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麽?”李明達見房遺直點頭,方知原來嬸子和堂叔剛開始的感情沒有那麽要好,“那她太厲害了。我說我怎麽瞧她性子像你,不對,該是你像她。”


    “我們的性子是有一些相像。但大姐她比我能忍,心胸也寬厚些。”房遺直道。


    李明達聞言眼睛一動,笑著問房遺直:“你是說你這人記仇小氣,睚眥必報麽?”


    房遺直斜眸看李明達,安靜地沒有說話。


    “你默認了。”李明達訝異道。


    房遺直就嘴角勾起,露出了個極其好看的微笑。


    “這還是高興地承認了。”李明達又歎道,“頭一次碰見喜歡別人誇自己記仇小氣的男人。”


    “能在貴主心中特別,是遺直之幸。”房遺直抬首看了眼天色,“貴主,時候不早了。”


    李明達怔了下,差點以為自己該去就寢了。因為每天田邯繕催她睡覺的時候,都會說這句話,所以當房遺直說這句的時候,她本能地想到就寢。


    “十九郎,可想比試一番?”


    李明達怔了下,“你剛剛說什麽?”


    “要不要像上次那樣,比騎馬?”房遺直再問她道。


    “不,我的意思是說,你剛剛喊我十九郎,但是前一句說就寢的時候,為什麽喊我‘貴主’?”


    “一時口誤。”房遺直道。


    李明達懷疑地看他,口誤這解釋,她怎麽那麽不信。可若說他是故意喊她貴主,讓她聯想到睡覺……這話李明達有點說不出口,搞不好會被他倒打一耙,讓房遺直誤以為她思想猥瑣。


    李明達轉即一鼓作氣,“賭,輸了你給我跪下!”


    “若遺直贏了,就請貴主答應遺直兩個要求。”


    “為什麽兩個?我們上次賭的時候就一個。”


    “一個贏著沒意思,要賭就賭兩個,其中一個可平了我之前輸給公主的‘要求’,另一個剛好可提‘要求’。”房遺直道。


    “你倒是挺貪心的。”李明達琢磨,“那我也不能就一個下跪,不然太不公平了。”


    “貴主盡可以增加要求。”房遺直道。


    李明達聽他這樣自信,忍不住就瞧了眼房遺直騎的馬,毛色一般,身量也偏瘦,骨架倒是不錯。不過到底是“美中不足”,沒有她騎得駿馬完美,再論騎術的話,上次雖然是房遺直放水了,但她當時跑在前頭,分心聽後麵,也沒有盡全力。所以李明達自認和房遺直的水平相當。而且她身體更輕一些容易更快,眼下馬又好,贏他的機會應該有九成。


    李明達下決心一定要賭,幹脆和房遺直道:“那就每一次你叫我的時候,都要對我下跪,喊一聲‘跟班拜見十九郎,十九郎今日貌若天仙,惹人喜愛’。”


    李明達沒有自誇的意思,她就是覺得房一直如果說這幾句話,一定會很有意思。當然,這種事讓房遺直做個一兩次就好了,她其實也不會難為房遺直次次見她時都如此。


    當下不過是為了打賭,圖個暢快,也是給對方一個恐懼震嚇。


    “好!”房遺直應得幹脆,顯然李明達的‘恐懼感’並沒有生效。


    “好就好,你可別後悔啊。”李明達握緊手裏的鞭子,另一手緊抓著韁繩。


    房遺直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二人隨即停了馬站在同一條線上,由田邯繕負責喊開始。


    一聲之後,兩匹馬同時躥了出去,很快,身影都變小了。


    田邯繕忙騎馬喊著侍衛們跟上。


    最終,李明達以一丈距離之差,遲於房遺直到達城門。


    李明達停了馬後,在馬背上緩了兩口氣,然後看向前頭的房遺直,又打量他騎的那匹不可思議的馬。


    “哪兒弄來的?品相看著一般,勁兒卻足。”


    房遺直摸了摸抹脖子,“野馬,剛馴服。”


    “怪不得。”


    剛馴服的野馬仍警覺性強,雖生活在野外吃喝不好,但真卯足勁跑起來的時候,爆發力極強。


    房遺直迴頭笑著看李明達,“十九郎可以耍賴,我接受。”


    李明達瞪他,“紅口白牙說好的事情,我為什麽要耍賴。一個‘要求’抵消,還有一個你可以隨便提,說吧,你什麽要求?”


    “請容遺直想想。”房遺直斯文地對李明達拱手道。


    “好吧,不過你要注意,提得要求不可以違背道義,也須得是我能力所及的事。”


    “遵命。”


    李明達警惕地看房遺直一眼,總覺得房遺直這幅淡然自信的樣子,恐怕是早就想好了提什麽要求,不過現在故意和他裝樣子‘現想’罷了。


    但眼下緝拿石紅玉最緊要,因為天馬上就要黑了。


    “你得了消息後,怎麽沒有立刻讓人抓了她。”李明達進城後,不解地問。


    “此女子不簡單,抓人的時候最關鍵,對方容易露出許多破綻。我怕我抓人有什麽遺漏,若有貴主在,就可免除這點擔憂了。”


    李明達點了點頭,覺得房遺直的思慮很周全。她倒是好奇,這個石紅玉到底躲到了哪裏。


    一些人騎著馬到了平康坊後,就由房遺直在前騎馬引路。


    沒多久,他的馬就停了。李明達抬首一看,竟然是個倭國人開得首飾鋪子。


    侍衛們當下就包圍了鋪子四周。


    “確定裏麵沒什麽暗道之類的?”李明達問。


    “沒有,發現之後已經命人暗中調查清楚,排除了這些可能。”


    第93章 大唐晉陽公主


    李明達想了想,看著房遺直,“這不應該,有了一次教訓之後,她怎麽會在沒有留後路的地方藏身?”


    “我也奇怪,但消息確切。”


    房子抬首看見二樓房頂有一抹白色的弧度,看著像是紙糊出來的。


    “那是什麽?”房遺直問身邊負責看守此處的探子。


    “燈籠,據說店老板要為來年的元宵燈會做一個大燈籠。”


    說話間,白色的弧度晃了晃。


    房遺直臉色頓然冷下來,“備火箭。”


    侍衛們立刻應承,去馬上取了箭準備。


    李明達也仰頭看,隨即就聞到草木燃燒的味道。緊接著房頂後側的那角白色弧度慢慢上移,露出得更。眾人隨即就看到一個巨型的燈籠升上了天空,然後順著風往西飛去。可見燈籠下吊著一個竹編的籃子,依稀可辨裏麵躺著一人,因為有一片裙角搭在籃子的邊兒上,還有一縷長發從籃子底部一個較大的縫隙裏懸了出來。


    侍衛們見狀大喊,忙上馬去追。火箭因需要準備,這才點燃了可發射,卻見巨型燈籠已經橫穿至臨街,從他們若站的位置去射擊的話,已然超出了弓箭可射中的範圍。但侍衛們還想嚐試射一下,李明達立刻喝令製止。


    “平康坊一向熱鬧,就是這會兒了,街上也會有人在,這樣亂射箭很有可能會傷害倒無辜百姓。”李明達道。


    侍衛們應承。李明達又提醒他們,巨型燈籠是隨風而走,讓他們按著風向追。


    侍衛們當下就明白了,兵分數路,有追著燈籠去的,有提前預測路線,抄捷徑往前頭的街道去。


    李明達這時也要騎馬去追,胳膊卻被房遺直拉住了。


    兩相對視,房遺直正要解釋,就見程處弼從後門帶人騎馬過來,他拿著弓弩也要加入追逐的隊伍中。


    房遺直立刻道:“迴去。”


    程處弼怔住,立刻調轉頭帶人往迴跑。


    房遺直隨即吩咐餘下的人,“立刻封鎖兩邊前後門的左右街口。不管街上有什麽人一律不許放走。剩下的人,圍住這間鋪子。”


    餘下的十幾名侍衛立刻聽令。


    房遺直這時方垂眸對李明達道:“調虎離山。”


    “看你剛剛的反應我領悟到了,那個……”


    “嗯?”


    “該放手時就放手。”李明達動了動手腕。


    房遺直眼底浮出笑意,這才鬆了手。但在鬆開之前他微微加重了下手力,似乎想握得更緊。


    李明達鬧紅了臉,轉頭去看那些侍衛,好在他們的注意並不在此。


    “這石紅玉果然不一般。故意找了處沒有出路的地方,讓我們懷疑,一旦發現暴露,就聲東擊西。她這是意料到我們會如此想,所以反其道而行之?”


    房遺直點頭。


    “對了。”李明達提醒房遺直道。他們最近好像總是當著外人的麵手拉手,卻還是要注意一下,不然影響不好。


    “好。”


    房遺直應承得很幹脆,反倒讓李明達有些不適應。


    李明達看著房遺直側臉,忽然聽到後門的方向傳來好像是老人低沉的咳嗽聲。


    剛剛因為包圍鋪子的人多,腳步聲很雜亂,如果是相似的聲音從四麵八方而來,李明達難以分辨具體哪個腳步是誰。但是人聲卻不同,每個人的聲音都有其特點,李明達立刻就能聽出區別,辨別方向。


    “後門有事。”李明達對房遺直道。這時候也有侍衛過來迴報,二人隨即朝後門方向去。臨走之前,因考慮到石紅玉的狡猾,房遺直再三囑咐,不管是什麽東西還是人都不許店鋪放出去。


    二人到的時候,看見後門口站著五名百姓,還有一個頭發和胡須花白的老頭。老頭穿了一身藏藍色的倭國衣服,弓著腰,身體顫顫巍巍,他右手還牽著個同樣穿倭國衣裳的五六歲小女孩。


    程處弼等人伸手看著攔著老頭和孩子。老頭十分不解,嘴裏嘟囔著幾句令人聽不懂的話,他手裏牽著的孩子也開始哭哭啼啼,喊的話也同樣讓人聽不懂。老頭哄著孩子,就要繞過前麵阻擋的侍衛繼續走。但程處弼立刻挪動身子,仍攔著老頭和孩子不讓走。


    “怎麽迴事。”房遺直問。


    “屬下等迴來的時候,看見這老頭和孩子就在前邊的不遠處,另外快馬封鎖街口的時候,還發現他們五個人。”程處弼然後看老頭道,“不過他倆好像是倭國人,說話叫人聽不懂,估計他也聽不懂我們的話。。”


    天色已經快近黃昏了,瀕臨宵禁開始的時候,長安城街道上的人已經十分稀疏,多數的人都已經各迴各家。因為宵禁鍾一旦響起,街上就不許留人了。


    李明達下了馬,打量那老頭。這時候宵禁鍾響起,老人更有些著急,他一邊蹲下身來哄孩子,還是說著讓人聽不懂的倭國話。


    老頭臉上的額紋明顯,眉間紋硬而深,鼻唇溝離嘴也近了。雖然天色已經暗了,但李明達還是從老頭兒的皺紋上的看到了三種顏色:深棕、棕紅和亮嫩黃。皺紋打眼去看確實是像真的皺紋一般,但正常人的皺紋看不到這種三種顏色。這皺紋是畫出來的,不仔細看,倒還真像。


    “你不會說漢話?”李明達問那老頭。


    老頭迷茫地看著李明達,又重複的說一句倭國話。


    “這老頭是倭國人,手上的女娃這麽小,都不可能是咱們要找的人。”程處弼最受不了孩子哭,也憐憫老弱,瞧著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兒,十分心疼,遂請示道,“要不……”


    “去找個通譯來。”房遺直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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