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義雲閣,初秋時分,落葉繽紛。


    大廳裏頭,小孩的哭鬧聲,咯咯銀鈴般的笑聲混成了一團。


    孟夏坐在椅子上喝著冰糖燕窩,一勺一勺,動作慵懶地看著沙發上,被孩子折騰得沒有了樣子的洪爺。


    洪凱懷中抱著一個哭鬧個不停的小男孩,一直安慰著,背後爬著一個女孩子,笑得咯咯咯的,在不停地揪著他的耳朵。


    洪凱忙得焦頭爛額,朝著孟夏叫道,“夏夏,我的好老婆,你快點過來,我快撐不住了!”


    孟夏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燕窩,朝著洪凱走去,一手抱起他懷中那個哭鬧不停的小男孩,抱著懷中拍著安慰道,“小鎮乖,不哭不哭,媽媽抱抱,乖乖~~!”


    孟夏抱著小男孩安慰著,小男孩死勁地往女人懷中鑽,像是要討奶喝。


    孟夏坐了下來,很是輕鬆地掀開衣服下擺,將ru頭對準娃娃的嘴巴,看著懷中粉雕玉琢的娃娃,一口含住了,很是歡快地吮吸。


    哭聲一下子停住了,洪凱抱過身後的小女孩,落在腿上,低頭親吻了一口女孩的臉蛋,“樂樂,你比你哥哥乖多,不亂鬧,等你大一點,我就給你買糖吃,不給小鎮買!”


    孟夏一邊給孩子喂奶,聽著男人這麽說,哭笑不得道,“凱凱,你在說什麽,樂樂剛才喝過奶了,她當然不哭,小鎮餓著了,當然討奶喝。”


    洪凱抱著小女孩,樂嗬嗬地湊近孟夏,單臂環住女人的雙肩,“老婆說得對!我錯了,要不請個奶娘迴來?這樣你也不會這麽累!"


    “請什麽請!我們的孩子當然我來喂,倒是你,凱凱,現在我一次生了兩個,你可開心了?”孟夏說話間帶著幾分埋怨。


    洪凱聽著,連忙摟住了女人的肩頭,“好了好了,夏夏,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也沒想到你一下子就生了兩個,一下子讓我洪爺兒女雙全,哈哈哈,我那南洋的兄弟都要嫉妒了!哈哈哈!”


    “瞧你嘚瑟的樣子,今天給我呆在家裏看孩子,不準出去!!”孟夏帶著命令的口吻。


    洪凱立刻笑嗬嗬道,“行行行!今天不出去,就在家陪你喝孩子。”


    **********


    一直到了夜深時分,請假了一天的兩個傭人迴來了,抱著已經喂飽奶的孩子,去了隔壁的房間。


    孟夏躺在床上,洪凱在她身側,上下左右地揉著女人的胳膊和小腿。


    “夏夏,舒服嗎?這麽給你捶捶,有沒有舒服點?”


    孟夏翻了個身,雙臂一把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將他的臉龐拉了下來,“凱凱,你覺得我舒服嗎?”


    洪凱見著女人水眸中流動的光澤,目光裏頭劃過一道邪味,湊近,“夏夏,我可以讓你更舒服一點。。。”


    男人手掌朝著女人腰往前一帶,孟夏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臂,“凱凱,別鬧,孩子。。。”


    “孩子被有人照顧,要喝奶還要一大陣子,我先讓你舒服一下。。”


    孟夏正要開口說什麽,唇已經被男人堵住了。。。


    窗外,正直八月十四,一輪近乎盈滿的月亮掛在天際。


    房間裏頭,燈光已然熄滅,皓白的月光照進房間裏頭,在牆壁上投下兩道教纏在一塊的影子,影子盤坐在一塊,不停地上下晃動,投下唯美的倒影。


    嬌吟聲起起落落,伴隨著男人的一起一伏,落下一室的旖旎春色。


    *************


    兩年之後,1965年,香港,黎府大宅。


    客廳裏頭,寒暄的談笑聲,沙發上坐滿了人。


    黎嘯和鍾傾城坐在正中央,和坐在對麵的周興平夫婦談及拉起了家常,幾十年未見,大家都老了,誰也想不到會如此有緣分,竟然還有再次相見的一天。


    黎翰天環著陳若水坐在沙發上,此時此刻的陳若水肚子已經隆起,懷了第三個孩子,身後兩個小女孩正在追逐嬉戲著。


    大的黎伊伊在前頭拿著紙鳶跑著,小的黎伊媛走路還有些顛簸,在後頭追著,兩個傭人看護著。


    同坐在沙發另一側椅子上,是一位紮著兩個辮子的小姑娘,明眸皓齒,偶爾抬頭看向自己的父母,偶爾低頭看向手中的一本英國詩人斯賓塞的愛情詩。


    “琪琪,別光顧著看書,吃點水果!”鍾傾城招唿著看書的周琪。


    周琪抬頭,笑得眉目彎彎,叉了一塊盤子裏頭切好的水果,丟進嘴裏,“謝謝鍾阿姨!”


    鍾傾城笑了,開口問道,“琪琪今年幾歲了?”


    周琪很是自豪般地開口,“我十七了!”


    鍾傾城點了點頭,“十七還是花一般年華,琪琪現在哪裏念書?”


    周琪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開口道,“我打算來香港中文大學念書,入學手續都辦好了。”


    “噢?”鍾傾城意外地開口問道,“你打算過來念什麽?”


    “念文學院的音樂學。”周琪眨了眨那雙清澈通透的眼睛,渾身充滿了一股新生的朝氣。


    談笑間,外頭落下汽車的熄火聲,周涵走了進來,看著大家連著打著招唿,“爸媽,黎叔叔,鍾阿姨。。”


    周涵一一問候了過去,臉色有點難看地坐了下來,連著喝了一杯水。


    周琪立刻好奇地開口,“大哥,含香嫂子跟你迴來嗎?我還想看看我的小外甥。”


    周涵歎了一口氣,撓了撓頭發,緘默不語。


    一旁的林雪影推了推周涵,“是啊,阿涵,含香還不跟你迴來嗎?你都呆在這裏快一年了,她還不能原諒你?”


    (備注:林雪影是周興平的妻子,有看正文的人就會清楚)


    周涵終是抬起頭,看向眾人,沉聲道,“沒事,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終究會原諒我的!”


    一旁的陳若水終是開口,“周先生,在你沒來香港那些年,含香一個人帶著孩子過了四年,真的很不容易,她一時間無法原諒你,這實屬人之常情,不過我和她認識那麽久,還是清楚她是嘴硬心軟,隻要你誠心,她終究會原諒你的!”


    周涵感激地看向了陳若水,“黎少奶奶,這還真是要謝謝你,我沒在這四年,我清楚都是你在幫她們母子,我周涵真的對你感激不盡!”


    一旁的黎翰天摩了摩陳若水的肩頭,朝著周涵笑道,“這點小事,我老婆不放在心上,何況她和你太太交情那麽好,別說謝了!”


    時間過去了一陣子之後,外頭跑進來一位傭人,抱著一隻渾身黃毛的貓,遞給了周琪,“周小姐,小黃龍,我幫你喂飽了,還給你!”


    周琪連忙站了起來,接過那隻貓,摟在了懷中,朝著傭人道了聲謝,立刻哄著懷中的貓,“小黃龍,真乖,吃飽了好好睡覺!”


    “琪琪,你該不會要把小黃龍帶到學校去吧?”周興平開口問道,這個女兒特意讓自己從馬來將這隻貓帶過來,當時就覺得不妥。


    周琪尷尬地摸了摸頭,幹笑了兩聲,“爸爸,讓我和小黃龍玩兩天,立刻送迴來,到時候你再帶迴馬來吧,好不好?”


    “琪琪,這學校怎麽能夠養貓呢?”一旁的林雪影連忙責怪道。


    周琪委屈地看向了周興平,哀求道,“爸爸,讓我帶去養兩天,就兩天?我保證兩天後把小黃龍送迴來,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它。”


    周興平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帶去養兩天,別把小黃龍弄丟了!”


    周琪連忙興奮地抱著小黃龍站了起來,“謝謝爸爸,謝謝媽媽,我迴學校去了!”


    周琪轉身就要跑,還不忘迴頭,朝著周涵開口道,“大哥,接迴含香嫂子,記得派人去學校通知我!我先走了!”


    周琪抱著一隻貓,幾乎將貓團在了懷中,就跑了出去。


    “哎!”林雪影看著周琪跑出去,蹙了蹙柳眉,拍了一下周興平的胳膊,“興平,你怎麽能夠這麽寵著琪琪,她都把貓帶去學校了?”


    周興平擺了擺手,“別大驚小怪,琪琪都說了就帶去玩兩天而已,不礙事,她還是個孩子,愛玩是天性!”


    林雪影沒有再說什麽,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旁的周涵臉色灰暗,依舊沉浸在含香和那個孩子身上,都快一年了,就還不能原諒自己嗎?


    ***************


    一輛汽車不緩不急地朝著中文大學開去,後車座,周琪抱著貓,一邊順著貓身上金黃柔軟的長毛,聽著貓兒溫順地喵喵了兩聲,很是開心地笑了。


    汽車開著沒多久,突然間‘哢嚓’一聲停了下來。


    周琪見著突然停下來的汽車,朝著司機開口問道,“李叔,汽車怎麽了?”


    “周琪小姐,你等一下,我下車查看一下!”


    司機下了汽車,在汽車前後查看了一圈,接著打開了車蓋,檢查一下,搖了搖頭。


    司機走到後車座,敲了敲車窗,“周琪小姐,你先下車等一會,汽車出了點故障,我要修理一下,很快就好!”


    周琪聽著,點了點頭,抱著貓兒推開車門,下了汽車。


    周琪抬頭望了一眼天色,雖是初秋了,午後的太陽還是很刺眼,周琪抱著貓兒往後靠,站在了一座宅子的屋簷下避陽。


    不遠處的司機依舊在修理汽車,周琪手中的貓‘喵喵’地嗚咽了兩聲。


    周琪抱著貓兒,自言自語地嘀咕著,時不時玩弄了下貓兒的耳朵。


    突然間,手中的貓‘喵喵’叫了幾聲,從周琪手中掙脫開,一跳跳到了後頭的圍牆上方。


    周琪立刻轉頭,看向了圍牆上站著的貓兒,焦急叫道,“小黃龍,你快下來,爬那麽高做什麽,我夠不著你!”


    貓兒喵喵叫著,似乎嗅到了什麽,竟然一躍跳進了圍牆裏頭,消失了蹤跡。


    周琪見著,一下子緊張了,連忙繞著宅子圍牆左右看了下,她發現這圍牆上爬滿了金銀花,幾乎遮住了圍牆裏頭的光景,周琪跳了跳,還是看不清楚小黃龍去哪裏了?


    周琪跑到宅子的大門,看了一眼大門的門牌,念念有詞道,“鴛鴦閣一之十號。。”


    “好有情調的門牌號。。”周琪伸手拍打著大門。


    後頭的司機見了,連忙跑過來,“周琪小姐,你怎麽了?”


    周琪一邊拍著門,一邊迴道,“李叔叔,我的貓兒跑進這宅子裏頭了,我要去找迴來。”


    不一會兒,宅子的大門打開了,走出了一位老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周琪,“這位小姑娘,您找誰?”


    周琪不停地朝著宅子裏張望,“這位伯伯,我的貓跑進您的宅子裏頭了,能不能讓我進去找找?或者您幫我找出來?”


    老伯聽了,沉默了片刻,看著眼前的姑娘不像說假話的人,開口道,“這樣,小姑娘,你稍等片刻,我去請示下我家少主!”


    “噢!”周琪懵懵地點了點頭,老伯合上了大門。


    片刻之後,那位老伯又一次打開大門,看著周琪,開口道,“小姑娘,你跟我進來!”


    周琪連連點頭,轉頭對司機說道,“李叔叔,你繼續修車,我進去找一下貓!”


    話落,周琪跟著老伯走進了鴛鴦閣。


    剛剛走進前院,周琪四下打量著,看著滿院子開滿的金銀花,忍不住開口道,“伯伯,你們家主人很喜歡金銀花嗎?為啥到處都是這花?”


    老伯笑了笑,“也不是,這花打從房子買下來後就在這了,也就這樣種著了。”


    周琪繞過前院,四下搜尋著小黃龍的影子,經過前院的圓形水池,看著水池裏頭一對對石雕的鴛鴦,勾唇笑了笑。


    周琪在前院找了好一陣子,都沒有發現小黃龍的蹤跡。


    “喵喵喵~~!"一陣貓叫的聲音落下,周琪連忙尋了過去。


    “小黃龍!!”周琪脆生生地叫了一聲,貓兒在那一簇簇的金銀花飛快地跳竄著。


    周琪連忙追了上去,“小黃龍!你別跑!你個小頑皮!快別跑!”


    周琪追著貓繞過了前院,穿過長廊,看著貓拐進了後院,連忙拐彎。。


    “嘭”的一聲,周琪撞了個滿懷,吃痛地揉著額頭,抬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下一刻,周琪一下子怔住了雙眸,她看見眼前的男人,白希的臉龐,輪廓分明,零碎的發絲下,那一雙清俊冷漠的眼睛,仿佛淡然了塵世間所有的一切!


    成司漠目光冷漠地掃了一眼,眼前這位紮著兩個辮子,穿得好像一隻西洋布娃娃的小女孩,那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自己,好像看見了什麽怪物,死死地盯著自己看。


    成司漠劍眉微微蹙了蹙,冷漠開口,“你是誰?”


    周琪一下子迴過神,有點不知所措地開口,“我。。。我。。”


    “少主!少主!”那位老伯追上了周琪,連忙上前解釋道,“少主,這位小姑娘,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找貓的小姑娘。”


    周琪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麽,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右手,笑得一臉傻懵,“你好。。我叫周琪,你叫什麽名字?”


    成司漠寡淡地掃過周琪伸出的右手,沒有伸手去接,冷聲落下,“貓找到,立刻離開!”


    話落,成司漠擦過周琪的身側,帶過一陣清淡的風,腳步聲近乎聽不見的離開。


    周琪尷尬地站在了原地,伸出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這是她第一次熱情友好地想要認識個朋友,竟然被如此拒絕,可是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個男人看上去這麽眼熟,仿佛就在記憶深處那般清晰而又模糊。


    片刻之後,周琪抱著小黃龍,走出了後院,身後跟著那位老伯,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琴聲,從來沒有聽過的琴聲。


    周琪一陣好奇,轉頭看向了那位老伯,“伯伯,我想要小解。。”


    老伯一聽,愣了一下,很是自然地指了指不遠處的入口處,“從那個門進去,右拐再右拐有解手的地方!”


    “謝謝伯伯!”周琪抱著貓走進入口處,餘光掃了一眼遠處的老伯,她沒有按照他說的方向右拐,而是左拐,尋著琴聲而去。


    周琪墊著小心翼翼的步子,靠近了一座涼亭,整個人驚呆了,站在原地。


    涼亭下,那一襲白衣男子坐在涼亭上,手指頭輕撫著一柄古箏,琴聲空靈夾著幾分孤寂的意境,似乎在訴說他那無盡憂傷的往事。。


    周琪作為學音樂學的學子,自然可以分辨出這琴聲中的感情,可是為何越聽越覺得憂傷,越聽越覺得令人心裏頭難受。


    成司漠撫著琴弦,思緒幽幽,目光朦朧中,好似曾經,一柄古箏,一架鋼琴,琴瑟和鳴,互通曲款的合奏。


    “喵喵喵~~!”周琪手中的貓兒叫喚了幾聲。


    “誰!!”成司漠手中的琴弦戛然而止,目光冰冷地射向了遠處呆站著的周琪。


    周琪連忙抱著貓跑上前去,抬起那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蛋,“這位叔叔,你為什麽彈得如此憂傷?是有很難過的事情嗎?”


    成司漠盯著周琪,眉頭皺了起來,“叔叔?”


    周琪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探問道,“我叫錯了?哥哥?”


    成司漠看著周琪那一臉純真懵懂的模樣,冷聲迴落,“你沒叫錯,是叔叔!”


    周琪弄得一下子很尷尬了,心裏緋腹著,看來是自己叫錯了,都忘了已經十七歲了,不該遇見是個男的就叫叔叔,是個女的就叫阿姨。。。


    成司漠視線落在周琪懷中抱著的那隻貓,“貓找到了?”


    周琪迴過神,連連點頭,“嗯,找到了!它叫小黃龍,是我最好的小夥伴!”


    成司漠冷哼一聲,“找到了就快點離開!”


    周琪聽了,心裏頭很是不悅,忍不住開口道,“這位叔。。這位先生,為什麽你一直要趕我走,難道我們就不能夠交個朋友嗎?我看你的古箏彈得可好了,我也想學!能不能教教我?”


    成司漠目光冰冷地射向周琪,“不能!”


    “為什麽不能啊?你這人為啥冷冰冰的,喜歡拒人於千裏之外,這樣你會沒有朋友的!”周琪忍不住開口道。


    “你話太多了!!”成司漠一躍站了起來,指著門口,“出去!!從哪裏進來就從哪裏出去!”


    周琪唇角抽搐了兩下,努了努嘴巴,“出去就出去!有什麽了不起的。。。”


    周琪嘀嘀咕咕地抱著貓,一步三迴頭看著成司漠,心裏頭很是不服氣,卻又很好奇這個男人,為啥他彈得古箏那麽憂傷,是什麽事令他如此難過!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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