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 許萱抬頭看著牆上掛著的略顯陳舊的匾額, 那是許圉師的字跡,她最熟悉不過,隻是其中少了幾分穩重, 多了幾分的灑脫,應是許圉師年輕時寫的字,不忘初心,便一直掛於書房內。


    一旁的書架上擺放了滿滿的書,雖然有些年頭了, 卻絲毫未沾染塵埃, 可見許管家對此的重視程度了。


    “相公生前最珍視的書都在內室裏放著, 您要不要看看?”管家打斷了許萱的思緒,在他所指之處有一扇門, 位於屏風後麵,若不是他提醒,還真難找到。


    許萱推門進去, 裏麵的布置極為簡潔,想來許圉師看書累了便就此歇息一下, 除卻沒有酒香, 倒真和李白的書房有幾分相像了。


    “相公素日裏並不注重奢華, 生活一切從簡, 隻是不知道李郎習不習慣,娘子看缺什麽,老奴好派人去置辦。”


    外間書房十分雅致, 隻是這內室休息的略隨意了些,不過李白一向不拘小格,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瑣事,許萱暗暗歎了口氣,道:“李郎他向來不在意這些小事,隻是休息還是要舒適一些的好,這床有些年頭了,外麵打掃的雖然幹淨,保不準裏麵已經空了,還是換掉罷,至於其他的,管家看著添置就是,李郎也隻白日裏偶爾歇息一下,不必過於浪費。”


    管家忙應了,剛要出去喚人,又被許萱叫了迴來。


    “這些年來,管家搭理宅內的錢都是阿公每年派人送來的麽?”


    許管家答道:“相公有時候會派人送些銀錢來,若是哪日相公忘記了,老奴便從書房裏拿,這是相公走之前安排的,專門留了積蓄以備不時之需,不過養幾個懶散下人罷了,開銷並不大,所以老奴從未動過相公留的那點積蓄。”


    許萱點點頭,她也不準備動,於是道:“以後有什麽需要用錢的地方隻管和我說,既然宅內都是管家在打理,用錢也不必和我打招唿,迴頭記在賬裏就是。”


    許管家歎了口氣,道:“老奴如今年紀大了,怕是伺候不了幾年了。”


    “快別這麽說。”許萱聽了心裏有些難受,“管家身子看起來還算康健,平時一些事情隻管交給墨青處理就是,不必過於操勞。”


    許管家苦笑道:“老奴的使命就是照顧好主子,若是整日裏什麽都不做,還要主子操心,那老奴還不如迴莊子裏養老等死呢。”


    許萱聞言皺了皺眉,問道:“許管家的妻兒現在何處?”


    許管家道:“老奴一生未曾娶妻生子,故而身邊並沒有什麽親人了。”


    許萱唏噓不已,如此忠仆著實難得,看他雙鬢花白,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許圉師,於是道:“既然如此,管家便繼續留在許家,一切事宜照舊,還像以前一樣,管家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這麽些年來,管家既然能將宅內打理的井井有條,我與李郎自然是信任管家的。”


    許管家忙道:“娘子過譽了,老奴不過是盡忠職守罷了。”


    許萱又囑咐了幾句李白常用的筆墨,便走到書桌前準備書信一封,一旁的紙質略顯陳舊,管家見她神情猶豫,便試問道:“這些都還是先前相公留下的,有些年頭了,老奴想著雖然泛黃卻還能用,便沒有丟了,老奴這就讓人去取些新的來。”


    “不用了,這樣就挺好。”許萱提筆沾了墨,隨意寫了幾句,吹幹後折好交給管家,“派人將這封信送到太子舍人的手上,其它就不必多言了。”


    “是。”許管家領命退了下去。


    許萱在書房看了一會兒許圉師的藏書,便迴去將李白喚醒一同用了午膳,剛剛撤下飯菜,便聽到前麵稟報,說是有貴客到來。


    許萱第一反應就是郝象賢,難不成他整日裏很悠閑,這個時間......難道不是應該在宮裏陪太子嗎?


    李白低頭見許萱為他整理衣袍卻滿臉糾結,問道:“怎麽了?來人是你認識的?”


    許萱道:“午間我寫了封信讓人送到寵之手中,不至於這麽快就過來罷?”


    李白笑道:“來便來罷,你這麽苦惱做什麽?”


    許萱幫他將金龜係於腰間,道:“不是苦惱,隻是有些奇怪,太子竟然這麽好說話,還是說他今日正好休沐?”


    李白道:“無論哪個,等見了他就知道了,你也隨我一同去前廳,怎麽說他也是喚你一聲阿姐的。”


    許萱應了,兩人走到前廳,隻見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背對而立,按理來說,李白此時並沒有品級,見了郝象賢應當行禮。


    郝象賢此時恰好迴過頭來,原本略顯陰鬱的麵容在見到許萱二人登時露出笑容,哈哈笑道:“我們自家人就不必講究那些虛禮了,況且姐夫此來長安,說不定日後飛黃騰達,還需要姐夫多多提攜呢。”


    李白笑道:“賢弟說笑了,我們夫妻二人不過閑遊到此,住上些時日自然會離去,又何來的為官一說,若是讓人聽去了,豈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郝象賢卻神秘一笑,視線移到李白腰間,他點頭示意:“敢問姐夫腰間掛著的是何物?”


    李白手撫腰間的金龜,欣然一笑:“這是在前來長安的路上,偶遇一位見識淵博的老者相贈的,我與他把酒言歡,最後他以此物換我好酒,不過我受之慚愧,第二日他忽然離去,臨走前未曾見上一麵,故而一直沒有機會還給他。”


    郝象賢神情複雜的看著李白,問的:“姐夫當真不知此物為何物?”


    李白聞言疑惑地看向他:“莫非賢弟認得此物的主人?”


    郝象賢深深地看了李白一眼,對許萱笑道:“四大來信說阿姐和姐夫將來長安,讓我好生提點照料,我本想阿姐和姐夫都是聰慧過人的,哪用得著我,看來姐夫一心隻撲在了吟詩和飲酒上,此物可非凡物啊。”


    許萱奇道:“你就別賣關子了,這東西到底是什麽來頭?”


    郝象賢朝李白伸手,李白會意,將腰間的金龜卸下放在郝象賢手中。


    郝象賢甚為小心的來迴撫摸著,眼中滿是欣賞:“此物乃是聖人賞賜給當朝才子賀知章的金龜,依阿姐看,這東西的來頭如何呢?”


    許萱二人俱是一驚,不敢相信的對視一眼,李白很快反應過來,問道:“莫非此事已有不少人知道了?”


    畢竟是聖人賞賜的東西,李白自然不敢隨意攜拿,而郝象賢明明識得此物,在第一眼看到他佩戴時不禁沒有絲毫的驚訝,反而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可見此事不僅郝象賢知道,可是此事又是誰宣揚出去的?


    知情的人就那麽幾個,他與許萱根本不可能說,那也就隻有......


    “原來賀公就是賀知章賀大人!”許萱迴想起之前在襄陽時見到的賀知章,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不過賀知章本身給人的感覺就是大智若愚,並非等閑之輩。


    郝象賢將金龜還給李白,笑道:“豈止不少人?如今整個長安都已聽說“金龜換酒”的故事了,姐夫啊,你如今可是名動京師的大才子了!”


    李白聞言皺了皺眉:“此事是誰對外傳出去的?”


    郝象賢道:“還能有誰?敢在背後議論太常少卿的閑話,若沒有賀大人的授意,誰敢亂說話?”頓了頓,他又道,“況且賀大人在朝中和百姓眼中可是老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能被賀大人讚不絕口,姐夫啊,你可是一不小心就撞了大運了。”


    李白卻沒有郝象賢想象的那麽高興,還未進長安便已經如此轟動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心中本就隱隱約約覺得賀公此人不簡單,不料竟然有這麽大的背景,賀知章......他曾有幸聽說過他的幾首詩,不想竟然有機會與他相遇並結識。


    許萱也陷入了沉思,賀知章此番舉動顯然是想幫李白一把,他欣賞李白的才華,愛才惜才,所以才會將如此重要的東西贈予李白,迴到長安後還以此為故事宣揚出去,如果她沒猜錯,現在整個長安城已有大半人看過李白寫的詩了,尤其是在朝為官的官員,甚至包括聖人!


    隻是這番行事,是賀知章和李白共同的意思嗎?她抬頭看了眼李白,見他眉峰緊鎖,麵帶震驚,看來他並不知情。


    “原來他就是賀知章賀大人?記得他那時與我說隻是遊玩,我以為他隻是尋常的老者,不料想還有這麽一出。”李白的心情很是複雜,本來對於入朝為官這件事情已經沒有太大的期許和想法了,而賀知章此番的行為卻是逼得他不得不去麵對長安城內的一些達官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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