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奮鬥來的日本國籍,又想嫁給建軍。建軍隻能選擇離去。這個特種兵雖然落魄,但心中有一個很樸素的念頭,那就是不能和日本女人結婚。哪怕這個女人曾經是中國人。

    落了一夜大雪,到清晨終於停住。山田起床後,披上棉袍,推開窗,便見窗外近處遠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春天裏枝繁葉茂的桂花樹上被壓了厚厚一層白雪。但下雪的天氣空氣分外清新。她大口唿吸著窗外新鮮的空氣,一夜失眠而導致混沌的大腦清醒不少。

    與三四個月前相比較,山田明顯憔悴了。臉色灰暗,眼皮也因為睡眠不足有點浮腫。一個月前,前田君給她留了份辭職報告後就走了。她發瘋似地找遍了這個城市前田君可能出沒的地方,也給他打了無數通電話,迴應她的都是“手機已停機”。她還到前田君以前的家走找他。在那個家裏,她見到了前田君的前妻和他的兒子。可他們都不知道他上哪兒了。他兒子告訴她:“一個多星期前,也就是爸爸遞交辭職報告的前一天,我和爸爸在肯得基快餐店見過麵。爸爸說他可能要離開這個城市去外地工作,要我好好讀書聽媽媽的話。我還以為是你們公司要派他去外地工作哩。”說到這裏,前田君的兒子安慰她:“阿姨沒事的,我爸爸當過特種兵,別人對付不了他的。”倒是前田君的前妻看出了我與前田不同尋常的關係。那女人說:“男人真喜歡一個女人,他走不遠的。”但願她說的話能夠應驗。

    她清楚前田君離開自己的原因。那晚作愛後,她要前田君娶自己,前田君就說了一句:“美智,不要那個日本國籍吧。和一個日本女人結婚,算什麽呢?”

    她迴答他:“為了這個日本國籍,我辛苦奮鬥了十年,賠進了自己的全部青春,怎麽能不要。沒有日本國籍,我的生意會很難做的。”

    建軍搖搖頭,道:“我不能理解你們。”

    “如果我是別的國籍呢?你會和我結婚嗎?”

    “是的。就日本國籍不行。”

    聽了她的迴答,前田君沒有再吭聲。後來他們就相互愛撫,興起時又做了一次。這次,前田君做的十分認真十分投入,伴隨著高潮來臨,前田君流下了眼淚。當時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哭。她問他,他迴答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太感動了吧。人到中年還能得到美智你的愛是我怎麽也沒想到的。”

    說這話一個星期後,前田就失蹤了。

    前田的辭職報告也沒說什麽原因,隻是說自己不想在公司幹了,要辭職,請公司批準。現在她明白了,前田的逃避其實就是因為自己不願脫離日本國籍,而他不願意和一個日本女人結婚。沒想到這個昔日的特種兵這麽愛國。前田君,對不起了,我不想脫離日本國籍,因為我是個曆經滄桑的女人,我不可能為了愛情而放棄我苦苦追求而得到的東西。就按你前妻說的,如果我們真有緣,總會有相聚的一天。

    想到這裏,山田美智子關上窗戶,拉攏窗簾,走進衛生間漱洗去了。當她將牙刷放入口中時,又一次感覺到了惡心欲吐……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每次刷牙都是這個樣子,她尋思會不會是懷孕了?她和前田作愛是從來不用避孕工具的。前田曾就這個問題征求過她的意見,是不是讓他用安全套。她搖搖頭拒絕道:“不要。戴這種東西,就像是穿著衣服作愛,沒勁。”“那……萬一懷孕怎麽辦?”“懷孕?我就生下這個孩子。我到日本去生。”盡管她有這個思想準備,但懷孕之類的事一直沒出現過,有時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年紀大了,卵子已經沒有生命力了。如果這幾天出現的惡心是早孕的征兆,那就不存在卵子沒有生命力的問題。她甚至非常肯定,前田的這枚種子就是他失蹤前一個星期種下的。

    前幾天的惡心情況就隻是出現在刷牙的時候。然而,今天早上,刷好牙,這個惡心還持續了一段時間。她剛化好妝,一陣幹嘔,又弄得滿眼淚水汪汪的,隻得重新洗掉再化過。那個嘔,也沒什麽東西可嘔出來的,隻有清水。她想看來真的是懷孕了。原來做母親竟是這麽辛苦!她打算簽下今天上午這單生意後,就去醫院看病,請教一下婦產科醫生,懷孕期間應該注意什麽。

    半個小時後,她坐上公司來接她上班的豐田車。她坐在後排座位。一側擱了一份當天出版的《城市早報》,山田拿過來看,見到一版有一條標題分外醒目,她就急急看了下去——

    黑社會團夥一審判決,“教父”被判無期徒刑

    本報訊 昨天,本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前期警方破獲的一個黑社會犯罪團夥進行了公開審理。該團夥的“教父”陸文明是個留日博士。大量事實證明,該團夥利用高科技攝像設備收集不少領導幹部的生活癮私,為自己的走私等犯罪行為大開綠燈。為了嚴肅法製社會秩序,法院判處“教父”陸文明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判處該團夥主要骨幹……

    預料中的事情終於到來了。陸文明被逮捕後,案子先由中紀委插手,後移交給了省檢察院。這個過程她是從蘇子昆那兒獲悉的。尤其當她聽到中紀委插手了這件事後,就明白陸文明如果在交待問題時一不小心就可能帶來殺身之禍。與其這樣,還不如硬挺著。因此,那晚與蘇子昆在香格裏拉的西餐廳分手後,她就找到了陸文明在日本留學時的一位至交,讓這位至交想辦法把她的意思傳遞給陸文明。她相信能和陸文明成為至交的肯定不會是等閑之輩。兩個月後,陸文明的案子就轉到了省檢察院,那位至交不便自己出麵替陸文明請律師,就委托美智子做了這件事。她為陸文明請了外省一位最好的律師。聽那位律師說,陸文明在裏麵什麽都不肯說,現有的罪狀都是檢察院取證得來的。而陸文明的不肯說,保下來一批領導幹部,他估計給判個無期。“隻要人不死總還會有辦法好想的。”律師這麽安慰美智子。美智子點點頭。她心裏很明白,愛人沒有了,不能再失去朋友,忙過這一陣,得找日本留學歸來的朋友包括陸文明的那位至交商量一下,看看接下去該怎麽幫助陸文明。

    她又瞥了一眼《城市早報》,暗忖,前田君會在昨天的審判法院嗎?他也是一直很關心陸文明的事的。陸文明的事沒個結果,他肯定不會離開這個城市的。她忽然想到一個主意,去報紙上登則廣告,內容就這樣寫:前田君,你早點迴來,你的美智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想念你。憑美智對前田的了解,這個男人外表剛硬,內心卻是很柔軟很有情意的。隻要他看到這則廣告,就一定會迴來的。這個主意想定,山田對前田君將最後迴到自己身邊充滿了希望。

    今天上午她要與一個大客戶簽訂一份合約。這個客戶還是蘇子昆前段時間牽的線。已經談了好幾迴了。可能是蘇子昆的升遷一直不明朗,所以,對方公司的態度也不明朗。昨天,對方終於發來郵件讓山田今天去簽約。山田覺得很好笑,想現在的商人也賊精,簽單做業務還跟著政治風向走。蘇子昆命大,終於得到升遷,也讓山田公司成交了這筆業務。當然公司得付給這個男人一筆豐厚的好處費。隻要合約一簽下,她就會從自己的銀行帳戶提一筆現金給他。她之所以從自己的銀行帳戶上提錢,是因為這筆買賣隻是他們兩個人的事。當然,與這筆業務所帶給公司的利潤相比,這點好處費算不上什麽。

    蘇子昆由於陸文明的守口如瓶不僅逃過一劫,還在仕途上上了一個重要的台階:上個星期的人代會上被正式任命為省公安廳廳長了。對蘇子昆的升遷,美智子沒有喜也不感到到悲,因為,自從那次蘇子昆約過自己後,山田就開始做全麵撤退的準備了。她已經將大部分資金轉移到了海外,過幾天打算去趟南方再去趟香港,明年開春就把公司總部撤到南方或者香港去,因為她知道太多關於蘇子昆的事了,她得防他下手。

    於是。山田美智子就暫時把對前田君的思念收了起來,一門心思考慮起上午簽約的事。連一些細枝末節都重新在腦子裏了過了一遍。生意上的事一點都忽略不得。

    山田畢竟是山田,經曆過太多的生活的挫折,深切地知道,在這個物質的社會裏,愛情終究隻是點綴,而物質才是生活的必需品。況且她已經是一個快要做母親的人了。她得為這個即將到來的孩子作好充裕的物質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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