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王妃想到太子平定青州後凱旋而歸,太子妃那時趾高氣揚的神情,心裏也頗不是滋味。在河間王的影響之下,她的心越來越大,越發嫉妒太子妃。就像丈夫說的,太子妃算什麽,不過是個蠢貨,比自己差得多了,什麽在自己之上呢!


    可是,河間王妃不打算再去膠東王府了,那樣太過顯眼,皇後和太子妃知道了定然不滿意自己與膠東王妃走得近,而父親她也是勸不動的,因此她就出了主意,“可以請曹側妃的父親在其中鼓動幾個同僚,得了好處也是他們的,又何樂而不為呢?”


    河間王還未成親時身邊的女子便不少,但都是些空有美貌而無家世背景的人,河間王妃並不放在心上,但是曹側妃卻不一樣,她可是正經官宦人家的女兒,雖然父親官職小一些,但總歸是官身。曾經河間王妃是不肯曹側妃入府的,但終扭不過河間王,隻能忍了這根心頭刺。當然,若不是前些日子曹側妃生的是女兒,她也未必有命在了。現在把她推出去卻正好。


    其實曹家那裏河間王豈能沒有讓她迴娘家勸說?他便立即道:“我才說過,當日曹側妃就拖著產後虛弱的身子迴了曹家把事情吩咐下去,隻不過曹家雖然忠心,但畢竟官小位卑,又能有什麽力量?”


    “瞧瞧!說到曹側妃王爺就一臉擔心,她給王爺生了女兒,難不成我就沒生下嫡長子?她身子病弱,難不成我的身子就強壯如牛?她第二日就迴娘家,我卻是第三日?還有曹家不幫忙就是沒力量,我娘家不上力就是不用心?”河間王妃撇了撇嘴,“隻看我們府裏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比江都王府好上許多,更不用說王爺平日用起錢來有如糞土一般的,若是隻憑著王爺和我的那點子俸祿哪裏能行?這還不是我父親的功勞!”


    這倒是不錯,河間王亦不能駁的,於是河間王妃就道:“王爺還不是偏心!”


    河間王的確更喜歡嬌弱美麗的曹側妃一些,當年為了能將曹側妃納進門來還頗費了些心思,偏心也是有一些的,但現在便有些後悔,心裏便想著,還有一個側妃之位,一定要選一個家裏有真正助力的!嚴正的女兒原是最好的人選,隻是已經不成了,如今他瞄上了上官禦史的妹妹,不知是不是能成,納側之事還要王妃出力,因此他便又退了一步,“我豈是那等不知嫡庶偏心之輩?隻是曹家果真不行,是以我們還是要想個辦法。近來嚴正在朝中的地位加穩定,他的話父皇也特別能聽得進,我就想著……”


    河間王一語未了,河間王妃就冷笑道:“隻可惜嚴正的獨養女兒連東宮良娣之位都迴絕了,你也不必再想了。”


    提起此事河間王就氣,嚴正真不是個有眼光的,他迴絕太子是對的,可怎麽看不出自己的機會?如果他能與自己齊心協力,再加上嶽父宗正令吳望,不正好是一支極大的力量?不過呢,“嚴正手下的幾個禦史如今也頗受皇上重視,就比如那個上官禦史吧,家世不錯,嘴也鋒利,我瞧著倒是有前程的,且他又正好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還沒許親。”


    原來王爺果然又打上了女人的主意?河間王妃心裏愈氣,但神情卻轉了迴來,她一向就是如此的,真正生氣的時候反而能擺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樣子,因此每每能騙過河間王,隻當她是最賢良的,此時就略低了頭想一想,誠懇地道:“禦史為百官之口舌,雖然不管具體事務,但沒有人敢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的,如果上官禦史能處處為王爺說話,王爺還是會受益良多。”


    河間王便滿意地點頭,“我就想著膠東王明明傻了,可有薛大儒和嚴正在外麵吹捧,竟然好似一代賢王一般的,我又比他差什麽,如果肯有人替我吹捧,如今我們的情形也要好得多了。”


    “正是,”河間王妃差一點把嘴裏的牙全咬碎了,可還是笑著,“王爺可要比膠東王強十倍百倍的,如今隻差了伯樂而已。”


    “也不知上官禦史會不會有眼光看出本王的不凡?”河間王得了王妃的讚同越發有了信心,便道:“王妃找機會與上官家女眷們說說話,透透我們的意思。”


    “這是自然的,”河間王妃一口答應,當然了,她會不會去問,怎麽問還不是自己說了算?眼下總要把丈夫哄了過去,“隻是軍糧之事容不得再等,就算我立即招了上官家的女眷們來說話,也不可能直通通地問人家的女兒是不是願意到王府做側妃,總要先擺幾次宴,在一起遊遊園,拜拜神佛什麽的,中間再婉轉地探聽,再給上官家一些時日商量。”


    看著河間王點頭,河間王妃就又緩緩勸道:“我倒是有一個主意,如今之計,王爺與其指望別人,還不如自己去找膠東王,以情動之,以利誘之,他原不過一個癡兒,豈能不動心?”其實她想著,丈夫一向就是如此,最喜歡在後麵,指使著別人為他奔忙,現在因為指使不上朝廷中人,便將目光落在了後院,自己一定要將他推出去,成了自然好,不成也不至於讓他整日盯著納側妃的事兒。


    河間王就為難了,“先前在宮裏時,我打過膠東王幾次,他未必肯聽我的。”


    “要我說,先前那些舊事膠東王早不記得了,”河間王妃就說:“就算他還記得,難不成敢因為兄長打過他幾下就記了仇?王爺隻管拿出兄長的款來,狠狠地訓他幾句,吩咐他怎麽做,他原就是懵懂之人,還會不聽命?”


    “可是膠東王身邊少不了長史內侍一群人,縱他不懂得,別人聽了傳出去豈不糟糕?”


    我去膠東王府的情形還不是一樣的?那時可沒見你擔心過。河間王妃就笑道:“那還不容易,王爺隻管吩咐旁人都下去,單與膠東王說話,正好膠東王擅長背誦,將那些話背熟了出去說清,誰又能推到王爺身上呢?”


    “這些辦法我豈想不到?”河間王原也聽說膠東王妃會在府裏教膠東王一些辦差應答的話,想來自己吩咐膠東王還會更有效,但他卻歎一聲氣,“我隻怕去了膠東王府,母後和太子又要多心。”


    可是我為你去了膠東王府,一樣得罪母後和太子妃的。於是河間王妃又笑道:“王爺既然不願意去膠東王府,那便直接去太倉好了,對母後和太子隻說擔心軍糧發放不及時,其實呢,既與膠東王說了話,還能順便吩咐曹側妃的父親,兩下裏都辦好了,豈不更便利?”


    奪嫡之事,河間王從不肯自己出麵的,但現在他越發急了起來,太子如果再得了平叛的軍功,自己哪裏還有希望?再想想膠東王癡傻的樣子,終於拿定了主意,“明天我就去太倉!”


    第93章 真是活該


    第二日上午, 河間王便驅車去了太倉, 一路上見了領取軍糧的將士們熱情招唿了一番, 其中便有他過去的三五好友,此番謀了隨太子出征的好差使,立即便與他疏遠了,見了麵言談舉止完全不同往昔,雖恨得他牙癢癢的,卻還隻能笑著拿為朝廷盡忠的空話應酬了幾句。


    河間王心裏便又積了些邪火,終於到了太倉,卻被膠東王府的人攔住了,河間王更氣, 可還是很有風度地等在了外麵, 硬扯出一個笑臉來,無比地親切, “告訴膠東王, 二哥來看他了。”


    雖然沒一會兒膠東王便接了出來, 河間王心裏也不痛快, 卻依舊笑著拍了拍膠東王的肩膀,然後攜著他的手進了太倉, 高聲道:“發糧草可不容易,又辛苦又容易出錯,二哥來幫你!”眼角向四處一瞥,膠東王鄭重地點了點頭,而周圍領軍糧的人都看了過來, 心裏才生出了些許得意。


    聽聞河間王到來,太倉之內的官員並領軍糧的將士們皆來拜見,河間王少不得又說了幾句大義凜然的話,趁空兒向曹倉令點了點頭,隻做隨意看看跟著他去倉中看發糧,找了個無人之後沉下了臉,“我瞧著你們倒都很聽膠東王的,反把本王的話當成耳邊風!”


    曹倉令趕緊拜伏在地,“自得了王爺吩咐,小的們豈不感激!王爺真真是體貼,知道大家日子過得清貧,便早已經備好了小鬥,預備留些糧食,大家好補貼家常日用。不想膠東王府的長史先前出過征,於糧草上很是精通,且他又是從邊城來的,人極野蠻,帶著一群侍衛們分頭把守著各處,盯著我們做事,膠東王又守在倉前,誰也不敢扣下一點兒。 ”


    說起忠心自己,一個比一個叫得響,但真行動起來,又都瞻前顧後的,河間王便壓低聲音喝道:“膠東王長史管到你們頭上,你們就都忍了!他是什麽東西,不過是個邊城來的莽夫!”


    “但他打著膠東王的旗號,我們哪裏敢多嘴?”曹倉令就苦著臉說:“這個莽夫非但不讓我們少發糧食,反而每稱量一鬥都要在上麵用力踢上幾腳,將糧食裝得實實的,如今小人管的這倉糧隻怕不夠數目,還要小人自己賠出來呢。”其實賠是不能賠的,但的確不會剩餘,於曹倉令就是賠了。


    “因此一會兒你們隻管聽我的,”河間王便道:“我去吩咐膠東王,讓他把人手撤出去!”


    河間王再迴到太倉前,便向膠東王示意自己有話說,可是膠東王本就是個傻的,剛剛自己用言語壓著他時他便不能迴言,此時更連個眼色也看不出來,隻一直端坐不動看著眼前領軍糧的人,誰與他行了禮便點一點頭,正似泥塑木雕的一般,恨得河間王牙癢癢的。


    素波今日又來了,卻換了件小內侍的服飾,女扮男裝看起來更俏一些,再者內侍的衣裳行動也更自在,她發綠豆水就又方便不少,見河間王到了隻怕他看出自己,雖然自己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可也不欲讓人知道,便縮到了後麵。好在河間王不知在想什麽,縱是對上過自己的臉竟也什麽也沒看到一般,便也放下心來。


    一時河間王到倉庫裏去看,素波就悄悄問留福,“河間王來做什麽了,他該不是生了壞心吧?”畢竟河間王妃就是很沒有原則的人,竟給自己出克扣軍糧!


    留福此時正心潮澎湃,當初河間王妃過府後,王爺就想到了河間王最終忍不住時一定會到太倉來,然後就布下了天羅地網!當時自己還擔心河間王太狡猾不肯自己出麵呢,不想他就施施然地來入王爺的彀中了!


    都說皇後娘娘三個兒子中,河間王最精明,如今看起來他其實並不比江都王強!江都王是真蠢,河間王是利令智昏!過去自己還真高估他了!


    懷著滿心的喜悅,留福就笑嘻嘻地道:“沒事的。”


    素波見留福不以為然,就壓低了聲音教訓他,“王爺心地單純,你總要多想一些,免得被人騙了去。你趕緊去王爺身邊服侍!”


    “是!”留福不敢反駁,忍著心裏的快活苦下臉來,蹭到了王爺身邊,他的確也有些怕河間王,要知道河間王可是下狠手打過王爺和自己的。


    河間王向瞎子拋媚眼一般看了膠東王半晌未果,此時見了留福倒認了出來是宮裏的 ,將手一點,“你!帶你們王爺過來!”


    留福便乖乖地走過去扶起王爺,又低聲告訴他,“河間王叫我們呢。”


    膠東王終於明白了,從位子上站起向河間王處走來,臉上還現出了帶著傻氣的笑意,他是不可能記得先前在宮裏河間王見了他便打的往事的。


    河間王就拉住膠東王,露出了更加友愛的笑容,“來,我告訴你一件事,才能辦好差。”拉著他走進了太倉。


    太倉這一處原是一個又一個葦席圍成的圓柱狀糧倉,因為近日大規模地發放糧草,許多糧倉已經空了,葦席便落了下來,一時沒有人來得及收拾,頗有些混亂,空氣中雜著一股石灰、糧食還有說不清的什麽味道,很是不舒服。但為了防火防盜太倉一向就是這樣的,是以方才與曹倉令帶河間王說話的地方就在一間糧倉之內。


    眼下河間王就打算帶著膠東王迴到那裏,但先前空著的糧倉此時卻有了別人,於是河間王就拉著膠東王一直向前,繞過了一個又一個的糧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處清靜的空地,便停下厲聲道:“你傻不傻!太子欺負你的還不夠嗎你竟一心一意地給他發糧草!從現在開始,你都聽我的,把官鬥收起來,改成小鬥發!”


    說著一揮手,跟過來的曹倉令便提著幾個小鬥走上前來,“王爺,我們早備好了。”


    河間王就又向膠東王道:“你把手下的人都撤下來,讓曹倉令管事!”


    膠東王就點了點頭,他看起來從來都那樣端正肅穆,正是一派皇子的氣勢,舉手投足間令人望而生畏,河間王背地裏還曾學著他的模樣練習過,可就是相差甚遠,當然,就是太子在這方麵也比不了膠東王,但深知內情的河間王並不會被迷惑,即使在昏暗的倉內他還是一眼就能看出膠東王眸子裏流露出來似懂非懂的神情,就知他正胡亂答應著,心裏立即升起了無比的氣憤,這樣一個傻子竟能被人誇為賢王,忍不住隨手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啪!”——“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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