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暄傳國到這時已然有二百多年,是為第十七代皇帝文皇帝治下,國號天和。皇族姓宣,南暄國名便是來自於這個姓氏。文帝宣濯禎今年三十六歲,宮中一後七妃,育有十位皇子之多,是南暄曆代帝王中最多子的一位。皇後生長子紹琦;淑妃生次子紹瑛,六子紹瑆,七子紹珈;端妃生三子紹璜,九子紹瑭;申妃生四子紹琿;蘭妃生五子紹瑉;賢妃生八子紹琳;容妃生十子紹珩;另有懿妃無子。

    天和15年,紹琦21歲,次子紹瑛,三子紹璜都年滿20,到了大婚之齡。因此今年初夏時節,將會在南暄國內大選秀女。這也是這幾年來朝官間婚事寥寥的原因了。很多官家貴女們都惦記著進宮做人上人,連很多平民女子都報了名,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是第二個容妃娘娘呢?當然也有對進宮完全沒有興趣的,風聞萬寧潔就是一個。

    皇宮,是個有著無數機會和無數陷阱的地方,任何一個想要入宮的女子都是在用自己的餘生在進行一場豪賭。

    “雅兒,你可知皇宮,是個怎樣的地方?”蔡立忠從來沒有讓蔡雅選秀的這個念頭,也是因為蔡雅太過弱勢的性格不適合那個地方。

    蔡雅點頭,很平靜,“我知道。”

    看著那樣溫婉懦弱的蔡雅這樣平靜的麵對如此嚴肅的問題,蔡立忠和蔡延勝麵麵相覷,“凱詩,你快來!”還是要把劉凱詩招來解決問題。

    “出什麽事了?”劉凱詩端著幾碟小點心,“延勝,來嚐嚐……”

    “雅兒要進宮去!”蔡立忠焦急的道,“這事爹跟我提過,我好不容易讓爹斷了這個念頭,可是雅兒……”

    劉凱詩也沒有想到蔡雅竟然有這樣的想法,望向蔡雅,看到不喜歡成為焦點的她低著頭,望著杯中冷掉的殘茶。劉凱詩頭大了,這是什麽日子啊!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沒完沒了的!“老爺你先去陪陪延強。延勝,你也迴北院去吧,我單獨跟雅兒聊聊。”

    把兩個人攆走之後,劉凱詩坐在蔡雅身旁,想了半天,歎道:“雅兒,我的娘親是當今聖上的堂妹,從前我也是常進宮陪伴皇祖母的。宮裏的事,我多少清楚一些。唉,雖然皇祖母最重親情,可隨著皇子們日益長大,皇位之爭難以避免;就算是當今皇上身邊,那些貴為王妃的孤獨女人又有幾個是幸福的?皇宮中的女人,貴者都這樣,何況那些宮人?這樣的地方,你真的想去嗎?”自古以來,權利的中心都是最殘酷的戰場,在皇位的誘惑下,皇子們往往是死得最快最幹脆的。蔡雅,你有這樣的覺悟嗎?你有這樣的準備嗎?

    蔡雅抬起頭來,默默的看著劉凱詩,“雅兒知道皇宮裏有個樂坊,每日便是練樂習歌。雅兒若是不能被皇子們選中,雅兒便請二娘求求太後娘娘,允了雅兒去樂坊。”

    劉凱詩聽得一呆,她看起來那麽個不關心周圍諸事的人,卻是在哪裏打聽的這些事情?“那若是被皇子們選中……”

    “選中了也無妨,怎樣在宮裏也是個有身份的,隻要有琵琶陪伴……雅兒倒也想過剃頭做姑子去,可聽柴婆婆和聆思樂中情意切切,總是舍不得萬念俱灰,此生青燈古佛,長輩也無法原宥。還是進宮吧,雅兒自知等不到自己的良人。若是真能入了皇子們的法眼,雅兒也算讓祖父刮目了。”

    二夫人搖頭道,“你怎知就等不到自己的良人……”

    蔡雅的對答從來沒有像今日般流暢自如,連劉凱詩都暗暗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文弱的女孩兒,“雅兒從前並不覺得,可自從大哥刻意介紹郭公子來與雅兒相識,雅兒便知原來雅兒已然到了這個年紀。杏園之後媒人們來了,雅兒一直在問自己要嫁嗎?要嫁誰呢?提起的每個人,雅兒都在心中跟蕭家大哥二哥比較,突然間明白自己眼界已與身份難符。杏園中,大哥說聆思的那些話,仿佛就在點醒雅兒一般。人貴在自知,遙不可及之物就不該企盼。那些可以同蕭家大哥相提並論的男子,都視雅兒再普通不過。雅兒難以企盼,也不該企盼。可雅兒又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雅兒不想嫁人,卻又不能。那就嫁給皇家吧,嫁給一位皇子,或者嫁給皇城,隻要有琵琶,此生也不是那麽難過。”

    劉凱詩體味得出她的心情,心底裏一旦有了一個高高的目標,要如何去低就?若她沒有和蕭憲雲之類的人熟識,躲在深閨誰人也不見,反倒好了,她的夫君就是她的良人。可如今已然無法改變……

    可想想當年嫁給蔡立忠做妾,隻是因為他和那人那樣的相似。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讓她排除萬難,和皇城中的長輩們鬧翻,甚至被父親威脅掃地出門,她都堅持著。多少人勸她,點醒她,卻阻止不了她和蔡立忠的姻緣。她卻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真的……愛上這個和那人性情全然不同的老男人。可笑的理由,未必就會導致可悲的結局,不是嗎?

    “這就是你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嗎?”

    蔡雅輕歎一聲,幽幽的道,“雅兒隻替自己出了這麽個主意,二娘能不能讓雅兒給自己做一迴主?雅兒最近連琵琶都彈得驚惶,覺得了無生趣。”

    沉默,降臨在小小的房間裏,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手裏拿著的是無數指向不同方向的繩子,卻隻能選擇一條。

    蔡延勝由屋裏出來,遲疑著不知怎麽辦。他今晚來,是借著跟劉凱詩道歉的由頭,瞧瞧亞妍的。她那麽喜歡琵琶,卻被娘把手傷了,一定很難過……

    他愣愣的在院子裏站著,丫鬟們的房門卻突然打開了,讓他走也不是,躲也不是。聆弦開著門,笑嗬嗬的迴身道:“你們就鬧吧,我去瞧瞧小姐那兒聊完了沒……哎,大少爺……”聆弦目擊了今天幽媚居的衝突,她意識到蔡延勝站在那裏的原因,冒出一句,“聆思!”

    亞妍被枝兒給推了出來,瞧著蔡延勝也是一臉的尷尬,“大少爺!”

    枝兒這位是絕對的惟恐天下不亂,“大少爺要找聆思吧!”猛地一推,亞妍踉踉蹌蹌的被她推下台階來,“那聆思你還愣著幹什麽!”說著跟聆弦咯咯的賊笑。

    蔡延勝怕她摔倒,搶上兩步要伸手扶她。亞妍忙勉強站穩,躲開他的手,低頭道:“大少爺,找奴婢有什麽事嗎?”

    蔡延勝看著她右手五指上的包紮,很是心痛,“你的傷……”

    亞妍不是木頭人,蔡延勝雖然一直罵她吼她,可偶爾流露出的那種真摯的關心,她不可能視而不見,卻苦於無法接受。對不起,大少爺,對不起,“還好,早就不疼了。”

    “今後,別那麽倔了,好多事要忍……”

    亞妍咬了咬嘴唇,還是快刀斬開這亂麻吧,“若是大少爺真的為奴婢好,那……就不要再見奴婢了。奴婢也不會再到幽媚居去。這樣……對任何人都好。”

    蔡延勝啞然聽著她的話,這樣真的對任何人都好嗎?猶記得見她的第一天,她那日彈的什麽曲子?他不知道,隻覺得清冷的弦聲響在那喧鬧浮華的夜晚,那麽格格不入,那麽別具一格;他認定必然是蔡雅在彈琴,府裏該沒有別人能彈出這種味道,可惜錯了;後來,他們像冤家一樣,不是因為郭飛,就是女德,吵來吵去。她的伶牙俐齒,犀利不屈都烙在他的心裏,那深深的痕跡恐怕窮盡一聲也無法抹盡吧?他開始想念這個無禮的丫頭,想見她又怕見她,殊不知她的一顰一笑在不經意中躍然紙上。他瞞不了自己,他也瞞不了別人。那刺玫圖上,遠香酒樓中,昨日下馬的一抱,都是他的真心。可是,他可以為他的真心付出多少?

    真的,不再見了嗎?把心底這情思在這刻斬斷嗎?如何能夠呢?可他想到祖父,想到母親,想到這件事對他們的震撼和傷害。那樣他如何對得起他們的養育之恩?

    他笑了,笑得苦澀,“嗯,沒錯,你說得沒錯。這樣對,任何人,都好。”他再仔細的瞧了瞧亞妍,知道這個迴身究竟意味著什麽,卻終於還是轉過身去,走出了清意齋。枝兒和聆弦兩個跑了過來,“聆思,你怎麽迴事?那可是大少爺啊!蔡家大少爺!翰林院的,探花郎!你竟然讓他不要再見你?”枝兒這個八卦專家很是不明白。

    聆弦也附和著,“就是啊!你竟然就這樣把大少爺放走?”

    亞妍沒有心情滿足她們的好奇心,“這樣對任何人都好。”她走進了屋子,還聽見枝兒追到門邊的聲音,“對你不好,對他也不好,怎麽叫對任何人都好??”

    她已經無力迴答,倒在床上,望著床邊的帷帳,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不是隻要兩個人不見麵就能解決問題的,她應該更徹底些,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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