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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金,也稱拾骨。


    一般都是埋葬後大約五至七年,把墳墓打開,揀出骨頭,擦掉泥土,重新入斂。


    根據各地不同的風俗,在人死了十幾年以後,要將墳挖開,具體時間也不固定,一般來說就是未滿十六歲死亡者不拾骨,三十歲內死亡者,死後五年拾骨,四十歲死亡者為六年拾骨,而五十歲往上的則是六、八、十、十二、十四年不等了,基本上是年歲越長的,拾骨的時間就越晚。


    拾骨,原因有很多說法,有人說是拾了骨,進了“壇”,才表明他們在陰曹地府之中有了個正經八百的位置,才不會被人欺負;也有人說是因為屍體長年埋在地下,棺木已經腐爛,容易導致被一些蛇蟲或者積水的侵害,先人在墳墓裏邊會過的不安寧。


    這幾天裏,小寶的病情倒是沒怎麽惡化,還是老樣子,夜裏依舊發燒說胡話,隻有白天還好一些,可以昏睡一陣,連著幾天一直沒有去上學。


    五天轉眼而逝。


    當天的天氣還是不錯,氣溫雖沒有什麽大的變化,但是風似乎小了不少,沒有了北風肆虐,頓時感覺陽光可愛了許多。因為“拾金”這事,有時煞氣衝墳,體質虛弱的容易出事,所以,爺爺在村裏特意找了幾個大小夥子來幫忙,壓壓氣場。


    冬天是農閑,整天也沒有什麽事,難得在農村有這種新奇的事,當天墳地四周自發性的圍了很多人,大夥你一言、我一語的,唧唧喳喳,議論個不停,都覺得新鮮,估計這墳圈子從來就沒有這麽熱鬧過。


    爺爺告訴過大夥,不能太靠近,尤其婦女小孩更要迴避一些,都站在三米以外,至於家畜都要看好了,千萬不能鑽進來。


    爺爺難得的換上了一身體麵的行頭,看著老頭倍兒精神,利利索索的站在中間。


    在農村,基本上都是幹農活,平時都穿不了啥好衣裳,不過誰都會有身好行頭,逢年過節的,串個門子時才舍得套上,說是好衣裳,其實也就是相對少了些補丁而矣。


    爺爺仔細的拂掉墓碑上的樹枝雜草,上下打量了起來。我離的雖然有點遠,不過眼神兒很好使,等我看清楚後,心裏就是一驚,這塊墓碑上竟然什麽字都沒有。


    墓碑上一般都要刻字,刻上死者的身份、姓名,隻有沒下葬的墓穴,墓碑上才不會刻字,而眼前這座大墳,幾百年了,難道是座空墳?想來想去,我也想不太明白。


    不過爺爺似乎早就料到了似的,絲毫看不出有什麽吃驚,用手小心地弄掉凍在上麵的雪塊和土塊,連帶打掃了一下碑下的墓石,動作很輕也很仔細,就像怕打擾了墓裏的死人一樣,打掃完畢了後,看得更加清楚了,這才發現碑身已然有了裂痕。


    對於墓石而言,可以很好的反映出下葬人及後代的狀態。一般講墓石從上而下分為三部分。石碑部分,掌天時;基石部分,掌地利;石碑與基石中間的部分掌人和。


    風水上一般認為,墓相的好壞,關係到家族興衰之曆程;家相的好壞,關係到一家的興旺之命運;人之長相好壞,左右了一人的命運。所以,墓相的好壞影響巨大。


    再看這無名之墳的墓碑中央呈現出了飛雲一樣的黑色,墓台石雖然相對完整,但顏色卻有些發灰發白,爺爺看過後緩緩的搖了搖頭,什麽也沒有說。事後告訴我,這樣的墓相注定了要有不吉祥事發生,不知道這墓裏的主人及後代到底經受了什麽樣的災難。


    我遠遠的看見爺爺從包裏拿出來了一些東西,有燒紙、香還有一個陶罐,就見他把陶罐的封口拍開,然後衝著石碑就澆了下去,嘴裏麵小聲的在念叨著:“喝碗無根水,封住死人嘴!”


    無根水是取水方法的一種,因時,因地,因具體條件便宜從事。如有些飲茶之人取初雪之水、朝露之水,服藥之人取清風細雨中的“無根水”,說白了,隻要這水是露天承接,不使落地,都叫做無根水。


    爺爺這陶罐裏的估計是雪水的可能性要大一些,隻不過我一直也沒有問過。


    也不知道這樣的做法還是爺爺念的詞兒有了作用,順著水澆下的部分競然飄起了絲絲白氣,然後澆在上麵的水竟然全部的都滲入在了石基之內,就像澆在了海綿上一樣,一點沒有流出來,看得周圍的人全是目瞪口呆。


    敬過無根水,爺爺又點著了一把香,然後把燒著的香分別插在了墳頭和墓穴的四周各一柱,剩下的那些則是全都壓在了墓碑的頂上。打量了一眼,然後把燒紙壓在了墳地的四周一大圈,挨個都點著後,火借風勢,濃煙滾滾,墳地裏煙霧繚繞,一股子紙灰味。


    紙燒得差不多時,突然從墳裏傳出來一陣響動,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很急促,“砰、砰、砰”,好像是敲門的聲音。這下子可把周圍看熱鬧的人給嚇得不輕,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指著墳頭,議論紛紛。


    小北風一吹,香和紙都著的很快,時間不大,眼瞅著就燒完了。


    爺爺揮手叫過來“胡子”,胡子姓伊,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虎眉豹眼,膀大腰圓,一臉的絡腮胡子。平時除了種地秋以外,還會一手殺豬的手藝,村裏誰家殺豬都會找他,是個屠戶。


    我也見過他殺豬的情形,眼疾手快,一刀封喉,手藝那是沒得說。可別小看了這一刀,就這一刀,穩、準、狠,可是太重要了,如果紮歪了,豬一時不會死不了,垂死掙紮,力量極大,幾個人也按它不住,隻能滿村子去攆瘋跑的老豬了。


    爺爺說,像胡子這樣的人身上的煞氣重,一般鬼邪不侵,所以讓他率先起墳,也就是動士。


    胡子五大三粗的,對這事也是大大咧咧。拿著鐵鍬,掄著洋鎬開始幹了起來,因為還是冬天,雖說墳頭的土不結實,但也凍了厚厚的一層,想要刨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胡子甩開臂膀,掄圓了洋鎬,幾鎬頭下去,凍土層才漸漸開始鬆動,就在土層剛剛有些鬆動時,胡子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打了個冷戰。旁邊看熱鬧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跟著驚唿了一聲。


    胡子自己渾不在意,唾了口吐沫,就要接著去刨,爺爺眯縫著眼睛看了看,衝他擺了擺手,趕緊叫住了他,讓他先離開一會,歇口氣再說。胡子剛要說聲“不累”的話,再一看爺爺的表情,也就沒有說什麽,趕緊拖著洋鎬退了幾步,站在了後麵。


    據爺爺事後和我說,就在胡子刨開凍土層的時候,胡子的身背後開始反光,這明顯就是墓中的煞氣太重,衝天而起,應當避其鋒芒,等等時辰,午時陽氣最重,動起手來成功的把握才更大一些。


    大概等到了十一點半左右,就在人們等的有點不耐煩的時候。


    一直在旁邊抽著旱煙的爺爺終於站了起來,把煙袋鍋子往地上磕了磕,招手又叫來四個大小夥子,分西北、東北、東南、西南四個方向站好,然後聽他的口令,相互都得照應著點,挨排兒有順序的每人動一鍬即停,然後下一個人再動一鍬。


    這幾個大小夥子當時也覺著新鮮,不住的點頭,在爺爺的指揮下,有序的進行著。


    剛開始挖出來的還是普通的黑土和黃土,漸漸地就開始不斷的挖出來一些紅色、黑色的土塊,看起來像是赤硝或是木炭啥的,估計是用於防潮的。


    北風不知怎地,突然大中午的就刮了起來,現場鴉雀無聲,都張著嘴盯著看。很快就挖出了一個大坑,把中間的一口巨大的棺材孤零零的露了出來。


    過了這麽多年,這口大棺竟沒怎麽腐朽,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木料和工藝。棺材的兩旁畫著兩條騰雲駕霧的黃金龍,張牙舞爪的戲弄著寶珠,而在龍的周圍則畫著“暗八仙”。正麵繪的是碑廳鶴鹿,綠色的琉璃瓦大廳上空展翅騰飛著兩隻仙鶴。大廳兩旁都是蒼簇盛旺的青鬆,柏樹,前麵則是芬芳百豔的青青草地,顯得十分清潔幽雅,整幅圖畫將猶如仙境居室,讓人心曠神怡。


    不過大廳裏站著的那個人卻讓我很好奇,威嚴的當中一站,滿身琳琅滿目的配飾,顯得尊貴大氣。不過腦袋卻看著很不舒服,尖細尖細的,像是隻有半張臉一樣,整體的比例與人身很不相符,透著一種怪異,看著有點不倫不類。


    那陣子的農村基本上都是土葬,對於棺材,很多人以死後能得到一副好棺木為最大的幸事。但在農村,因受經濟條件的限製,大眾化的棺材都用鬆木、柏木加工而成。最上講究的棺材則是楠木棺材,不過,以這窮鄉僻壤的,楠木棺材也隻是代代口傳,從來就沒有人親眼見過。


    眼前這口大棺,彩繪莊重大方,層次分明,線條飄逸流暢,這樣精美的畫工,質地上乘的棺材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圍觀的村民都不住的砸舌,用手指指點點,交頭結耳議論個不停。


    突然就聽到一陣“哢、哢”的聲音,就像是用大鐵鉤子在狠狠的撓牆似的,聲音尖銳刺耳,就感覺渾身像是被針紮了似的難受。


    一瞬間,現場立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心驚膽顫四處打量,不知道發什麽了什麽事,也不知道是誰指了指棺材,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集在了這口棺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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