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歎息著起身:“如此才情,可惜了,可惜了。”


    說著,謝清就走了。


    蔚嵐這才想起來,這位老師,如今還單身著呢……


    聽說他想找個才女,還要不太煩、不矯情那種。


    蔚嵐覺得,她的確挺合適的,可惜謝清年紀大了些。


    蔚嵐就在眾人矚目間算著日子,大夫同她說,下個月初三,就到日子了。


    蔚嵐點點頭,正想說什麽,就看見家仆匆匆趕了過來。


    “不好了……不好了……”


    家仆焦急出聲,眾人都皺起眉頭,謝玨正要罵人,就聽見對方道:“狄傑打過來了!”


    蔚嵐麵色一變,豁然起身:“多少人?在何處?!”


    “好幾萬,看上去還在加,”家仆渾身顫抖:“就在護城河外了!”


    “把魏熊叫出來,傳令下去,城中軍防由魏熊全權接管,立刻關城門布防!”


    說著,蔚嵐起身往外走去,焦急道:“將朝中大臣都叫來,尤其是王曦,越快越好。”


    話音剛落,蔚嵐就覺得肚子突然一陣疼痛。


    她頓住步子,魏邵連忙上去:“乖女兒,你怎麽了?!”


    蔚嵐頭上有汗,她由魏邵扶著,慢慢抬頭,看向謝複道和謝清道:“各位長輩,你們去宮中找太後,由太後主持,先找應對之策,我生完孩子,即刻就來!”


    眾人:“……”


    ☆、第130章


    聞言, 所有人立刻反應過來,趕緊將產婆叫了過來, 魏邵和謝家人匆匆去了宮裏,就留下魏老太君和還在養傷的魏熊叫了產婆來, 扶著蔚嵐進了產房。


    蔚嵐進產房不到半個時辰,王曦就匆匆趕了進來, 滿臉冷意道:“魏相呢?”


    “王大人, 相爺如今不舒……”


    “再不舒服也能見一麵, 就算是死了也能開個棺!”王曦怒喝出聲,直接就往裏闖, 怒道:“她平日如何我不管了, 今日容華兵臨城下, 她無論如何都要出個聲, 我今日一定要見她!”


    “王大人……”


    管家被他一把推開, 急急忙忙上去拉扯, 王曦身邊從來是高手, 三兩下就衝進了蔚嵐的院子,大聲道:“蔚嵐,我有要事,今日無論如何,你都要見我一麵!”


    剛剛衝進院子, 王曦就愣了,院子裏全是女人,魏老太君站在門口滿臉焦急, 血水從房間裏一盆一盆端出來,場麵像極了……


    女人生孩子的樣子。


    王曦不由得皺起眉頭,這長信侯府哪裏來的女人?


    他立刻道:“老夫人,敢問魏相何在?”


    “老夫人!”管家急急忙忙衝了進來,著急道:“王大人他……”


    “世子,你深唿吸,加把勁兒!”


    房間裏傳來了產婆鼓勵的聲音,王曦整個人都僵了僵。


    世子,加把勁兒……


    每個字他都能聽懂,然而每個字串聯起來,他發現……他聽不懂了。


    王曦還沒從世子的稱唿裏緩過勁兒來,就聽見了蔚嵐的聲音。


    蔚嵐的聲音從從來都是雌雄莫辨的那種,很有辨識度,過往他也曾嘲笑她的聲音像個女人,如今卻突然發現,這個聲音在失去了刻意偽裝出來的氣勢後,還原了原本清脆的嗓子,居然……


    真像個女人。


    “張媽,他似乎卡住了。”


    蔚嵐的聲音十分虛弱,王曦就算是個傻子,也明白此刻是什麽情況了。


    一聯想到謝子臣無論如何都不讓蔚嵐出征,蔚嵐幾個月都不上朝不見人,此刻再看看這個場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王曦整個人都蒙了,魏老太君看了王曦一眼,歎了口氣,走上前道:“王大人。”


    “她……蔚嵐……在裏麵?”王曦一貫長袖善舞圓滑聰慧,此刻居然也是話都說不利索了。魏老太君也沒說話,王曦便明了了對方的意思,立刻道:“那……那在下告辭了……”


    “王曦?”裏麵突然傳來了蔚嵐的聲音,王曦一時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隻能道:“阿嵐你繼續生,在下先迴朝中商議……”


    “你過來!”蔚嵐覺得腹間一陣一陣的疼,整個人在水裏,聽著產婆的指導,調整著唿吸,艱難出聲。王曦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的確是有要事,如今此事盛京也隻有蔚嵐拿得下主意,除了蔚嵐,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去找誰了。於是他隻能挪移到蔚嵐房間窗戶邊上,隔著窗戶,聽蔚嵐道:“什麽事,直接說。”


    王曦腦子裏亂糟糟,又驚又茫然,甚至還帶了幾分憤怒。


    蔚嵐居然是個女人?


    這大楚的丞相,這個和謝子臣聯手將王家逼得無路可退,操縱著先帝登基、又讓如今太子繼位的當代權臣,居然是個女的?!


    蔚嵐是個女的,也就意味著城中唯一的守將沒了,那如今容華十萬軍圍城,眾人該怎麽辦?!


    如今整個盛京上上下下,都在指望著這個傳說中在北方未嚐一敗的將軍,可她卻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正在生產的女人!這讓盛京中人,如何是好?


    王曦被這個消息衝得整個腦子是懵的,一言不發,蔚嵐心知王曦這樣的性子,此刻不在朝中卻來找她,必然是遇到了什麽大消息。她深唿吸了一下,緩解了疼痛半天,艱難道:“王兄,到底何事?”


    這聲音喚迴了王曦的神誌。


    男人女人,此刻根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年北方的仗就是她打的,後來的魏相,也是她自己一個人爬上去的。此時此刻,盛京要仰仗的,的確是蔚嵐。


    於是他立刻消了那紛雜的念頭,直接道:“阿嵐,方才容華用飛鴿給我傳了消息,讓我在明日清晨開城門,我猜測此刻他們是人馬未齊,你看如何是好?”


    “他親自來了?”


    “來了。”


    蔚嵐閉上眼睛,一麵用力催促孩子生產,一麵咬牙道:“你去宮裏……找魏熊,告訴他,若此刻士兵不足五萬,對方還在增人,就點兵備馬,”說著,她喘了口氣,一字一句道:“生擒容華!”


    王曦愣了愣,他沒有想到,蔚嵐竟然真的有這分魄力。


    此時城中兵防全部加起來,也不足兩萬,蔚嵐居然敢開城門開戰?


    王曦皺起眉頭,他雖然覺得這個方案不妥帖,卻還是應下聲來:“我去宮裏同眾人商量一下。”


    說完,王曦匆匆去了宮裏。蔚嵐壓著理智,控製著體力,拚命深唿吸。


    要快一點,她必須盡快快一點。


    魏熊壓不住朝裏那批妖怪,此時此刻,這批貴族不被壓著,絕不敢開城門。然而一旦此時不開,盛京就完了。


    容華這種人,沒有絕對的優勢,哪裏敢在前線戰事還被拖著的時候,直接到前線來?


    等明日清晨,盛京怕是要完。


    蔚嵐疼得腦袋發暈,腦子裏卻是一片清醒。


    耳邊是產婆的鼓勵催促聲,她努力按照產婆的指示生產,疼得忍不住罵了聲:“小王八羔子!”


    王曦匆匆進了宮裏,此刻宮中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魏熊剛剛從城樓布防迴來,謝太後帶著謝家人抱著幼帝在大殿上,看著王曦匆匆而來。


    朝中當權者此刻無一不在,看著王曦進來,王丞相睜開一直眯著的眼睛道:“魏相還不來?”


    王曦僵了僵,麵上一苦,謝家人卻是變了臉色,緊張看著王曦。王曦硬著頭皮道:“魏相身染惡疾,此刻的確是來不了了。”


    聽到這話,王丞相愣了愣。


    他讓王曦親自去請蔚嵐,就是篤定蔚嵐這病是為了推脫上戰場裝的,此刻王曦都請不來,怕是真的?


    此刻也不是理會這真真假假的時刻,王丞相立刻轉了話題道:“容華明日攻城的消息你說了吧?他如何說?”


    “魏相的意思是,讓魏小將軍立刻上城樓查看,如果對方軍力不足五萬,即刻出戰,生擒容華。”


    所有人聞言驚住,禁衛軍首領蔣春猛地站出來,大聲道:“城中人馬不足兩萬,此刻開成迎戰,莫非是想讓我們兩萬兵全都送死?!”


    “蔣將軍稍安勿躁,”王丞相看向魏熊:“魏小將軍,您可否向大家解釋一下,令兄這是什麽意思?”


    魏熊抿了抿唇。


    此刻從城樓上可以清楚看到,容華帶來的兵肉眼所測絕不止兩萬,而且還在不斷增加,蔚嵐讓開城門,這完全是一場豪賭,贏了不過是搶了容華,輸了卻是要賠上整個盛京的性命的。如果不是到了必要關頭,絕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魏熊艱難出聲:“魏相可能是覺得,如今情勢危急,存了魚死網破的意思。如果後續容華還要加人到五萬以上,盛京撐不了多久,不如此刻和容華死磕到底,在他人馬未到之前先將他擒住,盛京也能多熬幾日。”


    眾人聽到魏熊的解釋,紛紛露出不讚同之色來,王丞相皺著眉頭道:“前線與盛京山高水長,這容華怎麽可能帶太多兵力來?”


    “而且我們已經點了烽火台,向外麵傳了消息。如今就算是容華真來了五萬大軍,盛京也能守住,等待援兵到來,裏應外合拿下容華!”蔣春格外急切,謝家人交頭接耳一番,也認為這樣頗有道理。王尚書將目光落到王曦身上,王曦沉吟片刻,卻是道:“我倒覺得,魏相不是一個魯莽之人,如果不是她預測必然有大難,應該不會做此決定。”


    “那就讓她來!”蔣春怒道:“她自己在家裏頤養天年,一句話讓我們拚命,這主意倒是打得好的很!”


    “你他媽閉嘴!”一聲暴喝從人群中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居然是阮康成這個平日裏隻知道偷雞摸狗的紈絝子弟,他站在自己父親身後,看著蔣春暴怒出聲:“蔚嵐不是這樣的人!”


    蔣春譏諷笑開:“要蔚嵐不是這樣的人,還會輪到謝尚書令遠赴戰場?!”


    “此時吵這些有意思嗎?”魏熊有些不耐煩看向蔣春,如今城中兵防,禁衛軍一萬歸蔣春,剩下的外城兵防和長信侯府府軍一萬就是歸魏熊,他雖然年少,說話卻極有分量,直接道:“所以你們是不打算出兵了是嗎?我就問一句,要是明日容華兵力過五萬怎麽辦?!”


    “那要是輸了,又怎麽辦?”蔣春直接迎上魏熊:“明日過五萬,咱們還能撐幾日,說不定就撐到援軍來了。可是要是開了城門,輸了盛京就徹底完了。”


    魏熊點點頭,直接道:“行了,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那就窩著,這城我不守了,誰愛守誰他媽守去。”


    說完,魏熊直接轉身出宮,眾人立刻變了臉色,蔣春啐了一口,怒道:“長信侯府一批貪生怕死的酒囊飯袋!”


    魏熊頓了頓步子,片刻後,他迴過頭來,譏笑出聲:“我從來不和刀上都沒見過異族血的小兒一般見識。”


    蔣春麵色一僵。


    禁衛軍從來沒有踏出過皇城,然而長信侯府一家兩個兒子,卻都是十幾歲就在戰場上長大。


    魏熊轉身徑直離開,阮康成立刻跟了出去,魏熊有些奇怪,看著阮康成道:“你來做什麽?”


    “我跟著你啊!”阮康成直接道:“你要去打仗對不對?”


    聽到阮康成的話,魏熊忍不住笑了,挑起眉道:“那又與你一個文臣何幹?”


    “我能打的。”


    阮康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肌肉,認真道:“算我一個吧。”


    魏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阮康成雖然年長他許多,但卻是個書生模樣,長得文文弱弱的,反而是他,十三歲就被蔚嵐扔到邊境去,後來直接掌管青州,風吹日曬,征戰殺伐,倒是英氣許多,竟然是比阮康成高出一個整整一個頭來。


    他打量的神色,讓阮康成有些不滿:“你這是什麽意思?”


    “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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