛怒之至。


    “子虛烏有,我根本沒有說過任何侮辱常山公主的話,別說一句話,我連一個字都沒說過。聖人,臣妾願意以性命起誓,當真沒有過。再者說,我好端端地辱她為何?”


    “還用為何麽,宮妃仗勢淩人的事,還少麽。常山公主是個直爽性子,調皮的人,有時候說話沒有分寸,你呢,一貫心思細膩,多愁善感。怕是她哪句話惹了你的厭煩吧?”李世民質問道。


    李明達有些訝異地看著李世民,覺得他今天的態度有些不對,像是之前已經有什麽人在他耳邊說了一些挑唆的話。


    李明達暫且先不管她,轉頭看向正滿眼憤怒和疑惑看向自己的李世民,偏移目光,看向李惠安。


    “既然有書架,該是在書房,那屋子不常去人。說說吧,最近除了你身邊的宮女,還有誰造訪過。”


    “沒人啊,就隻有十九姐和阿耶來過。”李惠安努力想了想,忽然想到了,“啊,還有一人。前幾天我折梅,剛好碰見了蕭才人作詩,還說景好,應該畫一幅,我聽著有趣,就帶她到我書房去了。”


    李明達這時候轉頭看向李世民,“蕭才人也住在百福殿。”


    李世民:“你的意思楊妃是無辜的,這封信是蕭才人的誣陷?如何誣陷,這上麵的字可確確實實是你二十妹的字跡。一個有證據的你不信,便要去指責沒證據的,到底憑何如此?”


    “字跡可以模仿。”李明達把手中的紙遞給李世民,“這張紙比普通的紙要薄一些。若是把這樣的紙印在二十妹練過的字帖上,依樣描畫,就如同本人所寫一樣。”


    李明達說罷,隨即問了常山公主一千字帖都是由誰處置,宮女翠雲爬上前一步,磕頭認下。


    “每一次每一張紙你都是親自燒了?”


    “迴歸主,婢子都燒了。”翠衫把頭垂得更低,按著手指也有些微微用力。


    李明達看向翠雲,眼睛裏透著陰冷。宮女一瞧晉陽公主這眼神兒,就嚇得縮脖子。


    “欺君之罪,處死!構陷宮妃之罪,處死!。兩罪並罰,你知道會有什麽處罰麽?”


    翠雲哆嗦了下,惶恐地搖了搖頭。


    “用刀把你身上的肉割得外翻,偏偏還死不了,再放一些餓急了的老鼠,一口一口地慢慢咬。”


    第112章 大唐晉陽公主


    “啊——貴主饒命!”翠雲想了下那種場麵,就嚇得渾身劇烈顫抖,“是蕭才人身邊的侍女青竹,她和婢子是好姐妹,每次都是她偷偷帶吃的給婢子,催我快吃別被人發現,字帖她就幫我去燒。”


    李明達抬頭看李世民。


    “又是蕭才人,不管她是不是冤枉,查一下總沒錯。”


    李世民看眼那邊淚光點點的楊妃,情緒稍微鎮定了下來,也感覺到這件事可能有蹊蹺,遂擺擺手,打發方啟瑞立刻去搜查蕭才人的屋子。李明達自報奮勇也要去。李世民猶疑了下,到底擔心李明達此舉會惹來她人非議,會令人覺得這後宮的爭鬥是她挑唆發生的。這種名聲傳出去,會令她以後在外不好做人。李世民遂囑咐方啟瑞找個借口先把蕭才人等人支走,然後再讓晉陽公主進去勘察。


    方啟瑞得令,立刻去辦。


    李明達聽父親這樣吩咐,立刻就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行禮謝恩。


    李世民見狀,忍不住笑起來,深刻感覺眾多子女之中隻有這個女兒是最懂他的心。最妙的是,他們父女之間竟已到了不需言傳就可意會的程度。


    不多時,方啟瑞便來迴稟,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李明達便對李世民點了下頭,又掃了眼楊妃,隨即跟著方啟瑞去了蕭才人的房間。當下院內外空空,沒有一人,隨行而來的也都是李世民身邊的親信侍從。


    李明達就帶了田邯繕一人來。


    眼下已經是寒冬,李明達一進門,隻感覺到微微有些暖意,並沒有楊妃那邊一進屋就覺得熱氣撲臉的感覺。屋子裏還是有些冷的,莫非是才人位份的供碳不足?但環顧屋內的情況之後,李明達確認屋子裏的炭盆足夠多。那我這裏之所以不太熱,就必然是前不久剛開過窗的緣故。李明達再去查看炭盆,果然在一盆碳上麵,看到了紙張焚燒後的灰燼。方啟瑞也湊過來看,立刻明白了些什麽。


    “這個……”因沒有實證,方啟瑞也不好說什麽,隻能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李明達明白其意,也不多問,繼續查看屋子。


    東側間便是蕭才人繪畫彈琴之處。李明達進去後,直接走到桌案邊,看桌案上疊著一摞的宣紙,雪白的,沒有任何印記。不過這紙張的厚度,卻剛好和署名常山的那封信的用紙吻合。而且你明達剛剛就注意到,李惠安手裏那封信和自己從崔家那裏得到的信有所不同。除了信紙薄厚的區別,字跡也有差別,她手裏的字跡用力均勻流暢,而李惠安手裏的筆跡形似卻無‘神’,但這種細6微之處的差別,大概沒人會看得到又聽得懂她的解釋。所以李明達覺得她也沒有必要拿出去下了那封信,且先查一步看一步再說。


    總之當下,僅靠這紙質一樣,自然還不足以構成指證蕭才人的鐵證,李明達讓人繼續仔細搜查。


    田邯繕隨即也翻找了書房內的一切地方,邊邊角角,以及書架後是否有暗格,所有能查到的地方都已經查過了,卻沒有發現任何地方有問題。李明達就冷眼默默看著,有些出神,似乎在思慮什麽。片刻之後,方啟瑞等人就來迴稟,告知李明達並沒有在蕭才人的住處發現然任何和常山公主有關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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