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正值年關,即使局勢動蕩不安,天津街頭上依舊增添了幾分喜氣,幾步路都能見著新掛上的兩串長燈籠,更能聽見孩童在巷子口玩耍炮竹的聲音!


    周公館張燈結彩,今日是警察廳周廳長唯一兒子的大喜之日,自然酒宴辦得異常隆重!


    一輛黑色汽車駛入周公館,汽車門打開,鍾傾城搭著黎嘯的手下了車,一襲湖藍色的旗袍,披著香色的呢大衣,勾著黎嘯的胳膊朝著正廳踏去!


    “這周家少爺成親辦得挺隆重,這連法租界領事館的高官都請來了!”黎嘯和一位法國人互相點頭示意了下,攬著鍾傾城的腰肢隨口說著。


    鍾傾城卻是心裏琢磨著,該如何跟興平說清楚,自己不能夠和他去南洋了!


    周興平和父母站在正廳門口迎客,一襲白色西裝,可見是西式婚禮!他的臉龐上沒有一絲婚禮的喜氣,一對劍眉蹙得有點凝重,原本說好的訂婚宴,想不到父親臨時和林府變了卦,直接變成成親的婚宴!看來父親是察覺了自己的異樣!


    鍾傾城挽著黎嘯一出現,周興平的雙眼立刻大放異彩,激動地上前,“傾城!你來了!”


    鍾傾城看著周興平那雙掩飾激動的眼睛,礙於黎嘯在場,話哽在喉中,什麽解釋都說不出!


    “周少爺!恭喜小登科!這新娘子可迎迴府上了?”黎嘯看見周興平那盯著鍾傾城炙熱的目光,不悅地打斷,礙於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也就不和他計較了!


    周興平對上黎嘯那一道嘲諷的目光,盯著鍾傾城,一字一句地撞落,“新娘子剛剛迎迴!算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此話一出,鍾傾城心弦一怔,抬眸看著周興平,眸色閃動,她很想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黎嘯卻是不動聲色地在周興平和鍾傾城交匯的目光來迴循了一圈,冷唇勾起,譏誚的弧度,挽著鍾傾城往正廳而去,周府的仆人領著黎嘯在簇擁的前座落座!


    黎嘯十指緊緊地扣住鍾傾城的指縫,人一落座,立刻有不少人上前打著招唿!


    這席間,不少人是曾經參加過黎嘯迎娶明月兒婚宴的熟人,一見著鍾傾城,都瞪大了雙眼,誰都曉得,這女人在黎嘯婚宴上,鬧了那麽一出!


    “黎二爺,您身旁這位美人是您的第幾位姨太太?”一位不知實情的鄉紳上前搭話道,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在鍾傾城身上打轉。


    黎嘯卻也不以為然,淡淡地掃了一眼那位鄉紳,手臂越發緊地摟住了鍾傾城,擲地有聲地揚起,“她是我即將迎娶過門的夫人!不是什麽姨太太!”


    同桌上的賓客一聽,都噤聲看向鍾傾城,不少女賓都從上至下地打量著鍾傾城!鍾傾城立刻有點不自在,側目看向黎嘯,眸色流轉,臉蛋掛著兩坨美豔的紅雲!


    黎嘯見狀,柔笑著趴在鍾傾城耳畔,柔膩而低啞的聲音,“你還是這麽容易害羞!臉這麽紅,真好看!”


    鍾傾城被黎嘯這麽一說,臉頰更是紅得透頂,不遠處,一道冷厲痛楚的目光直射而來!周興平站在不遠處,盯著黎嘯緊摟著鍾傾城溫情脈脈的情景,握緊了雙拳,若說見不著或許可以當成什麽都沒有發生,可是如今人就在眼前,這種心痛一陣陣湧上心間!


    鍾傾城渾然不覺地埋著頭,黎嘯唇角微微上揚,目光如炬,闃黑的眸色染上一層傲氣,對上周興平的那道冷厲的目光,笑得肆虐!


    黎嘯打從一踏入周府,就發覺周興平對鍾傾城如影隨形般的熱枕,這種深情讓自己的心裏實為不快!


    就在這個時候,圓桌上擺上了一道婚宴前的糖水,因為是臘月二十八,周府特意為賓客呈上臘月的八色糖水!


    鍾傾城正欲持著勺子喝糖水,不經意間,左手被塞了一張紙條,鍾傾城一怔,目光循去,一位丫鬟遞了個眼色給鍾傾城,端著盤子離去。


    鍾傾城將手中的紙條攥緊,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黎嘯,他正和一旁的一位老板談笑風生!並無注意到自己!


    鍾傾城低頭看了一眼紙條,立刻揉緊了紙條,對著一旁的黎嘯低聲道:“黎嘯!我出去解手一下!”


    “要不要我陪你去?”黎嘯淺笑著迴道,眸色中看不出一絲情愫。


    鍾傾城搖了搖頭,掩飾著情緒,“不用了!我自己去!很快就迴來!”


    “好!我在這裏等你!”黎嘯凝視著鍾傾城的雙眸,好似雲淡風輕般說道,等字咬得很重!


    鍾傾城拉開座椅,腳步有點局促卻又不敢太快,在周府丫鬟的領路下,朝著後堂花園踏去!


    黎嘯望著鍾傾城離去的背影,目光瞬息間冷暗了下來,眉澈陰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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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府後花園,鍾傾城在丫鬟的領路下,來到一座假山後頭,“鍾小姐!您在這裏等會!我家少爺很快就過來!!”


    鍾傾城朝著丫鬟點了點頭,內心有點不安,她想著該如何和興平解釋清楚,希望他能夠理解自己,他對自己一直都那麽謙謙如斯。


    “傾城!太好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一雙健臂猝然從身後環住了鍾傾城,激動難以掩飾的嘶啞聲彌散在鍾傾城耳根處。


    鍾傾城驚覺了一下,連忙推開那雙手臂,轉身看著周興平,那一雙熱若岩火的雙目,清俊的眼睛裏泛著濃烈的占有,周興平又是一把拉著鍾傾城的雙手,緊緊地置在手心處,“傾城!跟我走!我都準備好了!我這就帶你離開天津!”


    鍾傾城使勁地從周興平掌中抽出雙手,搖了搖頭,“對不起!興平!我不能跟你走!”


    周興平心徒然咯噔落了一下,繼而再次熱情襲滿,迫切地追問:“傾城!為什麽?是不是黎嘯他威脅你了?還是你在天津還有什麽放不下的!是你大哥對嗎?若是你擔心你大哥,我可以。。。”


    “不是!興平!不是因為這些!黎嘯他沒有威脅我!我大哥他現在過得很好!我隻是。。。隻是不想離開天津了!”鍾傾城垂眸,不敢去看周興平那失落的雙目,她害怕傷他的心,他對自己有著莫大的恩情,自己不忍心傷害他。


    “是因為他嗎?你舍不得他了?對不對?”周興平一下子反應過來,雙手緊緊地握緊鍾傾城的雙肩,眉心痛苦地楸在了一塊。


    鍾傾城沉默了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掏出那兩張船票,遞到了周興平跟前,“對不起!興平!真的對不起你!船票還給你!我真的不能和你走了!”


    周興平看著鍾傾城手中的那兩張船票,徒然覺得十分諷刺,沒有伸手去接,清俊的雙目染上一層譏諷,嗤笑著看著鍾傾城,雙手不停地打顫,


    “傾城!你忘記了黎嘯他當初是如何對你!在你舉目無親,身懷六甲之時,是他讓你淪落街頭,是他讓另外一個女人來傷害你,羞辱你!而在你死去的三年,他不僅沒有顧念舊情,依然坐擁他的權勢,風流如斯,他何曾真心待過你?你卻依然要為他執著?我以為,你應該是一位新時代的女性,會像西方女子那樣,提倡男女自由平等,想不到你依舊和那些深閨裏的女人無異,願意攀附有權有勢的男人,即使是為妾你都願意?對嗎?”


    周興平激動地說著,清俊的雙眸染上了發紅的怒火,他心裏的痛猶如刀割般一刀刀剮在了心肉上,像被淩遲般的痛楚,夾著血腥的痛楚!


    鍾傾城從未見過如此激動的周興平,在她的意識裏,他一直都是溫文爾雅,和顏悅色的模樣!


    “她不為妾!她會是我黎嘯明媒正娶的唯一的夫人!!”一道森然洪聲的聲音傳來。


    黎嘯從假山另一頭閃現而出,目光森冷地掃了一眼周興平,踏步來到鍾傾城跟前,將鍾傾城一把從周興平身旁拽入懷中,緊緊地攬入懷中,那狂狷的氣勢,很明顯地彰顯了自己的所有。


    “黎嘯!你怎麽會在這裏?”鍾傾城驚訝地看著黎嘯,她記得她跟隨丫鬟出了正廳,看見黎嘯還在和他人談笑風聲,怎麽他會在此。


    “是不是我不來?你真的打算跟著他私奔了?”黎嘯大掌一把扯過鍾傾城手中的兩張船票,沒有多看一眼,置在掌心,一把擰碎!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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