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她答應得痛快,一邊把三弦往外拿,一邊囑咐:“我好久好久沒講過了,要是卡詞兒了,你可別笑話我。”


    做琴的師傅已經幫她把音準調好,她姿勢都擺好了,可謂離箭在弦,那木頭卻又一把抓住她的手:“程姑娘啊……”


    “啊?”


    “那個,現在你是不是隻能講書給我一個人聽了?”


    程梓月滿臉黑線:“是,客官,你現在是那個——那個什麽挨屁待遇。”


    什麽挨屁?她簡體字還沒研究透,外國鳥語就更別提了。


    白木頭一愣,嘿嘿嘿笑了起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後頭去了。


    自從穿越以來,她的心境不如從前。以前在茶館裏,她是掌櫃的,什麽事兒都是一拍板就能定下,夥計也都聽她的。她隻要講好書,跑好龍套,把每月的賬理理清就行了。可是現在,她寄人籬下,大子兒也不稱幾個,七七八八的爛人一大堆,她講著講著就不知道走神走去哪裏了。


    可一迴過神來,看見那木頭一臉癡呆相坐在她對麵,聽得像是也喝了半斤女兒紅一樣醉醺醺的,她就釋然了。


    講了一段又一段,不知不覺已是深夜了。


    木頭給她倒了一大杯水,很歉疚地叫她去休息。程梓月講得高興,倒覺得沒什麽,便拿了幹淨衣服去洗澡。


    到衛生間門口,她迴過頭來,見木頭正傻乎乎地往下扯領帶。他看見她迴頭了,好不容易扯下來一大半,又趕緊推了迴去,還卡到了喉嚨。


    程梓月又展顏一笑,說:“過幾天我們就能放假了,到時候咱們出去吃好吃的呀。”


    “好好好。”白木頭一聽,跟撿了狗頭金一樣,美得不亦樂乎。


    第二天,本來沒有程梓月的戲,但是一大早,手機就嘰裏呱啦地響,把她吵了起來。她坐起來半天才接通電話,那邊立刻傳來於雪震天響的聲音:


    “程小姐,你昨晚上到底怎麽迴事啊?”


    程梓月瞟了一眼右上角一大串餘額:【微博更新0,新聞發布會50,日常交流98,待分配0。】


    “怎麽?”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識還在夢裏呢。


    於雪的聲音比她快上很多,也急上很多:“你上微博看看吧,那個扒腰扒說有你的猛料呢。”


    程梓月深吸了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雙眼睛殺氣騰騰:又給她出幺蛾子,還有完沒完了?!


    她掛掉電話火速爬上微博,不用找,已經有很多人圈她了。


    一個叫“大內密探扒腰扒”的大v博主發了一條微博:新晉女神程梓月,深夜,酒店,明天九點不見不散。


    第27章 來啊,互相傷害啊


    程梓月整個人都醉了:要扒就扒,還搞什麽定時爆料,腦子進屎啊?


    昨晚上被人偷了房卡的是她,被人調虎離山闖進房間的也是她,她根本就是個受害者,被推到風口浪尖也太絕了吧?


    而底下的評論已經不像一開始,維護她的人多了。反而,有好幾條說她沒什麽作品卻火得離奇,肯定有黑料什麽的。那些看起來很“路人”很“中立”的評論,都上了熱評。


    其實自從出道以來,她一向很低調。字數限製著,她從來沒發過微博,隻有《逗破》跟《亂世貴女》的官微偶爾發微博會甩出她的照片來。尤其入駐劇組之後,除了那次接受采訪,她連個正經的新聞發布會都沒去過。


    照說如果要爆料什麽戀情之類的,媒體會選擇“疑似戀情曝光”之類的關鍵詞,而不會直接點明了“深夜的酒店”。


    就深夜跟酒店倆詞兒,足以證明惡意滿滿了。


    沒過一會兒,她就接到司天美的短信,約她出去說話。


    白木頭大概還睡著,她沒吵他,輕手輕腳地洗漱,剛走到門口,看見地上被人從門縫裏塞進來了一個信封。她彎腰撿起來打開,裏頭隻有一張照片,是秦頌遠扶著酩酊大醉的她進酒店門時被遠遠照下來的。


    這代表什麽?威脅恐嚇?


    約了轉天9點才爆料,這一天的時間裏,是要看她願不願意花錢買下這個料麽?可就這一張照片並不能說明什麽。她昨天過生日,大家都灌她,好多人都在場,薛霖、杭珊就能證明。這張照片完全不能對她起到什麽威懾作用。


    反倒是昨晚一開房門,裏頭是白應寒和袁可茵,外頭是秦頌遠和程梓月,這一幕才最為嚇人。


    程梓月把照片塞進包裏,腿兒著去找司天美了。


    司天美經驗老道,約的是個很僻靜的小咖啡店。看見程梓月進門,她笑著朝她一招手,絲毫沒有慌亂的樣子,這讓程梓月提著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


    跟服務員無聲點了一杯咖啡,程梓月坐定,直直地看著司天美,等著她問話。


    “昨天晚上的事兒小於都跟我說了。”聲音快而有力,司天美依舊留著齊肩的梨花頭,挑著彎彎的眉毛一撇嘴,連露出的酒窩都是幹練的:“咱白總的弟弟白應寒,真的在你屋裏?真的是白先生?”


    司天美是個大人精,什麽事情都看得比別人遠些,透徹些,程梓月是知道的。況且紙包不住火,這事兒肯定是瞞不住的,於是點了點頭。


    司天美沒有意外,隻稍稍頷首,又問:“那袁可茵是怎麽知道的?”


    “偷聽。”程梓月十分泰然地說出這兩個字,繼而深吸了一口氣:“她趁我醉酒偷我房卡。”


    剛說完,她的手機就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許央發過來的。


    “梓月,給你的照片看到了嗎?公司一早就在研究這個,我隻拿到一張。你要跳槽,公司本來同意,不知道為什麽反水了,要先黑你再捧虞言汐。你別迴我,看完就刪了吧。”


    程梓月鬆了口氣,把手機遞到司天美麵前,又掏出來書包裏的那張照片給了她。


    司天美一目十行,看完後思忖了片刻,也從書包裏拿出來一遝照片給她。


    程梓月拆開一看,她這一遝才是全套的。秦頌遠扶著她進電梯、攙著她走到房門,兩個人劃房卡,到房門開了,程梓月被抱起來,秦頌遠僵在門外。有一張照片裏出現了白應寒的下半身,很明顯是個高個子的男人抱著她,但瞧不見臉。


    一整套照片都是仰拍的角度,看起來像是有人拿著微型相機蹲在樓梯間的入口那,偷偷拍下來的。


    可是直到最後一張,是於雪跟秦頌遠都站在她門外,也沒有出現袁可茵的身影。程梓月微微蹙起眉頭。


    “發現什麽了?”司天美微微一笑,把照片收迴包裏:“乍一看,你覺得是誰做的?”


    司天美問的是“乍一看”,後頭肯定跟著“仔細看”。那麽“仔細看”之後的結果是正確的,“乍一看”的結果肯定就是片麵的、錯誤的。程梓月知道司天美這是故意在考她,於是拿起咖啡勺在咖啡裏攪了攪,漫不經心地小聲答道:“袁可茵。”


    司天美高高挑起眉毛:“這套照片裏這麽巧,一點她的影子都沒照上。她是白先生的前女友,白先生現在出現在你房裏,她心存記恨,看起來的確像是她做的。不過……”


    這個金牌經紀人可真是不簡單,一步步緩緩試探,卻又循循善誘,程梓月在堤防她的同時,也暗自欣慰起來:跳槽這個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那麽再裝傻充愣就不合適了。


    最近蘇沉總是明裏暗裏跟袁可茵較勁兒,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結合許央告訴她的,她尋摸著,蘇沉應該不是故意要挖她的黑料,而是隻想跟著袁可茵瞧瞧究竟。結果一瞧不要緊,瞧出了程梓月這一段兒。於是他就順手牽羊,把袁可茵的照片挑走,再把她的寄迴她的老公司,來個借刀殺人。


    至於動機嘛。


    這兩天司天美對程梓月可比對他上心得多。他本來是司天美手下一票“90後”裏比較“得寵”的,程梓月去了,怕就會分去他的“寵愛”。如果這次黑她黑到了位,沒準就能把她跳槽的事情攪黃,或者直接叫司天美對她失望,這樣他的地位就穩固了,資源也就穩固了。


    她簡直是現代女版施公啊!


    程梓月端起咖啡杯來抿了一小口:“蘇沉。”


    咖啡這東西,還真是神一般的難喝……也不知為啥這堆現代人放棄了晶瑩剔透的好茶,而選擇這屎色的東西……


    司天美挑起嘴角,打了個響指:“沒錯。近來小蘇是越來越往牛角尖鑽了。”說完,她轉著眼珠想了片刻,又道:“梓月,一般藝人的私生活經紀人是絕不會幹涉的。但這樣損人不利己的心思,萬萬不能有。”


    程梓月很誠懇地點頭。


    “跟你舊公司談得不太順利,也有我的責任。隻是上層的有些決策,不是我能決定的。”司天美斂容,麵色凝重起來:“這件事你我都明白,但也隻能這樣。那個博主不為錢,隻為關注度,這爆料壓不住。所幸他們沒拍到白先生的臉,隻有秦頌遠。他送你迴酒店也無可厚非,對此咱們不迴應就是了。至於屋裏抱你進去的人,我們可以隨便找個你的親戚,比方說舅舅之類的,給你過生日。對了,你還有家人在這嗎?”


    程梓月被問得一愣。


    她自己的話,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除了茶館爺爺,就沒親人了。而現代這個程梓月……她知道,她的所有親戚全都移民到外國去了,不要她了。記憶裏,她跟那一家子人親緣淡薄,早沒聯係了。


    她搖搖頭,垂下眼簾。


    “沒事兒,那咱就不迴應,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司天美恢複了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笑道:“至於秦頌遠那邊,我還在聯係他的經紀人,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就是爆料出來估計會說得很難聽,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司天美這樣掏心窩地安慰,程梓月並不知道她是真喜歡她,還是隻看在白應寒的麵子上才對她這麽好。不過她一向是很講義氣的人,不管司天美的動機是什麽,她還得夠意思才行。於是她重重點頭:“放心,我懂。”


    “很好。”司天美一拍桌子,仿佛在說“小姑娘,我很欣賞你的作風”。


    從咖啡小館裏出來的時候,字數餘額是這樣的:


    【微博更新0,新聞發布會50,日常交流76,待分配0。】


    離200越來越遠,程梓月很無奈地看天歎了口氣。


    還有白木頭那邊。她跟秦頌遠的事情如果被大炒特炒,也不知他會不會看見。如果被他看到的話……她甚至都能想到他一臉委屈一臉難過的表情了。


    這個蘇沉,簡直像一隻癩蛤/蟆,爬上了腳麵是不咬人膈應人。自己演技不行,素質也差,就想拉別人下水,她真不知道他怎麽火起來的。


    幹脆也雇千八百個黑子去黑他好了,把他那些不衝廁所的黑料都抖出去!


    程梓月咬咬牙,一邊把怒火壓下去,一邊想,沒關係沒關係,讓他們罵去吧,這劇未播先火,總比她原先天天拍披薩廣告強。


    她一邊往迴走,一邊嘀咕,最後還是手賤拿起手機來刷了一下扒腰扒的微博。一上午的時間,評論已經上萬。除了那些刻意來黑的以外,越來越多的圍觀路人冒泡,都表示很期待這個深夜酒店的料。


    程梓月有些懊惱,剛要退出微博,又看到熱門裏有這樣一條新聞:《深宮恨》三大宮鬥小能手人選塵埃落定,哪款是你的菜?


    底下配了九張圖,最下的三張正是虞言汐。照片裏的她依舊是那一副高貴豔麗的模樣,猩紅的肚兜外罩薄薄紅紗,任哪個男人看了怕也難免浮想聯翩、把持不住的。


    程梓月無奈:這才叫屋漏偏逢連夜雨。怪不得公司願意這麽用力黑她,看來是已經有了新晉的“太子”。


    第28章 啼笑皆非


    《深宮恨》這部劇在微博上一直人氣很高。它沒有穿越重生這些熱元素,也沒有成群結隊的小鮮肉,卻在一抓一把的宮鬥題材電視劇中可謂“獨樹一幟”。


    這部劇的女主不是傻白甜幾經磨難成長為殺伐果決後妃的故事,而是講述了身為皇帝結發妻子的皇後的一生。皇後高氏與皇帝自幼相識,皇帝親政後三年被冊封為後,統冠六宮。她本為重臣嫡女,為人處事小心謹慎,又嚴於律己,也因此顯得有些“不懂風情”。隨著年歲的增長,皇帝後宮佳麗三千,雨露恩澤也漸漸偏向賢良淑德的貴妃和年輕美豔的貴人。對於這位皇後,皇帝敬而遠之,情意也淡漠下來。


    一切從這位“年輕美豔”的貴人進宮,皇帝荒淫無度不理朝政開始,講述了人到中年的皇後如何步步為營、最終重獲聖寵、登上太後之位的故事。


    而虞言汐飾演的,正是這位令皇帝朝思暮想,夜夜笙歌的貴人。


    她的演技程梓月是領教過的。用許央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胸大無腦”。但她在劇裏也演這樣一位“胸大無腦”的,若是將骨子裏的嫵媚勁兒加以好好利用,說不定會是個非常出彩的角色。


    加之這部劇陣容非常強大,飾演帝後的兩位演員皆是經驗老道、演技一流的中流砥柱,還偶爾出現在電影圈並取得不小的成就,實在不容小覷。


    說不準虞言汐能利用這個機會火一把呢。


    而她程梓月,一不小心就要變成人家的墊腳石了。


    目前她根基未穩,不能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亂了方寸。不管怎麽說,演員最重要的還是作品和實力。與其關心緋聞黑料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鑽研鑽研劇本用實力說話。


    迴去的時候,她在路邊小店買了個12寸的披薩,又買了點水果,找那每天無所事事窩在金絲楠木裏的白木頭,看電視吃東西萎靡了一下午。


    晚上她上稱一稱體重,立馬感覺到了來自零食的滿滿惡意,隻好練了三小時的基本功來揮灑汗水,然後洗了個澡早早睡了。


    轉天程梓月依然沒戲拍,十點多才從床上爬起來。看了手機她才後知後覺發現已經過了扒腰扒約定的時間,於是睡眼朦朧地打開微博看了一下。


    果然,就是司天美昨天給她看見的那一套圖。


    事情發生之前,程梓月難免忐忑。可一覺睡過了點,發現扒皮爆出的料隻在意料之中,也沒什麽新意,她就釋然了:你看,大不了也就是這樣,黑料並沒有給她造成什麽太大影響,更不能黑掉她二兩肉,如果真能黑掉二兩肉,她趕緊雇水軍自黑去。


    爭議最大的,也就是白木頭露出半個身子給她公主抱的那一張。她被黑得最慘的點,也是“劈腿一哥秦頌遠”“腳踏兩隻船”“深夜與男子酒店幽會”之類的話題。程梓月不得不承認,這波黑子來勢洶洶,很聰明地把秦頌遠推在一個接近而立之年卻沒什麽緋聞、談戀愛時如同青澀小男生,卻被程梓月這個冷麵情場老手給傷害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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