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便拿出一本線裝書,扔給畢昇,說道:“這是汴京城中任何一家書肆都可以印刷出的書籍,換句話說,各家書肆印的書,除了紙張不同、字體不太一致,在其他方麵並無區別,你認為,現如今的印刷術,最大的問題在什麽地方?”


    畢昇知道趙禎在考較自己,於是認真思索半晌,說道:“迴殿下,草民以為,如今的印刷術,最大問題在於工序繁瑣、太過耗費時間,製作雕版,最為複雜,一塊雕版錯了一個字,便要重新雕刻,而一本書的雕版,甚至能堆放半個屋子,一旦書籍印刷出來後,雕版多半就會被扔掉……”


    趙禎滿意地點點頭。


    不愧是活字印刷術的發明者,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


    趙禎沉吟道:“你說得一點沒錯,是以,本宮想改良現在的印刷術,本宮的初步想法是,能不能提前製作好一堆字,根據印刷需要,將這些字組合起來……”


    畢昇具有多年的印刷經驗,忍不住問道:“殿下說的,可是活字?”


    嗯?


    趙禎驚訝道:“你知道活字?”


    畢昇說道:“我曾經在書肆做印刷匠,一位師父窮其一生,都在研究活字,可惜,到死也沒有頭緒。”


    趙禎心想,果然,天才的成就都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


    畢昇發明活字印刷術,不是憑空想象,而是充分借鑒了前人的成果。


    趙禎於是道:“畢昇,從今日起,你就留在坪山,潛心研究新的印刷術,就暫定為活字印刷術吧。等到你有成果之日,就是東宮的書肆開張之時!”


    畢昇激動道:“草民一定不負殿下期望!”


    趙禎揮揮手,讓陳琳過來,“陳伴伴,給畢昇找一個清淨的院子,讓他好好研究,無論有什麽要求,都滿足他。”


    “是,殿下!”


    然後,趙禎看著畢昇,笑眯眯地說道:“任何偉大的科學發明,都離不開催化劑,為了讓你早日成功,本宮也給你準備了催化劑。”


    其實,活字印刷術的技術含量並不高,趙禎自己就可以弄出來。


    但他是太子,並非工匠。


    他要培養一些可用之人,而不是事事親力親為。


    比如現在,朝中有寇準坐鎮,玉米種植有李迪親自上手,東宮大小事務有王署管理,將來的書肆可以交給畢昇來打理……本太子做一個甩手掌櫃,難道不香嗎?


    ……


    當天午後,畢昇就被帶到了坪山別院一個僻靜的院子裏。


    對活字印刷術的研究,畢昇充滿信心。


    隻是,對趙禎口中的科學發明的催化劑,他一頭霧水。


    ……


    黃昏,他準備走出小院子去散散心,這院子太過僻靜,沒有任何人交流,不適宜長久居住。


    他剛走到門口,就被兩個護衛攔下。


    護衛說道:“畢昇,殿下有令,在研究出活字印刷術之前,你不得離開院子半步,每日會有專人將吃的送來,你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們。”


    畢昇恍然大悟!


    這就是殿下說的催化劑!


    殿下要用此種極端的方式,逼我研究出活字印刷術?


    畢昇鬱悶地迴到了院子中。


    前兩日還好,迴想一下以前的印刷經曆,再看看書,畢昇覺得尚可。


    又過了幾日,畢昇跟瘋了一樣,渾身難受,他每日都要對著外麵大吼大叫,門口的兩個護衛實在忍受不了,職能用泥巴把自己的耳朵堵住。


    之後,畢昇反而安靜了。


    十幾日之後。


    砰。


    院門突然被人踹倒在地上。


    門口,兩個護衛迴頭,頓時目瞪口呆。


    隻見一個蓬頭垢麵,赤裸上身的漢子,大步走出來,嗓子嘶啞地吼道:“快,帶我去見殿下……”


    正是潛心研究活字印刷術的畢昇。


    ……


    正堂中。


    李迪抿了一口茶,說道:“臣聽聞殿下抓來一個民間匠人,將其關起來研究什麽印刷術,臣以為,匠術此等東西,重在傳承,也在經年累月的積累,如此粗暴的方式,未必有用。”


    趙禎哈哈一笑:“先生的話沒錯,醍醐灌頂,其實就是刹那間的事,但活字印刷術不一樣,最關鍵的東西,本宮已經告訴了畢昇,他要做的就是不斷試驗,不斷完善細節,這可不是靈感迸發的工作,而是機械重複總結經驗,將他單獨關起來,最為有效……”


    李迪咂咂嘴,雖然心中不讚同,卻也不敢反駁。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想起一道粗橫的聲音:“殿下,殿下在哪?”


    一個赤裸上身的家夥,瘋了一樣地闖進來。


    李迪大驚,大喊道:“來人,保護殿下!”


    卻見那家夥衝到趙禎麵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聲音嘶啞道:“殿下,草民成功了,草民成功了,哈哈哈哈……”


    此人正是畢昇!


    趙禎急忙上前,將其扶起,問道:“快,快把你的做法說來本宮聽聽。”


    畢昇立即將十幾日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啪。


    畢昇拿出一本冊子,說道:“殿下,草民翻閱了無數的書籍,認真總結,編了這一套活字冊,一共三千多個字,其中,有一百個字需要製作活字五十個,有五十個字需要製作活字三十個,有……”


    然後,他還詳細述說了活字製作的材料,活字之間的紋理,以及最快排列活字的十三種方法。


    十幾日的辛苦,畢昇終於完善了活字印刷術!


    李迪在一旁,目瞪口呆。


    這樣也行!


    果然,越簡單的辦法,越有效啊!


    他想到什麽,然後若有所思起來。


    趙禎把王署叫來,吩咐道:“王賓客,你著手準備一下,建立坪山書社吧,坪山書社暫時交給畢昇來打理。”


    王署勸說道:“殿下可是想印書?交給將作監或者國子監即可,東宮何必再開書肆。”


    趙禎擺擺手:“坪山書社的目標,可不是為東宮印書,而是為整個大宋印書!”


    活字印刷術帶來的可不隻是印刷速度快,還有成本低廉,字體統一,等等。


    隻要坪山書社一開,保準整個汴京城的書肆會倒閉大半。


    聽聞汴京城半數以上的書肆都是三司使林特府中開設的,到那時,老家夥一定會很肉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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