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站起身來,便打算往裏走,皇後揚聲道:”迴來!準備你明日的早朝去!審問個人而已,本宮來!”


    旁邊侍女扶起皇後,皇後麵上一片冷意:”本宮倒要看看,他是有多硬氣!”


    一場宮變,到了深夜裏看似已經塵埃落定,所有的人都被從宮裏送了出來,各大世家也終於得了消息。蔚嵐守在太子府前,探子急急忙忙迴來報告:”世子,宮裏傳出消息了。”


    “報。”


    “謝子臣與徐福用毒謀害陛下,陛下臨終口諭命三皇子蘇城即位,吏部尚書楚意圖謀亂被杖斃於宮中,謝子臣如今留在宮中,由皇後娘娘親自審問。”


    蔚嵐皺起眉頭,反問了一句:”謝子臣為什麽留在宮裏?”


    如果是查他下毒一事,也該由大理寺查辦才是。而且,如果他一直留在宮中,她怎麽去救他?


    蔚嵐想了想,便明白,皇後留謝子臣在宮裏,絕對不可能隻是為了下毒一事,謝子臣一定做了什麽讓皇後必須要逼問的事。


    可事到如今,皇後到底還有什麽要逼問他的?


    蔚嵐心中忍不住發冷。宮中的手段她是明了的,謝子臣若真的留在裏麵,哪怕活著,也是要廢了。


    她手微微顫抖,又一波探子迴來,著急道:”世子爺,鎮國公府的消息。”


    “報。”


    “林澈叛變太子,鎮國公中毒身亡,孫明假借鎮國公印章急召世子元清迴府,如今世子已經入城了。”


    “攔住他!”蔚嵐豁然抬頭,冷聲道:”王曦呢?林澈與王曦一同去的鎮國公府。”


    “王公子不知所蹤。”暗衛皺眉:”怕是已經出城了。”


    終於是跑了一個人。


    蔚嵐閉上眼睛,捏緊了拳頭,下了命令。


    “全力協助元清世子出城,若是幫不了,南城軍的軍印務必拿到。”


    “那謝公子?”


    暗衛們自然清楚那個人在自家主子心裏的分量,蔚嵐咬緊牙關,終於道:”你們不必管,我親自去。”


    “看著這裏!”


    說完,蔚嵐轉頭就朝著宮裏趕了過去。


    夜風冷冷吹在蔚嵐臉上,蔚嵐心裏什麽都沒有。她經曆過這樣多大風大浪,每一次都能保持著理智,卻唯獨這一次,她發現,她什麽都能不能想了。


    什麽宮變,什麽黨爭,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隻有一件事,那個叫謝子臣的人,能不能好好活著。他在宮裏,受了什麽磨難,什麽屈辱,什麽痛苦,都似乎是烙在了她的心裏,發出滋滋的聲響,疼得她無法唿吸。


    她的願望突然變得特別簡單。她希望這個叫謝子臣的人,能夠安安穩穩的坐在她麵前,手中握著書卷,穿著睡袍,披著披風,然後轉過眼,燈火落在他的麵容上,溫柔歲月時光。


    “謝子臣。””


    她低喃著這個名字,突然明白當年她母親為了父親獨闖宮中的勇氣。


    她終於知道,世界上原來真的會有一個人,他活著,你就覺得這世上沒有你不敢去的地方。他死了,你就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你敢去的地方。


    因為你會覺得,這世上到處是他的影子,卻沒有這個人,是一件如此殘忍的事,殘忍到你光是想一想,就無法容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一共加更4500,13500字,請查收。


    今天用ipad碼字,所以省略號打不出來,就是。。。


    一直在火車上碼字,希望大家見諒 t t


    小劇場就不寫啦,等後天我才穩定下來,麽麽噠。


    ☆、第82章


    一場宮變過後, 消息傳得最快的自然是宮裏的侍女太監。蔚嵐趕到宮門前, 同宮人要求見蘇城後, 居然沒有任何人阻攔,仿佛蘇城是皇帝一般井井有條通報得到允許後, 將蔚嵐帶到了禦書房。


    因為皇帝駕崩, 宮裏四處都掛上了素色, 蘇城換上了黃袍, 頭上卻也係上了素白色的發帶,蔚嵐來到禦書房時,蘇城雙手負在身後,背對著她,仰頭看著禦書房中“上善若水“的牌匾。


    蔚嵐站在他身後,沒有打擾他, 蘇城靜靜站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小的時候, 他喜歡抱著我在這裏看書。他從來也不是個勤勉的皇帝,每日隨隨便便把重要的奏章批完了, 就要幹自己的事。那時候他還年輕, 總要給外麵裝裝樣子,奏章批完了,他就在禦書房裏看一些野書, 我當時小,不懂事,常常悄悄從窗戶爬過來找他, 他像個大孩子一樣,瞧見我,很高興。“


    蔚嵐知道他說的是誰,一時不敢打擾,怕讓他惱怒。蘇城迴憶著過往,慢慢道:“他曾經是個好父親。“


    “我並不想這麽早動手的,阿嵐,“他語氣裏滿是遺憾:“我並不想這麽著急的動手。可是太子讓我很憂慮,我沒了張程和陳鶴聲是小事,可我覺得這像一個開頭,太子在逼著我,與其等到我和他勢均力敵,不若在我有能力的時候,徹底將他拉下來。“


    說著,他轉過身來,看向蔚嵐。


    他哭過,眼眶尚帶著紅腫,月光下,他豔麗的容顏格外明晰,上挑著的鳳眼露出嫵媚之意,讓蔚嵐不由得垂下眼眸,他注視著站在他身前的蔚嵐。她穿著緋紅色的官袍,披著黑色披風,金冠墨發與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呈現出鮮明的對比,清冷從容的模樣一如當年。


    時光仿佛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記,所有人都在變,他的父皇變得不可理喻,他變得冷漠貪婪,太子變得咄咄逼人,他身邊所有人,都在變化著自己的模樣。卻唯獨這個人,風流從容,一如初見。


    他感覺似乎從她身上找到了某種寄托,他急需這樣的寄托,他不由自主快步走到她身前去,在對方抬頭之前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裏。


    然而有什麽在他心裏叫囂著。


    不夠,不夠。


    他需要這個人,他想要將她融到骨血裏,想要同她融成一體。他要觸碰到過去的時光,過去的自己,這個人仿佛是一種無聲的聯係,貫穿了他的過去與現在。


    他已經是帝王了,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是他無法觸碰的了。他不用再壓抑自己的心境,他要這個人在身邊,就可以讓這個人在身邊。


    他急迫捏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像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少年人,在那個人緊閉的薄唇上舔咬,然後他捧起她的臉,急迫的親吻,細密的吻落在她的臉上,頸間。他喘息著去拉扯他的衣服。蔚嵐皺了皺眉頭,看著麵前明顯失態的蘇城,沒有用抗拒的動作刺激他,她雙手攏在胸前,仿佛事不關己一般,冷聲提醒:“陛下,你這是做什麽!“


    他的動作頓住,呆呆抬起頭來,看著麵前始終抽離在外的人。這場感情,從始至終,她似乎都是這副模樣,他的感情是被她牽引,她將桃花遞給他,又可以笑笑轉身。蘇城看著她冷靜淡漠的樣子,忍不住放開手,退了一步。


    他已經是帝王了,可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看著她,他卻覺得,他和最初見到她那時候,並沒有什麽兩樣。


    “陛下,“蔚嵐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淡道:“可冷靜些了?”


    蘇城閉上眼睛,沒有出聲,慢慢平複了內心所有繁雜的情緒。片刻後,他再睜開眼睛,已經恢複了理智清明,隻是有無數情緒壓抑在下麵,仿佛隨時都會噴湧而出


    “你來做什麽?”


    他收起情緒,轉身往屋裏走去,蔚嵐跟隨進去,像一個再忠誠不過的臣子,恭敬迴報:“今日陛下匆忙入宮,微臣擅作主張圍了太子府,特地前來請罪。“


    “這件事你做得好,“蘇城點點頭,敲著桌麵道:“朕本來也讓孫明去做這件事,不想你先去了,這件事孫明已經上報過我。“


    “陛下讓臣做的事,臣都已經做到了,“蔚嵐跪坐在蘇城對麵,目光冷冷看著蘇城:“那麽陛下答應臣的事,是否也該做到?“


    “吏部尚書的位置,朕已經給你騰出來了。“蘇城假裝聽不懂蔚嵐的話,蔚嵐不說話,靜靜看著蘇城。蘇城知道,蔚嵐並不滿意這個答案,麵上浮現出一絲冷笑,卻是道:“謝子臣,朕審問之後,自會給你送迴去。“


    “陛下要審問謝子臣什麽,不是該在大理寺審的?“


    “你在質問朕?“蘇城挑了挑眉,蔚嵐心中咯噔一下,明白將謝子臣留在宮裏,必然不是一時興起。


    這是蘇城故意做的,而為什麽要留在宮裏而不是大理寺——必然是因為需要審問的內容是不宜公開的。謝子臣謀害皇帝一事,他們應做得□□無縫才是,怎麽還會怕人審問呢?


    蔚嵐左思右想,逐一排查過可能的理由,隨後便有了底。


    此時如此審問謝子臣,必然和蘇城繼位的合法性有關。如果她是蘇城,既然要謀殺皇帝,必然是已經準備好了遺詔,等皇帝一死,直接拿過玉璽蓋章即可。否則這麽大費周章把皇帝殺了,在繼位一事上卻有爭議,這豈不是費力不討好?畢竟此時此刻,太子才是合理的繼承人。


    皇帝死時謝子臣在場,他最有可能動手的,就是玉璽。一個沒有玉璽的皇帝,無論如何都很難被人承認的。


    而如今的局勢,各大世家明哲保身,並不會參與鬥爭,也就是說,誰當上了皇帝,那麽大家就優先跪拜誰,另一個人再來爭這個位置,那就是謀反。蘇城也是打好了這樣的打算,才敢如此動手。如今他手中沒有玉璽,那他登基這件事必然就困難重重。


    想明白這一點,蔚嵐笑了笑,麵色不改道:“臣不敢,臣隻是擔心,謝子臣是否真的活著。”


    “若他死了呢?“蘇城帶了怒意,覺得她的笑容刺目至極:“怎麽,他死了,你就要背叛朕了?!“


    “陛下,“蔚嵐注視著他:“若謝子臣死了,不是臣背叛陛下,而是陛下背叛了與臣之間的許諾。“


    “你威脅我?“


    “怎會?“蔚嵐輕笑起來:“如今盛京由陛下一手掌控,蔚嵐生死就在陛下一念之間,蔚嵐怎敢威脅陛下?“


    “魏世子嘴上這麽說,心裏難道不是想著,朕剛剛登基,必要保北方安穩,朕看北方七十萬軍的麵上,也不敢對你如何。”


    “臣沒有這個自信。臣相信,哪怕沒有臣,陛下也能平定北方。”


    蔚嵐坦誠開口,蘇城冷笑出聲來:“那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同朕這麽說話?謝子臣什麽身份?謀殺了我父皇的罪臣!就憑你向朕討要他此事,朕就可以將你下獄!”


    “陛下,“蔚嵐用小扇敲著手掌,微笑道:“你我君臣此時就兩人在此,何必說這些虛偽之言,先帝到底怎麽去的,陛下難道不是最清楚嗎?你我二人明明有言在先,如今陛下卻將謝子臣強扣在宮中,陛下究竟是為了什麽理由呢?“


    蔚嵐仿佛已經猜出事情首尾,蘇城手心帶了些冷汗,蔚嵐直起身來,靠近蘇城,她說話的氣息噴吐在他麵上,帶著微微暖意:“陛下,謝子臣到底做了什麽,讓陛下不惜違背諾言,也要扣押他在宮中呢?“


    蘇城沒說話,他靜靜看著麵前這個笑容中帶著嘲諷的青年。僅憑一些蛛絲馬跡,她就看出了端倪,他感歎她的才智的同時,又不由得心中燃氣了熊熊欲念。


    這一日事情實在太多了,他所有東西都壓在心裏,壓抑著,堆積著,此刻麵對著她,那些憤怒與悲傷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傾瀉口。他想握緊她,想把她拖入懷裏,壓在身下,撕碎她的衣服,狠狠進入她,看她哭出來,從神壇跌下來,和他一起哭,一起痛苦,一起難過。


    這個想法他早已有過,那年她與謝子臣共跳祭祀舞的那一夜,他就有過這樣的念頭。可從未有一日像今日一般觸手可及。


    他看著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阿嵐,你知道為什麽我想當皇帝嗎?“


    他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蔚嵐無法明白的話,蔚嵐皺了皺眉頭,蘇城慢慢笑開,笑容仿佛是水麵蕩漾的波紋,春日盛放的薔薇,豔麗嫵媚,自帶一股子勾人又危險的味道,看得蔚嵐不由得微微一愣。


    從第一次見蘇城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的風騷是入了骨子的,一顰一笑,都帶著一種勾人魂魄的豔麗。她是個女人,這樣的美人,總有那麽幾分難以抵擋。


    她艱難移開目光,不敢去看對方,蘇城卻是用手撐起身子,附在她耳邊,低啞著聲音道:“因為當了皇帝,朕就可以,為所欲為。“


    話音剛落,蘇城猛地將蔚嵐一把拉到了地上。他的動作太突然,力道太大,桌子被他撞翻去,筆墨紙張落了一地,蔚嵐撞在滿地奏折上,半撐著身子,抬頭看麵前站著的蘇城,皺著眉頭道:“陛下,您此刻可是清醒的?“


    “清醒。“蘇城解開自己的腰帶,冷聲道:“十分清醒。“


    蔚嵐眯了眯眼,看著他解了外衫,汪國良在外麵,急忙讓人關上了大門。屋內就剩下了蔚嵐和蘇城兩人,蔚嵐看見他將外袍扔在地麵上,從容坐起身來,含著笑道:“清醒?那陛下還記得,您沒有玉璽,沒有傳位詔書,明日要如何麵對朝中老臣,太子餘黨嗎?“


    蘇城解衣帶的手微微頓住,蔚嵐卻是將目光掃到他身上,笑了笑道:“陛下不脫了?臣以為,陛下是看中臣的能力,想在床上討好臣,讓臣明日早朝多給陛下說幾句話呢?“


    “蔚嵐!“


    蘇城怒喝出聲:“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臣的身份臣記得清清楚楚,怕是陛下忘了自己的身份!”


    蔚嵐抬起頭來,眼中一片冷意。


    蘇城激烈喘息著,蔚嵐直起身來,冷聲道:“陛下不信任我,從頭到尾,所以一直隻是在試探,在隱瞞。陛下要用我,因為隻有我能穩住北方,也隻有我能替陛下衝鋒陷陣。可陛下又不敢用,哪怕這些年蔚嵐為陛下做了這麽多事,卻也抵不上陛下心中,蔚嵐喜歡謝子臣這一個汙點。陛下謀劃這麽大的布局,毒殺陛下與鎮國公,一手控製內宮,這樣的謀劃絕非一日之功,可卻不曾向蔚嵐透露分毫,還要以此試探,陛下以為蔚嵐不寒心嗎?”


    蘇城沒說話,蔚嵐對他從來都是冷靜自持的模樣,更多時候則是恭敬。她從未這樣與他說過話,這樣生著氣,激動著情緒的人,才讓他覺得真實鮮活,仿佛是真的靠近她一般。


    她握著小扇,閉上眼睛,有些疲憊道:“可蔚嵐不曾說過半分。陛下讓蔚嵐給謝子臣下毒,蔚嵐做了,蔚嵐甚至沒有向他們透露分毫信息,在陛下入宮後,也傾盡全力,首先圍阻了太子府。臣以為,臣已經足夠忠心,可陛下是怎麽迴饋於臣的?謝子臣偷了玉璽,陛下寧願與臣爭執,讓臣誤會,都不願意告訴臣真相,陛下難道真的以為,陛下不說,臣就猜不到嗎?”


    “臣來詢問謝子臣的消息,陛下就如此侮辱於臣。臣時時刻刻、心心念念,均是將陛下當做君主看待,陛下誤會提防,臣也未曾介意,隻不過是因為,臣明白自己的身份,身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陛下對臣做了什麽?”


    蔚嵐睜開眼睛,身體微微顫抖,她提高了聲音,怒喝出聲:“臣哪怕喜歡上了男人,陛下就以為臣是男寵之流,可以肆意妄為了嗎?!”


    “不是……”


    聽到蔚嵐的質問,蘇城終於慌了神,他一把握住蔚嵐的手腕,蔚嵐猛地掙開他,怒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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