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被押送的方糧一聽這話,側身伶俐地掙脫了束縛,舉起被捆綁的手腕到嘴邊,嘴巴輕輕一動,繩子就斷了。隨即他就看向李明達,把嘴裏的刀片拿在手裏,直奔而去。


    因先前李明達與房遺直講述宮中有關李世民審問太子的經過,不宜被外人所聽,所以當下她身邊人並不多,而侍衛們都在門口守衛,任誰也沒料到被捆綁搜身的方糧竟會突然刺殺。


    方糧身姿極為矯捷,速度極快,幾乎就在眨眼間弄斷了繩子,飛速地揚起身體,朝李明達撲去。


    房遺直見狀,忙追過去,口喊著貴主。


    這時候,李明達已經蹲下身來,躲過了本該從她頸間劃過的刀片。方糧落地,速度迴身的同時,眼睛裏透著驚訝。他轉而就瞄向房遺直,轉手將刀朝房遺直的脖頸劃去,招招致命。


    房遺直卻一直目光落在李明達的身上,見她情況完好,嘴角還微微揚起一抹笑。


    李明達眼看著方糧再次攻擊,忙喊房遺直小心,起身去拉房遺直。卻也晚了,刀下來了,李明達又一次驚唿,眼前一片血紅。


    第105章 大唐晉陽公主


    落歌胳膊受了傷,血流如注,隨即抽出腰間的軟劍,忍痛護住房遺直和李明達。


    周常懷反應過來後,飛快地縱身一躍,砍向方糧的後腦,在外守衛的程處弼也衝進門來,見方糧要躲,從另一方向執刀砍了過去。另有眾多侍衛飛快的將方糧圍住,重重護住大堂正首方向的李明達和房遺直等人。


    方糧閃過兩刀,弓腰來了個掃堂腿,隨即在地上一滾,起身跳上桌案。周常懷和程處弼提刀繼續下招,一個砍脖頸,一砍後背。方糧竟沒有敏捷地選擇閃躲,而是居高臨下轉頭看向那邊被團團護衛護住的晉陽公主。


    此時李明達的正打發人讓人處理落歌的傷口。


    “貴主!”程處弼隨即察覺不對,刀落的同時,對李明達大喊一聲。


    然不及話音落,方糧嘴裏的第二把刀片就飛向了李明達。房遺直正緊挨著李明達站著,見狀身體本能地一斜,及時擠走了李明達,但飛刀剛好紮在他胸口上。


    那廂方糧脖頸後背雙處中刀,血濺四麵。方糧咕嚕兩聲,從桌案上重重摔地不起。


    落地後的方糧,抽搐了下,鮮血蔓延滿地,很快就咽了氣。程處弼則趕去查看晉陽公主和房世子的情況,房遺直躺在地上胸口一片血紅,李明達正蹲在他身邊,用手按住他的胸口,刀還未拔,但血已經止不住,喊著人快去請大夫。


    程處弼一時發懵,“房世子——”


    程處弼反應過來,忙蹲下身來,扶起房遺直,和周常懷一起將房遺直移到榻上。不久之後,大夫急急忙忙趕來,開始處理傷口。李明達等人便退了出來,等在屋外。


    周常懷對公主請示之後,去大堂查看完方糧的屍體,隨即就打發人拾掇大堂。雜役開始擦洗地麵,端著一盆盆血水出來,很鮮紅,可見大堂地上有多少血跡留下來。


    李明達滿鼻子血腥味,望著前麵緊閉的房門,腦子裏有些亂嗡嗡。


    田邯繕這時打了熱水來,請貴主洗手。


    李明達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染滿了血。


    李明達沒動,還是在聽屋內的情況如何,直至大夫說包紮完畢,感慨說好在沒有傷及要害的時候,李明達方鬆了口氣,把手放進盆裏。然後她就聽到一聲很低緩的話,是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聲音。


    “我沒事。”


    李明達忙把手從水裏撈出來,匆匆進屋。


    屋內陪同的程處弼正忙安慰房遺直不要說話,轉即見公主進來,忙起身行禮。


    李明達徑直看向床榻上的房遺直,瞧他麵色不好,嘴唇微有些發白,卻還溫溫地對自己笑。李明達也對他笑起來,卻不是她真心想笑,而是她覺得她笑才是此刻房遺直最想見到的。


    房遺直果然得了安慰,麵色竟比先前紅潤了些。


    “欠你一條命。”李明達垂著眼眸,睫毛微微抖著,她忍不住看了眼房遺直剛剛包紮好的傷口,本該結實健朗的胸膛此刻卻纏著厚厚地紗布,胸口處透著殷紅。


    李明達忙側首催人快些把藥煎好。


    房遺直又道了聲:“我沒事。”


    在旁的程處弼見房遺直比之前精神了些,鬆了口氣,也跟著笑起來。


    “剛剛真嚇到了我了,刀片直中要害,好在那玩意兒比較短小,沒有插得太深。”程處弼又一次鬆口氣,囑咐房遺直好好養傷。


    房遺直點了點頭,眼皮漸漸有些發沉。


    李明達緊緊地盯著他,這時忙抓住他的手,問他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房遺直仍輕輕地笑,“除了傷口有些疼外,隻覺得有些困倦罷了,貴主不必擔心。”


    “若失血過多,難免會有些倦意。”程處弼也關切地看著房遺直,倒沒注意公主此時的手已經抓這房遺直了。


    李明達見房遺直漸漸合上眼皮,看向程處弼。


    程處弼笑了笑,安慰李明達,“估計是連日審案疲乏,加上失血,累極了。”


    李明達覺得不對,他聽到了房遺直的心跳聲變緩。李明達拽了拽房遺直的胳膊,喊了他幾聲,不見他有反應,就把音量提高,還是沒有反應。


    李明達轉頭看向程處弼,“這似乎不正常?”


    程處弼怔了下,有些慌了神,“就是失血過多,也不會這樣。”


    這時候小吏來迴稟,告知李明達落歌那邊沒有事,包紮完傷口後就睡了。


    李明達陰臉,“快去把高太醫請來!”


    程處弼也覺得情況不對,親自去了落歌那邊。他在床邊對落歌大聲喊了數次,甚至去碰落歌的傷口,仍不見他醒過來,但人是有唿吸的。


    程處弼隨即趕迴來迴稟李明達,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看來這刀片上還做了手腳。”


    “但是他自己含在嘴裏,卻半點事都沒有。”李明達反應過來,隨即叫人將那方糧的屍身放入幹淨的木桶,用冰塊保存起來。


    “公主這是?”


    “若方糧的身上沒有解藥,那解藥必然會在他身體裏。”李明達眉宇間透著英氣。


    這時候剛剛處理傷口的大夫複返,檢查了房遺直主仆的情況,驚得跪地,對此無能為力。


    “奴對此症狀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若說是中毒,傷口的血色鮮紅,並不發黑,實在是想不通。”


    “也並非所有的毒都會讓人血有明顯的變黑,再者這方糧若真是吐蕃人,想必他所用之毒和吐蕃有關。立刻去長安城內找個懂醫的吐蕃人來。”李明達隨即再下命令。


    程處弼見公主臨危不亂,思慮周全,心生無限佩服。


    李明達稍作冷靜後,又打發人把消息通知到了梁國公府和太極宮。李世民下旨令太醫院眾人,不惜代價診治房遺直。房玄齡和盧氏夫妻隨後到了,二人拜見過公主之後,就去見了房遺直。


    房玄齡看著長子似沉睡一般躺在榻上叫不醒,麵目難免心痛,喊他的嗓音帶微微顫抖。


    李明達在旁看著,對盧氏和房玄齡道:“他是為了救我。”


    盧氏相較於房玄齡,反而更隱忍些,雖見兒子這般,她雖難受,但口上卻鏗鏘有力,和李明達道:“這是他身為臣子應盡的本分,他若眼睜睜地看著貴主受傷而無所作為,我們斷然不會認他了。”


    盧氏說罷就一臉驕傲的坐在房遺直身邊,手抓著他的胳膊,告訴房遺直她和他父親以他為榮,一定要快些好起來。


    房玄齡這時候也對李明達行禮,感慨盧氏所言屬實,房遺直所為不過是盡他該盡的本分。


    李明達見房家父親誠心如此說,心裏反而更加難受。


    “房公和盧夫人請放心,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找人給他解毒。”李明達道。


    房玄齡和盧氏忙謝恩。


    當下高太醫診脈之後,向三人迴稟確實是中毒之狀,該是慢性毒,且不常見,“不知毒為何,不好亂用藥,就怕加劇毒發。臣們眼下唯一可牢靠的法子就是逼毒放血。不過房世子有傷在身,此法不能過度,恐怕隻能有些許效用,挺不了多久。臣等需得多次診脈看看,還能有什麽法子查出毒來。隻要知道所中何毒,就好用藥施針。”


    李明達對高太醫說了當時的經過,“已死的方糧身上或許會有線索。”


    “極可能是他提前服用了解藥。”高太醫來了精神,忙請李明達允準他去查看屍體。


    李明達就帶著高太醫去了。


    高太醫一進屍房,就見屍體躺在木桶堆積了冰塊的木桶之內,直歎貴主想得周全。高太醫檢查了下方糧的口鼻、眼下等處,高太醫對著屍體想了想,然後對李明達道:“若是提前服了解藥,他腹內很可能還有殘留。若是剖腹查看,很可能會有線索。”


    李明達點頭,隨即示意仵作動手,高太醫則在旁等候。李明達便背過身去,避免看,但她卻並沒有走。


    田邯繕也忙背過身去,陪著公主。他到底不明白,貴主為何要站在這裏,明明害怕見,卻還要留下。


    半炷香後,仵作切開了方糧的胃。


    李明達聞到了一些複雜的味道,把一些酸臭排除在外,李明達就提示高太醫:“你們有沒有聞到一種苦味?”


    “有一張紙!”仵作驚訝喊到,隨即從胃裏發現了個紙團。李明達忙讓人接過,去把之上的粘稠液體擦幹。


    高太醫正發愁方糧的胃裏沒什麽成形的東西,剛剛忽聽貴主說有苦味的話,他忙讓人取一張白紙來,把方糧胃裏的東西倒了上去,轉即就可見雪白的宣紙上,現出種黃綠色。


    “這是?”仵作疑惑道。


    “有苦味,這個顏色,該是膽汁。”高太醫仔細琢磨了下,到底有什麽毒是可以用膽汁來解。


    這時候,侍衛把找來的吐蕃大夫引到此處。吐蕃大夫聽說情況後,忙表示吐蕃確有一種蛇的蛇毒是由蛇膽來解毒。而此蛇毒引發的中毒症狀就是嗜睡,而後漸漸全身麻痹,停止唿吸。


    “此蛇名為花蝮蛇,蛇膽可入藥,不僅清熱解毒止喘,對治療失心瘋頗有些效用,在吐蕃乃是稀有之物。我們吐蕃也有個說法,得是有運氣的人,才能有幸碰到這種蛇。”


    李明達一聽是吐蕃的稀有之物,這時又聽高太醫說他也知道這種蛇,心忽然安定了不少,她有些開心地看著高太醫:“也就是說……”


    高太醫行禮,“正是,宮中正有這種花蝮蛇的蛇膽,吐蕃國每年的進貢裏都有這一樣。”


    田邯繕一聽這話,驚喜的兩個眼睛瞪得圓圓,滿嘴角忍不住洋溢笑容,“貴主,那就是說房世子和落歌有救了?”


    李明了彎著嘴角點了點頭,隨即讓人迴宮去取,不想沒取來。聖人之前早把這幾樣名貴藥材賜給了生病的魏征。李明達隻好打發人去鄭國公府借。魏征惶恐不已,忙親自帶著餘下的花蝮蛇蛇膽前來刑部探望。


    高太醫隨即命人取膽汁和於酒中,給房遺直和落歌主仆二人喂下。


    “毒從血進,走得快些。藥入口則由胃走,會慢一些。不出意外,明早就會醒了。”高太醫道。


    房玄齡和盧氏高興不已,忙謝過高太醫。


    高太醫道不敢,“此事還多虧貴主發現及時,這花蝮蛇的蛇膽也不好弄,你們要謝就該謝貴主。”


    房玄齡和盧氏忙道是該如此,皆下跪給李明達磕頭,李明達萬不敢受。


    “房世子本就是因為救我出了事,我如何能受你們如此拜謝。”李明達親手扶起他們夫妻,轉而對魏征道謝。


    魏征可不敢當,“卻都別客氣了,而今人沒事是喜事,我們多笑笑最好不過。”


    魏叔玉同魏征一塊來了,他見過房玄齡夫妻和公主後,就去探望房遺直。轉而從內間出來,再見房玄齡夫妻與李明達說話那般親密融融,心裏竟不自覺的有幾分不爽之感。卻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小氣,忙掐掉了這不該有的情緒,溫笑著迴到魏征身邊站著。


    當下待房遺直情況穩定之後,房玄齡夫妻就把他接走,帶迴家修養。魏征則也要走,轉頭叫上魏叔玉,卻見他不動,還對自己行禮。


    “兒子奉命要協助公主審理此案,既然案子沒結,兒子想留在這裏協助公主辦案。”魏叔玉道,


    魏征怔了下,看眼李明達,忙笑著連連點頭,“是該留下。案子辦不完,你就是不迴來我也不心疼。好生效忠於貴主,保護好她,確保別再讓貴主有危險。”


    魏叔玉應承,親自送走了魏征之後,就連忙來找李明達。


    李明達正坐在側堂,看那張從方糧胃裏拿出來得字條。上麵的墨字並不算太清楚,模糊得很,但到底逃不過李明達的眼。


    字條上的字並不是漢語,李明達照樣描繪了一遍之後,打眼瞧著應該是吐蕃話,就讓田邯繕去找人翻譯。


    魏叔玉忙道:“貴主可否讓我看看?”


    “你會吐蕃話?”李明達驚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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