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蘭喜上眉梢, 她展開信紙, 密密麻麻的兩頁紙, 如果沒有好消息, 不會寫這麽多吧。


    唐蘭從頭看了一遍,算是喜半參憂吧。


    喜的地方是,老郭頭終於鬆了口, 同意和唐蘭合作賣糖, 但讓人憂慮的地方是,老郭頭說熬紅糖的方子必須得握在他自己手裏,製糖不能有外人在場。


    唐蘭無意去盜取老郭頭的秘方, 隻是如果想拿到市場買,量首先得鋪開,不然隻有一點紅糖, 根本銷不出去, 如果真做古法紅糖的生意, 唐蘭不會再零售,而是作為上遊的經銷商,做更有優勢的分銷。


    如果隻靠著老郭頭一家人熬湯……唐蘭撫撫額,這樁生意也不能再做了。


    不過唐蘭發現信封裏還夾雜著一張紙條,和那兩張信紙上的字跡不同, 唐蘭一看,是老郭頭兒子寫的,裏麵說,老郭頭比較倔強,他會勸說爸爸,讓這樁生意能更好的合作下去。


    如果貨源解決不了,其他的也就沒辦法展開,唐蘭收起信紙,楊琴二姑姥所在的村子叫葫蘆嶺,交通和土地都占劣勢,是有名的貧困村,在其他地方實行家庭聯產承包的時候,他們鎮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不是農民們懶不想改革,而是連改革的資本都沒有,土地貧瘠,這是老天爺不賞飯吃,個人再努力有啥用?


    山上倒是適合種甘蔗,縣裏來收購種的甘蔗,價格壓得極低,根本賺不到多少錢,熬成紅糖,也賣不出去太多,供銷社隻有鎮上有,買東西隻能去本鎮,每次去購置一次生活用品,至少花上一個多小時,交通極其不便。


    老郭頭不變動,可是小輩腦子靈活,大兒子看報紙,現在弄什麽市場經濟,做生意的越來越多,村長的兒子為什麽要買他們家的製糖秘方,還不就是為了賺錢?


    買秘方隻能拿一次錢,這是一錘子買賣不劃算,但是唐蘭的想法讓人心動,賣糖賺到的錢,他們家還能分哩,每年都能掙到錢,這可比種地強的多。


    唐蘭舒口氣,既然老郭頭兒子能打包票,那問題就不大,另外還有致命的一點,怎麽把製好的紅糖運出去。


    首先唐蘭要知道葫蘆嶺附近的交通和周圍的環境。


    全國地圖新華書店有賣的,打開之後很大的一張,不過全國地圖標注的不夠詳盡,最多到縣而已,像葫蘆嶺這麽小的村,全國地圖上沒有標識。


    除非是買到市級地圖……總不能為了一張地圖,唐蘭再去一趟吧,這也太折騰了,唐蘭去了市裏最大的新華書店,她問下次進書是什麽時間,能不能幫忙帶一張吉慶市的地圖迴來。


    吉慶市離丹陽市不遠,都在同一省份,地圖買得到,店員說,唐蘭時間來得巧,三天後書店的采購員去省城進書,可以幫她帶一張圖迴來。


    唐蘭問要不要加錢,書店店員笑眯眯的說道:“你也經常來我們書店買書,我們新華書店的宗旨就是為人民服務,一張地圖采購員順手就買來了,不用額外收錢。”


    唐蘭簡直要為新華書店的貼心服務點讚,不得不說,八十年代的服務意識比前些年強了許多,以前唐蘭住在南坪村,沒少聽趙玉珍和於奶奶抱怨,說進城一趟買東西,服務員黑著臉,多問幾句都嫌煩,朝著顧客翻白眼、態度很差。


    雖說不能以偏概全,但服務差是六七十年代的普遍情況,賣東西的趾高氣揚,買東西的反而笑臉相迎。


    聯想到這些,唐蘭禁不住感歎,時代在進步,人也在改變。


    唐蘭五天後拿到了地圖,不僅僅有市級地圖,采購員還給她買了一張縣級地圖。


    有了這兩張地圖,她就可以好好研究附近的交通了。


    唐蘭也忍不住為葫蘆嶺捏把汗,這個小村子劣勢一大堆,優點沒有一點,也難怪發展不起來,不過出村的路有好幾條,村民常翻山的路,隻是離鎮上更近,可從距離上看,葫蘆嶺離隔壁的九水鎮不遠,路也更好走,隻不過是九水鎮離縣城太遠,坐火車極其不方便,鎮小,發展的也不好,去那裏賣糖挺不劃算。


    唐蘭看到更關鍵的一點,地圖上顯示,九水鎮79年修了一條公路,有公路,就能運輸,雖說這個年代修路的技術一般,而且經過幾年的車輛傾軋,路況會比想象的糟糕,但也比爬山路強。


    指望從葫蘆嶺修條路出去是癡心妄想,如果運糖,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九水鎮,把那裏當成一個中轉的地方,葫蘆嶺附近的十裏八村都窮,九水鎮有公路,不是因為當地富裕,而是它地理位置相對優越一點,修了一條路,更方便東西南北的聯通。


    地圖上的字密密麻麻,唐蘭看的眼疼,這隻是初期的一點想法,也不能僅憑一張地圖就下判斷。


    就算是老郭頭兒子能說服他,可要怎麽運出去呢?


    現在又沒有運輸隊可用,運輸隊……唐蘭心裏一動。


    上次半路壞的貨車,李同誌不就是做運輸的嗎?隻是她上次沒具體問,也不知道賣紅糖這種小生意能不能入李同誌的法眼。


    好可惜,唐蘭沒留李同誌的聯係方式,縣城這麽大,就算是她再去找人,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吧。


    唐蘭把地圖放在沙發上,自己去了樓上睡覺,她從下班迴家就一直在研究兩張圖,打了無數個哈欠,唐蘭沾上枕頭,沒過幾分鍾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唐蘭忘記了第二天是周末,休息日安安會過來,一大早安安就喊門,唐蘭從睡夢中驚醒,她連忙下去給安安開了門,她睡眠極淺,不然樓上樓下隔音好,敲門聲不一定能聽得見。


    唐蘭還穿著睡衣,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小白樓和福利樓裏的近,最近幾次都是安安自己找過來,她以為顧茂暉不會來,連衣服都沒換。


    唐蘭一開門,顧茂暉的臉就在眼前,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睡衣是從紅包餘額裏拽出來的,上海故事的吊帶真絲睡裙,吸汗透氣,質感和婉,最適合晚上睡覺穿。


    隻是……唐蘭往下看看,低胸……短小……她下意識的用雙手捂住了前胸,啪的一下關上了大門。


    外麵安安喊:“媽媽,是我呀,我是你的小棉襖。”


    唐蘭隻知道,她現在應該去樓上套一件棉襖。她小跑著上樓,一路都在責怪自己的粗心,開門怎麽能不換衣服!真是睡糊塗了。


    唐蘭磨蹭了三分鍾才開門,顧茂暉依舊站在前麵,進去後他把藥膏遞給唐蘭:“我的臉已經好了,藥膏還剩下一半,還給你吧。”


    唐蘭隨手放在茶幾上,顧茂暉看到了沙發上的地圖,他問道:“我能看看地圖嗎?”


    “哦,不是什麽秘密,你看吧。”


    顧茂暉本以為,唐蘭看的是丹陽市的地圖,但最中間赫然六個大字:“吉慶市地圖冊。”


    顧茂暉翻了翻,問道:“你怎麽研究上地圖了?”


    唐蘭戳了戳煤爐:“和生意有關,唉,本來有事情想讓李同誌幫忙,可惜我沒留他的聯係方式。”


    顧茂暉眉心一動,李同誌?他記了起來,就是上次他去接唐蘭時負責貨車的男人,顧茂暉清清嗓子:“那個,如果你想找他的話,我這裏能聯係到。”


    唐蘭扔下了火釺:“你怎麽知道?”


    顧茂暉無奈的迴道:“你忘了嗎?上次我們又折迴縣城找過人,還記得司機給我的那包煙嗎?迴去我看了,煙盒裏有聯係電話。”


    唐蘭忍不住想笑,還真是生意人,連煙盒上都寫上聯係的方式,不過現在擁有私人電話的寥寥無幾,估計也是公用的,打通之後也需要傳達吧。


    電話現在雖然還沒有普及,但在應用上也還算廣泛,每個鎮上都會有一部電話,不過是比較落後的手搖電話,主要是鎮政府處理公務用,要緊事村民也能用,不過電話線路少,尤其是跨了省,經常一兩個小時都打不通,所以大部分人還是更願意用電報和寫信的方式。


    顧茂暉煙放在了家裏,他又迴去取了一趟,把寫著電話的煙紙給了唐蘭:“你去哪打電話?”


    是啊,去哪打呢,市區連公共電話亭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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