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寬想了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李白是在變著法子罵他蠢,怒道:“你膽敢辱罵我?難道我有說錯?我裴寬此生最討厭的不是商人,而是那些為了仕途連最起碼的尊嚴都舍棄之人。你說我聽到的都是假的,我且問你,你自知身份配不上許家,緣何娶了許家娘子為妻?”


    他們聲音愈來愈大,周圍人也慢慢聚集起來,或是幸災樂禍,或是看熱鬧,也有那麽幾個對李白報以同情,要知道裴寬此人是人死理的,凡是他認定的事情輕易不會改變,亦不會給人留有餘麵。


    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李白不慌不忙,亦不見一絲羞惱之色,反而笑的愈發溫和:“長史此言差矣,我與娘子成親乃是眾人撮合,亦是緣分,加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太白父母雖不在,阿叔的話便如同父母。況且成親之後,我與娘子恩愛兩不疑,此乃太白之幸。”


    裴寬抖了抖胡子,道:“誰問你那些了,你敢說你心裏沒有一絲己欲?許家可是名門世家,縱然你得了一個李姓,也無皇室無關,莫要往臉上貼金。”


    裴寬的話當真是一點臉麵也不留,眾人好奇的看著李白,期待著他的反應。


    第28章 當時明月在(六)


    曾幾何時,李白也被問過同樣的話,何以同為李姓,卻隻是個卑微的商人出身?


    李白記得幼時隨父親離開碎葉城,也曾問過父親這個問題,當時李客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遙遙望向長安,眼中一片荒涼。


    “卻不知誰人姓李,如今也是由裴長史在管著的。”李白淡淡道,“而天下間的姻緣也是要先過問裴長史方可,照此理說下去,莫非這天下也是裴長史的天下?”


    裴寬眼睛瞪得如銅鈴,上前一步道:“花言巧語,休得曲解我的意思!口舌如簧,怪不得會將許家哄得團團轉,可惜了許相公一世賢名,如今卸了職,年紀大了,也變得識人不清了。”


    許自正反駁道:“裴寬,我許家的女婿可不是你能隨便汙蔑的,你自己怎麽想我是管不著,但你最好管住你那張嘴,莫要以為我許家不如以前,可以任人欺淩!”


    李白對許自正笑道:“父親何至於發怒,倒是不值得了,裴長史欲效仿李斯魏征,仗義直言,隻可惜自己真假莫辨,是非不分,人雲亦雲,何以指正他人?著實可惜!”


    “你!你到底是何居心,來日定當知曉!”裴寬說不過李白,眼見周圍人都在為李白暗暗叫好,頭腦發熱,隻放下這句狠話來!


    受過裴寬當眾羞辱的人並不在少數,但都礙於是他的晚輩,亦或是心虛,隻得呐呐應諾,不敢出言分辨,如今見有人總算狠狠教訓了裴寬一把,簡直大快人心!


    彭允見李白竟然把裴寬說教一番,冷哼一聲,忽然笑道:“說起來,我前幾日突然見了一個人,那人也是來自昌明,興許太白認識也未可知。”


    李白朝他看過來,見彭允朝一旁桌上正在胡吃海喝的一人走去,他在那人耳邊低語幾句,那人朝李白看了一眼,放下手中油膩膩的雞腿,往自己身上隨意擦了擦,走了過來。


    “李十二,好久沒見了啊!”


    那人舉止粗狂,也不知道是如何進的梅花苑,最為奇怪的當屬劉使君。


    劉使君奇怪的看著那人,道:“我記得未曾你給送過請帖,你是如何進來的?”


    那人沒有說話,彭允答道:“此人是我帶進來的,因在街上遇到,向我打聽太白現在何處,我想既然是太白的朋友,那必不是什麽外人,於是便自作主張的帶來了,還請劉使君勿要見怪。”


    已然如此,劉使君自然不好在說些什麽,否則豈不得罪了彭家。


    “太白兄,你可識得此人啊?”


    彭允將那人讓了出來,李白這才看清那人的麵容,似乎有幾分的眼熟,卻是記不清叫什麽名字了。


    那人笑的流裏流氣,道:“如今李兄可是許家的女婿,貴人多忘事,記不起來也是正常。隻是李兄莫不是忘記了在昌明做的事情了?彼時李兄仗劍為民,可是好威風啊!”


    李白忽然想起來,當時一行人中仿佛是有這麽一個人,那時人數眾多,亦有一些跟隨他們胡亂製造混亂之人,此人就是其中之一,隻是他對這人的印象卻不深。


    李白笑了笑,實話實說:“我想起來了,隻是那時人數太多,太白不能一一記得,敢問這位兄台大名?”


    那人嘿嘿一笑:“太白兄昔日混的風聲雲起,如今也是令人刮目相看,怎麽,看到昔日故友,不打算略幫一二麽?”


    李白沒有理會他的話,隻似笑非笑的看著彭允。


    裴寬仿若拿到了李白的把柄,哈哈笑道:“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以前交的好友,如今怎麽裝作不認識了?你再伶牙俐齒,這次看你又能說出個什麽花來!”


    李白淡淡一笑,轉而問向那人:“你說我倆是故交,那麽我且問你,可知我父之名,年齡幾許,師傅又是何人?”


    “這......”那人說不出來,慌忙看向彭允。


    彭允臉色亦不好看,低聲道:“你看我作甚麽,我以前又不識得他!”


    李白仍麵帶微笑,隻是眸中冷意更甚,點到為止,不再多說一句,眾人俱已看清場上的局麵。


    “公允啊,你這是從哪找來的亂七八糟的人,莫不是被騙了罷?”


    說話之人身穿絳紫色長袍,大踏步走過來,他下巴微抬,點了點那人,道:“誰人沒交過幾個損友,況且我看這人連友字都稱不上,再者年少的事情又怎能作數?如此說來,那裴長史的小兒誌明,昨日還跟我去醉凝樓喝酒聽曲,不說遠的,就你們這群人當中,有幾個沒有和我喝過酒看過小娘的?”


    如此乖戾不訓,除卻郝象賢,又何人敢這般說話。裴寬被他捏了短處,立時堵得臉紅脖子粗,說不出話來。


    郝象賢雖說性格如此,卻是人緣最廣,無外乎是成群結伴的去喝酒聽曲,在座大部分人都與他相識,自然各個閉口不言,這樣的場合,應也不是,不應更不是。


    郝象賢掃了一圈,玩味的看著彭允,道:“據我所知,公允在長安亦是時常流連煙花之地,雖說官場大抵如此,隻是莫要以為不在安陸,就無人所知。”


    郝象賢同在長安,又是太子身邊的紅人,彭允自然不敢多言反駁,隻冷冷道:“寵之不在長安陪太子,居然還有空閑迴安陸,聽人說太子寬宏大量,待人以誠,寵之好福氣。”


    郝象賢聳了聳肩:“過年時節,太子總不好拉著我不放罷?況且我若是不迴來,這些人如何有機會找我喝酒打聽朝堂之事?”


    他堂而皇之的把眾人內心想法說了出來,並未指名道姓,眾人也隻得一個個緘口沉默,口觀鼻,鼻觀心,作無知狀。


    郝象賢也不怕得罪人,又走到李白身邊道:“姐夫,你我還是第一次見麵,待會兒一定要好好喝上幾杯。”


    李白笑道:“那是自然,今日怕是盡不了興,大可過幾日來我家中,當備好酒款待。”


    “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郝象賢哈哈笑著,還未笑完,忽然被人擰住了耳朵,他迴頭一看,卻是滿臉怒氣的郝南榮。


    “你個孽障,莫要以為在太子身邊做事,就可以迴家來耀武揚威了,你如今倒是風光的很,不如也來教訓教訓你老子我?”


    郝象賢疼的直吸氣,礙於這麽多人在,郝南榮也不好多說,忙向眾人道歉:“孽子混賬慣了,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眾人俱都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臉上笑嗬嗬,心中卻暗罵郝家一個唱白臉,一個□□臉,誰不知道郝許兩家的關係,若說不是故意出來相幫,還真沒人相信。


    郝南榮固然有想幫許家的想法,卻不是郝象賢這般,當真是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如今把所有人都得罪了,郝家現在在朝中尚還有一席之地,若是將來沒落,恐怕也無人出手相幫,不踩上幾腳已是別人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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