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事不用急,您過兩日就要進京趕考,何必為這點小事煩心,這事隻要您做了決定,其他誰也不能幹涉。”常如歡倒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李氏就算是長嫂那也是分了家的長嫂,二房的事還輪不到大房幹涉。


    常海生平定一番也鎮定下來,臉色仍有不虞之色,“過年的時候我還與族長說起過要約束族人,族長應該知道我指的什麽,卻不想還是出了這事。”


    常如歡笑笑,“興許是族長爺爺不知此事呢,咱們找人告訴他一聲,看他如何處置就是了。”


    這年頭族長的話比村長甚至父母的還要厲害。若是李氏和馬氏再如此不知好歹就讓他爹給族長施壓將二人除族也是可能的。況且就她大伯和三叔那德性,恐怕會迫不及待的休妻吧。


    她說完常海生也考慮到了,是這個理,明日我便找人帶話迴去。


    誰知過了沒兩天突然傳出消息來,說是科考秀才考試改了時間,以前都是秋季考,考過了秀才若想繼續考舉人得等到下一年,現在朝廷突然下了旨意,秀才考試挪到了三月,隻要過了秀才考試,並不耽誤秋天的鄉試。


    這一政策一出,許多參加科考的人無不歡喜,隻時間上緊迫,眾學子無不積極備戰。


    薛陸獨坐歎氣,道:“就算我今年考上秀才,要想考舉人還得等後年.....”


    常如歡看他鬱悶的樣子忍不住打擊他,“就算今年能讓你考舉人,你確信自己能考上?”


    薛陸一下子泄了氣。他現在的學問,夫子說了考秀才有把握,可考舉人就得看運氣了。


    但考試日子定下來了,他就得抓緊複習了,常海生對他道:“這些天就好生複習功課,若有不明白的就去問崔夫子。”


    薛陸點頭,鄭重道:“小婿知道了,嶽父放心。”


    正月十五這日族長來了,比他們想象的慢了一天,趕在常海生進京之前趕來了,族長今年五十多歲了,精神很好,對常海生道:“海生啊,你是咱們常家頭一個舉人,咱們族裏都重視著呢,以後李氏和馬氏我們一定看牢了,絕對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族裏好不容易出了舉人,而且還有可能中個進士,他這個族長今後死了見列祖列宗都有臉麵。若是因為兩個刁婦影響了科考,那可就是大罪過了。


    常海生溫和一笑:“多謝族長叔了,還有就是舉人名下可以免稅兩百畝地,現下還有剩餘名額,族長叔若是信的過我倒是可以掛在我名下一部分。”


    他們家以前貧困,地也少,中舉後雖然有一些富戶為了打點關係送了些地,但是也不多,後來他在縣學教書有些學生的家人也送了些禮,這些都是縣學默認的收入他也不例外的收下了。


    這些雖然置辦了些地也租種出去,但是離二百畝還是有剩餘。


    若是大房和三房早些年不這麽對待他們二房,常海生是樂意將自己親兄弟的地掛在他名下免稅的,但他對兩個兄弟實在失望,當初兩兄弟來求他的時候,他還是拒絕了。


    他不是聖人,別人都將他女兒賣了他若還庇護賣他女兒的人,那他就枉為人父了。


    倒不是他記仇,實在是兩兄弟過份,要不是女兒現在過的好,他恐怕早就想辦法給其他兩房教訓了。


    族長一聽這話,當即高興,“自然信的過。”


    這稅一免,家裏就寬裕不少,沒有不樂意的道理。


    於是第二日常海生便與族長辦理了手續,自此族長更一心一意的在常家莊好生約束族人了,尤其是大房和三房的人。


    常海生於正月十七一早便與同窗一起往京城趕去了。


    清河縣與京城之間其實是有運河的,但常海生幾人家境不富裕,不願提早去京城,隻能商量著過了年再走。但冬季河上結冰船走不了,他們隻能合夥租了輛馬車走旱路了。


    好在清河縣離京城隻有半個月的路程,路上快些,到了京城還能休整幾日。


    會試二月初九開始舉行,若是過了會試便是進士,還要參加三月初一的殿試。當初常海生便與常如歡等人說好,若是會試過了,那麽就托人帶口信迴來,若是落榜,那麽他便不逗留,直接迴清河縣。


    在這件事上,常如歡夫妻還有常如年自然是期盼常海生不迴來的。但結果究竟怎樣,他們都不得而知。常海生的科考關係到常家族人的容易,更關係到常如歡姐弟今後的生活。


    若常海生成了進士,等薛陸考上進士的時候她們那也是她的後盾,雖然薛陸對她很好,但是誰都希望自己娘家更好不是?


    而對於常如年來說,那也是大有益處。若常海生能留在京城,那麽常如年也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但是事與願違,到了三月底,常海生幾個落榜的舉人便迴了清河縣。


    常海生落榜了。


    應該說清河縣前去科考的舉子裏隻有一名為趙豐原的考中二甲進士。


    長途跋涉,常海生形容有些邋遢,好在精神尚可,常如歡這才放了心。


    第56章


    常海生較去之前消瘦不少, 精神還不錯, 迴來休息了幾日才又迴到縣學教書。但接連幾日見常如歡等人看起來都很擔憂他,說話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便有些哭笑不得的笑道:“爹沒事,大不了三年後再考就是了。如果連這點打擊都受不了,那爹也就太沒出息了。”


    要說不失落那是騙人的, 當初考舉人第一次他也沒通過,去年考的時候運氣不錯得了中上遊的成績,又經過幾個月的努力, 他還期望著能夠一舉通過會試, 卻不想還是栽在這上麵了。


    但舉人常有, 進士卻少,有人一輩子都止步在舉人上,終其一生都考不上進士。他在去之前甚至已經做好了落榜的準備,隻心裏存了期望,現在隻是期望破滅罷了。


    索性他年紀還不大,繼續努力三年再去考就是了。


    常如歡見她爹神色不似作假, 心裏也就放了心,道:“三年後爹年紀也不大, 定能考中。”她笑了笑看了薛陸一眼, “正好趁著這三年夫君能得爹指導指導。”


    常海生直到女兒是安慰自己, 笑道:“那還真是便宜你們了。”


    雖說沒考上進士,但他還是縣學的夫子,仍然能夠一邊讀書一邊教學。而且人生太長,哪有那麽十全十美的生活。


    一家人的生活又平靜下來, 常海生和薛陸每日來往於縣學和家裏。


    而常如歡繼續將話本子寫下去,之前寫的十萬字經李讓的書鋪銷售出去開始賣出去的少,後來就越來越多的人喜歡。


    李掌櫃見勢頭正好,又來催促常如歡趕緊寫下麵的部分。


    隻因張武之事,常如歡現在輕易不出門了。常海生為了一家人,每月拿出三百文錢請了一個婆子專門幫他們買菜做飯,其他的雜務還是由常如歡負責,畢竟一家人日子過的也不是很寬裕,能做到現在這樣不愁吃穿已經是常海生考上舉人帶來的了。


    這婆子姓劉,家就在鎮上,老伴早早沒了,身邊沒留下個一兒半女,日子過的緊緊巴巴,便托人找了份工。常海生找人時看她老實又可憐便用了她。


    劉婆子五十多歲,為人勤快,家裏又沒什麽人,給常家買菜做飯後又閑不住便幫著常如歡收拾家務。常如歡過意不去要給她加錢,劉婆子笑道:“就我一個老婆子也花不了多少,不用多給。而且老婆子閑不住,多活動活動對身體也好。”


    常如歡堅持了兩次都被劉婆子推拒了。


    一轉眼就到了四月初九,因為縣試就在清河縣考,所以一早薛陸就去考試了,常如歡本來想親自去送他,卻被薛陸和常海生給拒絕了。


    薛陸義正言辭道:“今日人多,娘子出去不安全,還是在家呆著好。況且縣城咱們也熟悉,娘子不用擔心。”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常如歡也沒再堅持,隻笑著給他收拾好筆墨紙硯還有吃食,裝在籃子裏送他出門。


    下午薛陸迴來了,臉上還算輕鬆,常如歡怕給他壓力便沒有問他考的如何,薛陸卻心想:娘子怎麽不問我考的如何呢?


    到了第二日常如歡還是沒問,薛陸忍不住了,吃晚飯的時候道:“娘子怎麽也不問我考的如何?”


    常如歡假裝驚訝,看了他一眼,“不是考的不錯嗎?”


    薛陸張了張嘴,半晌才道:“你怎麽知道?”他真的沒說呀,難道是做夢的時候說夢話了?


    “從昨日進門,你臉上就掛滿了輕鬆,難道考的不好?”常如歡吃了一口菜,頭也不抬的問。


    薛陸趕緊擺手,“娘子,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這次題目很和我胃口。”


    常如歡放下筷子,嚴肅道:“夫君有十足的把握?”


    薛陸還未迴答,常海生接過話去,對薛陸道:“科考最忌諱驕傲自滿,這才是秀才考試的第一關,你可要按捺住性子才行。”


    聽到娘子和嶽父的話,薛陸有些委屈,他這次考的的確不錯,雖然明日還有一場,但他確信自己這次肯定能過縣試,所以才好奇為什麽都不問他。


    桌上有些沉默,常如歡怕打擊到他的積極性,柔聲道:“好了,逗你呢,不問你是怕給你壓力,我們都相信你的實力的。”


    常如年也點點頭,“姐夫,你肯定能行的。”


    薛陸心情稍微好了點,第二天又神色如常的考試去了。


    縣試隻考四天,考完後還要等上幾天才能知道成績。


    十日後,薛陸早早的帶著常如年去看榜單,迴來後很是高興,一張臉都生動起來,眼睛亮晶晶的,就等著常如歡問他。


    可惜小舅子常如年嘴巴快,還不等常如歡問就嚷嚷:“姐姐,爹爹,姐夫考了第一名,是縣案首。”


    薛陸幽怨的看了小舅子一眼,覺得小舅子太沒眼色了。


    常海生從屋裏出來正巧聽見這句,當即滿意的點點頭,難得誇讚道:“不錯,去年還墊底這才不到半年就中了案首,不錯。薛陸啊,還得繼續努力啊。”


    他以前的確看不上薛陸,覺得薛陸除了一張臉能看,其他就沒有能看的地方。後來慢慢接觸才發現薛陸的確適合讀書,而且天分不錯。


    而且薛陸這才認真學了差不多一年的功夫就考了縣案首,就能說明他是個可造之才。


    薛陸最怕嶽父,見他這樣說連忙收起臉上的得意之色,認真道:“嶽父放心我一定努力的。”


    常海生滿意的點點頭,再看看女兒臉上帶著笑意,心裏也稍稍放了心,“行了,這才是秀才考的第一關,迴去好好準備下個月的府試,爭取能考個秀才迴來。”


    薛陸忙不迭點點頭,拿眼偷看常如歡見她看過來忙露出開心的笑容來。


    常如歡嘴角勾起,衝他眨眨眼,薛陸突然就臉紅了。


    他媳婦這是再朝他拋媚眼嗎?


    娘的,心跳的好快!


    常如歡可不知他心中所想,轉頭想起什麽對薛陸道:“這事還是找人給爹娘送個信吧,他們定盼著呢。”


    薛陸一拍腦袋,嘿嘿直笑:“我差點忘了,我這就去。”


    常海生也點頭:“是這個理,去吧。”


    薛陸興高采烈的出門找人帶口信了,常海生臉上的笑落下來,對常如年道:“你迴屋讀書,我和你姐姐有話說。”


    對於自己爹老把自己當孩子看常如年心裏是不高興的,但既然爹都說了,他隻能撅著嘴一步一迴頭的迴屋讀書了。


    常海生看了眼外麵,對常如歡道:“你也看到了,女婿的確有讀書的天分,這次秀才考試,如果不出意外,他定能通過,再學上兩年後年的鄉試也有可能通過。而爹雖然現在是舉人,但是參加會試已經感覺到吃力,若是爹這輩子都考不上進士,爹最擔心的還是你。”


    天底下考上功名後拋妻棄子的人有很多,雖然薛陸跟他發過誓,但誰又能知道這人是不是真的不懼這些反悔誓言呢?


    常如年是男子,就算他考不上進士,常如年也能憑借自己的本事和他的教導在科舉上搏一搏。但女兒就不一樣了,已經嫁為人婦,自身的榮辱都係在了薛陸的身上,薛陸能按照他的誓言履行承諾還好,若是真的做出拋妻棄子的事來,到時候他真怕他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


    常如歡聽出他話裏的擔憂來,心裏暖暖的。這就是親人,這就是父親,無時無刻不擔心關心著她。


    她扯扯嘴角,“爹,我不怕,我相信薛陸不是那種人,我更相信自己□□的夫君能夠一輩子對我好。當然,即便真的有那麽一天我也不怕,大不了就和離迴家,難道爹爹和弟弟會不接納我?”


    常海生失笑搖頭,“你啊,就是不服輸,當然人生本就是個賭注,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結果是什麽。也許就像你所說的,薛陸一輩子都保持著他這份真能夠對你好一輩子。這也正是爹爹所期望的。”他頓了頓看向常如歡的目光滿是慈愛,“就算真有那麽一天,別哭別鬧,迴家來,爹和弟弟永遠都接納你,永遠都是你的家人。”


    早在如歡娘去世的那幾年,那時候他年輕還是秀才,村裏不少人家想讓女兒嫁過來,但是他都推拒了,一方麵是懷念亡妻,另一方麵就是怕後娘進門自己的兩個孩子受委屈。


    而他現在也三十多歲了,這些都想開了,即便李氏和馬氏費盡心機,他也不會再娶了,一個人和兒子過挺好,等兒子大了娶妻生子,他也就滿足了。


    常如歡笑著點點頭,“爹,我知道了。不過眼下我可不能服輸,這才剛剛開始呢。我就不信我的小皮鞭製服不了他。”


    常海生白了她一眼,“他好歹是個男人,在外麵總得給他留個麵子。”


    “我知道。”常如歡樂嗬嗬的,心裏暢快極了。


    薛陸出去一會兒很快就迴來了,手裏還提了一壇酒,見常如歡看過來咧嘴笑道:“給嶽父喝的。”


    常如歡笑,“今日破例,你與爹爹一起喝吧。”


    薛陸眼睛一亮,立即道:“娘子你真好。”


    好吧,她真好,隻讓他喝個酒就真好了,那做他的妻子也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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