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堂叔迴府呀。”李明達道,“不然怎麽知道這個賭,我是不是贏了堂叔。”


    李世民雙眸含著深意地打量李明達,“所以你要跟著你堂叔迴府?”


    “對。”李明達笑道,然後用她明亮的眸子給李世民眨了下眼。


    李世民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行,那就去吧,反正你也沒有去過你堂叔府上。不過既然去叨擾,總要帶些宮裏的好東西過去,順便看看你嬸子。”


    “好,阿耶賞賜,我去送禮。”李明達道。


    李元嘉有些惶恐,忙行禮道:“倒不用如此麻煩讓公主去折騰一遭,待我迴去了,依照公主之言和王妃去說,有了結果後就打發人進宮迴稟即可。”


    “那怎麽行,不是親眼所見,兕子難免會懷疑堂叔耍賴。”李明達半開玩笑道。


    李世民故作無奈搖了搖頭,歎氣道:“這孩子真是調皮,你大可不必理她。”


    李元嘉忙稱讚公主可人,活潑得招人喜歡,當下便答帶著李明達迴府。


    李元嘉告辭之前,又確認地問李世民具體離開的時間。


    李世民:“拾掇好了便可啟程,倒也不必太急,四五天內皆可。”


    李元嘉應承,再次謝過李世民之後,就同李明達一起離開。


    李明達走了幾步之後就迴頭看李世民,對他吐了下舌頭。


    李世民無奈地笑了笑,轉頭跟方啟瑞抱怨道:“今晚是沒辦法和她一同用飯了。”


    方啟瑞見李世民一副了然的表情,有些疑惑地問:“貴主這是?”


    “在查案。”李世民微微眯起眼睛,語氣幽幽地迴答。


    “韓王有問題?”方啟瑞驚訝道,“若他真不幹淨,娜州那邊……”


    “先看兕子能查出什麽。”李世民冷下臉來,轉而負手離開,奔向楊妃的寢殿。


    李明達先迴了立政殿換身好騎馬的衣服,然後就和李元嘉一起走。


    李元嘉乘車,李明達卻在外騎馬,這樣弄得李元嘉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公主到底小他一輩,本人也不計較此等小事的人,李元嘉漸漸也就放下心來。他和王妃房氏現住在長安城外的別院裏,也是為了能讓房氏安心養胎,才躲開了長安城貴婦之間的應酬雜事。


    李明達本以為李元嘉出了宮之後,會立即迴到別苑,不想馬車卻朝鄭國公府去了。


    李元嘉這才想起來此事忘記和公主交代,隔著馬車的車窗對李明達道明因由。


    “原來你是早打算去探望鄭公的病情。”李明達點點頭,沒有意見。


    一行人到了鄭國公府後,看門的家仆欲立刻就去迴稟。轉頭瞧那邊有個衣著不俗的人下馬,定睛一看竟然是晉陽公主。看門的仆人立刻就傻眼,腿軟跪了。


    李明達背著手,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大門口,打發跪地的仆人們快去通報,都別傻愣著。


    仆人們臉白地起身,一麵有人連忙進去通報,一麵有人態度恭謹地引兩位皇族貴客進府。


    裴氏正在魏征床前照料他吃藥。


    魏征喝了一半吐了一半,他被裴氏擦了嘴之後,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裴氏忙給他捶背,嘴裏卻禁不住抱怨:“任誰能想到你這麽一位在朝堂上叱吒,連聖人的毛病都敢挑的肱骨大臣,卻怕喝這苦湯藥,說出去多讓人笑話。藥量喝得不夠,病就不易好。你下次再這般,我就要人熬兩碗給你。”


    魏征聽裴氏此言,病容上又多了一絲苦澀。這時便有家仆來報,韓王和晉陽公主來了。


    魏征一聽到晉陽公主四個字,瞪一眼裴氏,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裴氏聽說晉陽公主來了,臉色也不大好。畢竟周小荷的事情才發生,昨晚還因為追究這事,她被郎君好一頓臭罵訓斥。郎君最後氣得舊病複發,至而今臥床在榻的地步。


    裴氏想起被公主當場揭穿謊言的尷尬場麵,就羞愧的無地自容。任哪個要臉麵的人,短時間內都不想再重提此事。但晉陽公主偏偏就在這時候主動登門,出現在她們眼前,是故意嘲諷?特來羞辱?


    裴氏被魏征瞪得越發沒臉,心裏因此便有了怨氣。當然,她最恨最怨的還是罪魁禍首周小荷。


    魏婉淑端著一盤蜜餞進門,她本是想弄點甜的東西給喝了藥的父親吃,但一進門就聽到了晉陽公主來府中的消息。她匆忙把蜜餞放下,就跑去抓裴氏的胳膊,表情有些緊張。


    裴氏自己心裏也沒底,但她還是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慰她。


    魏征咳嗽完了,喝了一口水,這功夫魏叔玉在得消息後也匆匆趕過來。他看眼無助地母親妹妹,又看向病榻中的父親,忙去攙扶魏征,轉而對裴氏和魏婉淑道:“不就是表妹的事麽,怕什麽,她又不是咱們家人。晉陽公主也不是個睚眥必較的人,她今日跟韓王一同來,必然是有別的原因,絕不會是因為這件事來找茬。真要找茬的話,當初她在宮裏就不會那麽輕易放過你們了。”


    魏征狠狠皺眉,雖然恨自己的妻子沒給自己長臉,但他畢竟是和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他當然要護著她。


    “叔玉說得不錯,公主的性子端方大度,不至於特意來找你們的麻煩。”


    裴氏和魏婉淑聽到他們父子之言,表情終於放鬆了些。


    魏叔玉自小和公主是玩伴,而魏征也經常出入立政殿麵聖。他二人都與公主接觸比較多,自然令裴氏和魏婉淑信服。


    一家子互相安慰之後,就這樣等來了韓王和晉陽公主。


    魏征因病被免了禮,待其餘人見禮後,李元嘉就連忙走到魏征的榻前,詢問他病情如何。


    魏征忙恭謹地笑著迴答:“老毛病了,近兩年總是容易犯。讓大王為我擔心,實在過意不去。”


    “說這話就見外了,你我是多年好友。你生病了,我來探望你是應該的。上次我生病的時候,你不也去看我了麽。你再跟我這麽客氣,小心我不認你這個朋友。”李元嘉故作生氣道,隨後他勸慰魏征好生養病,他還等著魏征病好,再喝他釀地好酒。


    魏征笑著應是。


    二人說話間,在床邊拘謹站著的裴氏和魏婉淑還是有些緊張,時不時地偷瞄一眼那邊的李明達。


    李明達麵色端正地關注魏征和韓王,並沒有去看裴氏和魏婉淑,這反倒更讓她們母女二人心虛。


    李明達隨後感受到了裴氏和魏婉淑偷盯著自己看。心中也料知她二人為何會有如此舉動,正應了那句俗語‘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們二人就是心態虧了,才會這麽怕她。


    李明達偏不去看她們,仍舊保持原來的動作,看著魏征那邊一聲不吭。


    待韓王說完話了,魏征就看向李明達,想要開口道歉。但不及他張嘴,公主就先發話了。


    “魏公好生養病,切勿思慮過重。不懂靜心這養病的大忌,人要開心些才會好得快。”李明達說到後麵一句的時候,言語很溫柔,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一般。


    魏征怔了下,頗感惶恐,連連謝過公主。


    “把病養好,聖人今年還惦記你呢!”


    李明達一提到聖人,魏征頓時又來了精神,連忙應下,你對其感謝不已。


    裴氏和魏婉淑聽到公主隻是關心魏征的病情,而不提其它,心中稍有些寬慰。待公主要隨韓王離開,母女二人這才真正的放下心來。隨即麵上帶笑,誠心相送李明達。


    李元嘉走出去幾步後想了想,還有話交代魏征,就趕緊迴去了。李明達就在外等他。魏叔玉、裴氏和魏婉淑三人此時也跟李明達一樣,一同在外站著。


    魏叔玉看著安靜無話的晉陽公主,竟忽然有些不適應。


    也不知道因為何故,他鬼使神差地對李明達道:“我妹妹一直有話想對貴主說。”


    魏婉淑怔了下,十分疑惑不解地看向她兄長。


    魏叔玉就挑眉給魏婉淑使了下眼色。


    魏婉淑隨即受到了公主的注視,她忙行禮,請問李明達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明達點頭,和魏婉淑一同走遠了幾步。


    魏婉淑隨即就給李明達跪下賠罪。


    李明達微微眯眼看她,“如果是周小荷那件事,已經過了,不必再提。”


    “不是周小荷的事,是我自己該跟公主道歉,好好懺悔。”魏婉淑雙手伏地,誠摯地對李明達磕了一個頭。


    那邊裴氏見狀,有些著急,意欲過來,卻被魏叔玉阻止了。


    李明達安靜地看著魏婉淑,等待她的下話。


    魏婉淑:“其實表妹會在宮裏做那種事情,也有我的責任。我不該在聽了表妹心意之後,心疼她,憐憫她,禁不住想要幫她。”


    “幫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李明達問。


    “是我鼓勵表妹去追求房世子,也是我告訴她慶豐宴上,房世子也會出現。我真以為我說這些不會造成什麽結果,我以為她是個小女兒家,最多不過是衝在前頭,離近一點去仰慕房世子。誰料到她竟然有那般膽大包天的算計,”魏婉淑接著又磕頭,“後來是事發到一半,我見她被公主質問的時候,心裏多少猜出她可能做了什麽可怕衝動的事,但卻選擇避開了去思慮她是否有罪的想法,選擇去維護她。”


    李明達聽魏婉淑說完之後,默了會兒,才問道:“慶豐宴那日,你沒有和周小荷一起做什麽謀劃,去幫她麽?”


    “幫了,”魏婉淑認道,“我教她彈琴,還把自己作的一首詩給了她,讓她若得機會在房世子跟前表現的時候,能表現的更好些,也好令兩房世子印象深刻。而今想來,這作詩明明是假的,我卻縱容她欺騙。”


    魏婉淑隨即又磕了頭,誠摯認錯。


    李明達聽她所言的“計劃”是這般,又是主動認錯,覺得也沒必要計較什麽。小女兒家難免在在後宅之中議論麽追求喜歡的人,總會滴滴咕咕琢磨出一些辦法。難得是她肯坦誠,再說這種事情就算她追究,也追究不出什麽來。她眼下還有案子要查,沒心思放在這種小事上頭,遂讓魏婉淑起身。


    不過魏婉淑倒是提醒她一件事,李明達打發魏婉淑後,轉身借口去找韓王。進屋後,她就問魏征近來朝中缺人,他可有什麽人想舉薦。


    魏征和李元嘉聽此話都愣了下。


    李元嘉不解地問李明達:“怎麽會忽然問這個問題?”


    “有時候我陪聖人批奏折,會聽他感慨這個問題,幾次答不上來,就想下次再有機會,表現一把。可我又不知朝中的官員誰有能力誰更好,自然是來魏公這裏討個省心的答案,占占便宜。”李明達半開玩笑地解釋道。


    魏征也笑,對李明達說道:“倒是剛好有個人選,叫褚明義,在吏部做員外郎。此人的品行我查過還不錯。”


    “褚明義?可真巧了!”李明達驚訝道。


    “莫非貴主認識他?”魏征問。


    “不認識,不過宮裏倒有一些關於他的傳言。”


    褚明義區區吏部員外郎,名字竟然能傳到後宮去,這對於一個外臣來說可並不是什麽好事情。魏征連忙請問公主,這到底是何故。


    “聽說他是武才人的義父,這眼看就要到吏部考績的時候,武才人為義父升官一事很是著忙。”李明達解釋道,轉而見魏征一臉詫異,她接著補充一句,“當然,我這也是聽身邊的宮女胡亂八卦的,卻未必可信。謠言麽,總是有真有假。今忽然聽你說褚明義,我就想起來了。”


    魏征心下有了合計,他與韓王和晉陽公主做了道別之後,就立刻命人再重新查一下褚明義與武才人之間的關係。不久之後,他果然得知褚明義的確為武才人的義父。魏征立刻叫來而先前他派去調查褚明義人品的隨從,質問其為何沒有將這件事告知自己。


    隨後在魏征的幾番質問之下,奴仆終於承認,是魏婉淑用錢賄賂他們替褚明義說好話。


    魏征大怒,萬萬沒有想到女兒竟作出欺騙自己的事情來。她當下將魏婉淑叫來質問,魏婉淑嚇得哭起來,卻因為人證俱在不得不承認。


    魏叔玉也同樣十分不解,她為何會有此舉。


    魏婉淑解釋武才人和她曾經亦師亦友。她是感恩於武才人當初提點教誨她的恩情,“所以當她有求於我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想報答她。”


    “糊塗!”魏叔玉立刻斥她道。


    裴氏也道,“你這次是真糊塗了,她已經進宮了,便是以前跟你有再多的恩情,我們也不能和他有聯係。一旦這種事情被別人發現,說我們勾結後妃……”


    “執家法,禁足半年。”魏征鐵青著臉道。


    “郎君,你難道要讓人拿著木杖打我們的女兒不成?兒子也就罷了,皮糙肉厚的,可婉淑是女兒身,經不起打,一旦把身子打壞了可怎麽辦。”裴氏哭道,“婉淑她錯就錯在心思太純善,總是為親戚朋友竭盡所能,掏心掏肺,殊不知這些人都心存了惡念。根本都不值當她如此對待她們。我可憐的女兒啊,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如此!”


    裴氏抱住魏婉淑,哭得厲害,魏叔玉也在旁求情,魏征無奈之下,把板著撤了,讓她禁足。


    魏婉淑給魏征磕頭,“女兒知錯,但父親若聽從母親和大哥的話,對婉淑的處罰就太輕了。婉淑懇請父親,讓婉淑去城外的梅花庵清修祈福半年,好生反思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犯下的愚蠢錯誤。”


    魏征見女兒乖巧主動請罪,如此誠心,不禁心酸。對她態度溫和了起來,隨即點點頭應允。魏婉淑當下就命人收拾東西,要今天就走。


    “這麽急?今天已經這麽晚了,要不還是等明天吧,我親自送你過去。”裴氏心疼道。


    “既然說了,就要立刻做到,方不愧為魏家的女兒。”魏婉淑說罷,就與魏征和裴氏、魏叔玉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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