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茶樓,大街上,鍾傾城失了魂地遊蕩著,周興平跟在一旁,擔憂地看著鍾傾城!


    大街上,人來人往,黎嘯的汽車早已開出老遠!這是法租界的梨棧大道,鍾傾城走著走著,路過二哥曾經開過的醫館,抬頭望去,醫館已經換了招牌,換成了一家糧食鋪!


    鍾傾城繼續往前走,神情恍惚,在茶樓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他抱著她離去了!他緊張她!曾經阿嘯總喜歡那樣抱著自己,寸步不離,即使是去鍾府提親,也要那樣抱著自己離開鍾府,生怕自己跑了!可到現在,他卻抱著另外一個女人,從自己眼前離去,這該多麽可笑!鍾傾城!你太可悲了!


    “賣報咯!天津日報!賣報咯!天津日報。。。”一位孩童背著打著補丁的布包,揮動著手中的報紙,賣力地吆喝著。


    鍾傾城抬眸看著眼前吆喝的報童,想起棚戶區的那些孩子,淒淒地苦笑,隨手扯過報童手中的報紙,攥在手中!她也不知為何!隻是想看看,這樣的天津,每天有什麽大事發生!


    “小姐!一份報紙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報童追在了鍾傾城身後,稚氣的聲音嚷嚷道。


    周興平跑上前,立刻丟了一塊銅板給報童,“小孩!給!那小姐的報紙,我買了!”


    “謝謝!先生!謝謝!”報童忙不迭地道謝,繼續吆喝著。


    鍾傾城攥著報紙,低頭看著,報紙上大都寫了天津發生的命案,以及哪個督辦長的豐功偉績,鍾傾城漫不經心地掃過,周興平跟在身旁,緊張地凝望著鍾傾城!


    鍾傾城將手中的報紙翻過一麵,報紙背麵,赫然熟悉的兩人躍在眼簾,醒目的標題:“黎二爺與王錦萍小姐喜結連理,婚期在即!”標題下更是兩人挽手的圖片,依舊是那一張冷峻不羈的麵容,身旁的王錦萍笑嫣如花,親密地依靠在他的肩頭。


    鍾傾城僵住了雙腳,站在街口處,雙手顫抖地拿著報紙,雙目緊緊地盯著報紙上的兩人,淚珠一滴滴落下,落在報紙上,浸濕了報紙上的圖片。。。


    棚戶區,破廟裏,一群孩子正搶著鍾傾城手中的糖,欣喜地吃著!


    “傾城姐姐!黎哥哥怎麽沒來?”小男娃丫蛋嚼著糖,眨巴著大眼睛看著鍾傾城。


    鍾傾城撫摸著丫蛋的腦袋,淒楚地笑了,“你黎哥哥要成親了!”


    丫蛋聽著,有點懵然,一旁稍大點的小女孩,欣喜地叫道:“傾城姐姐,黎哥哥要娶新娘子了嗎?”


    鍾傾城哽咽著苦笑,“是啊!他要娶新娘子了!”朦朧的眼眶,眼前浮現阿嘯帶自己來棚戶區的情景!光景依舊,物是人非了!


    “太好了!黎哥哥要娶新娘子咯!小桃子有糖吃了。。。”一群孩子歡快地蹦躂著。


    “傾城姐姐!你怎麽哭了?你不開心嗎?”小女娃小桃子盯著鍾傾城婆娑的淚眼,天真地問道。


    鍾傾城捂住酸楚的鼻子,忽地起身,朝門外跑去!一群孩子望著鍾傾城落荒而逃的背影,一臉愕然,繼續嚼著口中的糖!


    不遠處的橋上,鍾傾城雙手捂住臉頰,失聲痛哭著,羸弱的身子抽泣得發抖,路過的行人,黃包車時不時側目望去!


    周興平慢慢地靠近鍾傾城的身後,掏出身上的錦帕,遞給鍾傾城,“他經常帶你來這裏嗎?那些孩子都很可憐!”


    鍾傾城抹去眼角的淚水,側目看著周興平,哽咽道:“阿嘯說過,有一天要和我生許多的孩子,可是我連他的孩子都沒保住,孩子就這麽沒了。。。”


    鍾傾城忍不住又一次落淚,眼眶的裏的淚水湧出,無法抑製地湧出!


    周興平看得心疼不已,輕輕地擁她入懷,輕拍她的後背,輕聲低喃道:“傾城!嫁給我好嗎?讓我照顧你的餘生!我不會讓你落一滴淚!相信我好嗎?”


    鍾傾城愣一下,一把推開周興平,擦拭著淚水,躲閃到一旁去,嚴聲迴道:“興平!謝謝你!你是一個很好的男子!我配不上你!那日,你和你爹在書房的談話,我不經意聽見了!興平!你爹說的沒錯!我不清不白!不配嫁給你!”


    周興平怔了一下,有點意外,他和爹的談話,她竟然聽見了,周興平心裏有點惱怒爹那日說的,上前一把扳正鍾傾城的身子,雙手緊握她的雙肩,清俊的眼睛盯著鍾傾城婆娑的雙眸,鄭重地開口道:“傾城!我爹說了什麽!你不用理會!我是真的想要娶你!想要照顧你一輩子!過去你怎麽樣,我都不在乎!如今黎嘯都要成親了!你不該為自己尋條出路嗎?我知道你心裏還放不下他!你隻要答應嫁給我,我會慢慢讓你忘記他!以後我們會有我們的生活,也會有你想要的孩子!你說好不好?讓我照顧你?”


    周興平一想到能夠讓傾城為自己生兒育女,情緒抑製不住的激動!


    鍾傾城抬眸凝視著一臉認真的周興平,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很好,可是一想到,要和除了阿嘯之外的男人共度餘生,為他人生兒育女,心裏是一萬個不願意!


    鍾傾城清冷地撥開周興平緊握著自己的手掌,搖頭道:“對不起!興平!我不愛你!我不會嫁給你!你知道的,我隻愛他一人!”


    鍾傾城斷然拒絕了周興平,落寞地往迴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她知道自己傷了周興平的心!


    周興平被這麽直接冷漠地拒絕,心一陣陣絞痛,事到如今,她還是放不下他!


    “傾城!他都要娶別人了!難道你還想著嫁給他!難道你想做他的妾嗎?”周興平略帶慍怒地敢上前,厲聲質問道。


    鍾傾城停下腳步,神情失落地望著周興平,自嘲般苦笑:“妾?我不會給他做妾!我不會和那個惡毒的女人共侍一夫!我這輩子誰都不嫁了!”


    鍾傾城淡淡地說完,腳步乏力,背影闌珊離去!獨留周興平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鍾傾城決然的背影!


    五日之後,周公館,晨曦微露,鍾傾城起了個大早!下床換了一襲無袖大紅色的旗袍,長長的秀發挽起,戴上一朵昨夜裏從後花園裏摘來的一朵粉月季,月季花入鬢,清晰淡雅!腳上套上一雙新買的大紅高跟鞋!


    鍾傾城小手拈起一張口紅脂,放在嘴邊,輕輕地抿了抿,唇色紅潤!持起一旁的胭脂,輕輕地拍了拍,嬌豔無比!


    鍾傾城出神地望著鏡子中美豔的女人,像個待嫁的新娘子!


    鍾傾城將事先寫好的信箋墊在了檀木盒下,繼而緩緩起身,她知道今日是初八!是她們大婚的日子!她想去看看她的阿嘯,看她的阿嘯成親!她不信深愛著自己的阿嘯會娶別的女人!她不信!


    鍾傾城推開房門,踏入客廳,早起的傭人看見一襲榮裝打扮的鍾傾城,都呆滯住了目光,她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世間竟然有女子,能夠生得像她如此美豔!


    “鍾小姐!你這是做什麽?穿得這麽容重,要去哪裏?”沙發上,早起的周廳長看見鍾傾城,嚇了一跳,繼而也是看得有點失神,心想著難怪自己兒子能夠被這個女人迷得神魂顛倒,生得真是一副禍害男人的容顏!


    鍾傾城轉目看向周廳長,淺淺一笑,“周廳長!這些時日,我在您府上,叨嘮多日,多虧你的大量!傾城在此謝謝你!”


    周廳長一愣,隻覺得這丫頭今日有點異樣,有點躊躇開口道:“鍾小姐,不用說這些客套話!是我兒子喜歡你!有些話,我一直想說,鍾小姐,若是真的感激興平對你的好,就嫁給他做個外室!你也知道的。。。”


    “周廳長!請您不要說了!你放心!我不會嫁給你兒子!我配不上興平!我有自知之明!他會有更好的女子嫁給他!”鍾傾城斷然打斷了周廳長的話,她不想再聽見這些諷刺嘲弄自己的話語了!


    周廳長聽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鍾傾城,緩聲開口道:“警察廳昨夜出了些事,興平連夜去處理事了,估摸著晌午就會迴來!鍾小姐!你這是要去哪裏?有什麽事等興平迴來,和他一起去!”


    周廳長雖是反對兒子娶這個女人,隻是這女人在兒子心中的分量,他看得出,比什麽都重,若是有個閃失,怕會影響到父子感情!


    鍾傾城莞爾搖了搖頭,“周廳長!我想出去走走!很快就好!不用擔心我!”


    話音剛落,鍾傾城徑直往外走去,周廳長起身,望著離去的鍾傾城,朝著一旁的一位隨從,吩咐道:“你去通知少爺一聲,就說那個鍾小姐大清早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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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園大門口,已經是熱鬧非凡!池園上下,點綴得異常隆重!大鐵門敞開著,站著兩排整齊肅穆的黑衣手下!


    鍾傾城下了黃包車,站在大門不遠處,出神地望著池園眼前的這一切!


    一輛黑色的汽車從池園開出,黎嘯坐在車後座,正要去鶴公館迎親!


    “阿嘯!”鍾傾城一聲深情地唿喚,黎嘯循聲望去,透過車窗,他看見那一抹紅豔的身影,竟然是那麽風華絕代!


    “停車!”黎嘯禁不住下令道,汽車嘎然停下!


    黎嘯推開車門,長腿落地,一襲白色的西裝,朝著鍾傾城緩緩靠近!


    鍾傾城第一次看見黎嘯穿白色的西裝,冷峻夾著一絲清逸,氣勢依舊那麽狂狷霸道!令人望而生畏!


    黎嘯站定鍾傾城麵前,目光定格住,那一張嬌豔美麗的臉頰,那一朵怒放的月季將她襯得超凡脫俗!


    鍾傾城抬眸看著高大英俊的他,溫柔地笑了,笑得宛如漂浮於水麵一朵的水蓮,出淤泥而不染!


    “阿嘯!娶我好嗎?娶我做你的新娘子!“鍾傾城深情地乞求,好似用勁了全身的力氣,一世的深情都用在了這一刻,孤注一擲!


    黎嘯的眉澈激蕩起一縷微瀾,他每一看見眼前的這位女子,心就無法平靜,心蕩起一層一層的漣漪,腦袋微微發脹!


    鍾傾城目光熱絡,深深地凝望著他深邃的目光!她在等待!她等待他的迴答!她的心又一次狂跳不已!


    “阿嘯!娶我吧!好不好?”鍾傾城又一次開口,殷切的神情,夾著絲絲哀求。


    黎嘯出神地盯著鍾傾城,薄唇動了動,低沉開口道:“你。。。你願意嫁給我為妾嗎?”黎嘯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這種想法,隻是突然間,強烈地想要擁有眼前這個女人!這種強烈感熟悉莫名!


    鍾傾城期盼的心在這一刻,猶如熊熊灼燒的火焰被冷水一把澆滅,心落到底處!


    “阿嘯!你可知!你在說什麽?你告訴過我!你今生隻娶我一人為妻!即使你失去了記憶,怎能違背當日的誓言?”鍾傾城目光淒楚,話語灼灼,清澈的水眸,眸光盈動。


    黎嘯怔住了!深邃的目光,騰起沁骨的悸動,他的頭又開始有點痛!心口隱隱作痛!


    一位鶴爺派的隨從,跑了過來,低聲提醒道:“二爺!我們快點走吧!鶴爺和錦萍小姐還在鶴公館等著您過去!”


    黎嘯被打斷了思緒,很快又迴過神來,目光依舊定格著眼前的鍾傾城!


    那位隨從下意識再次催促道:“二爺!快走吧!晚了怕是會誤了吉時!”


    黎嘯動了動腳步,意欲離去,忽地抽出懷中那柄匕首,緩緩地遞到鍾傾城麵前,低沉的聲音揚起:“這個送給你!”


    鍾傾城有點恍惚地接過黎嘯手中的匕首,他不知道他這是何意?


    “阿嘯!送它給我!有何意義?”鍾傾城不解,低聲詢問著,她的心縮了又縮,她真的很怕很怕!


    黎嘯劍眉微蹙,目光深沉,些許慌亂,些許不安,低醇的嗓音揚起:“你若想通了!願意嫁給我為妾!帶著它來找我!我娶你!”


    話語落地,黎嘯踟躕著轉身,一旁的隨從又一次催促道:“二爺!該走了!時候不早了!”


    黎嘯朝著汽車走去,鑽入車內,透過車窗,他看見那一抹紅裝,依然站在原地,他看見了她落寞傷神的模樣,為何自己的心這麽痛!黎嘯也不太明白,為何自己會有娶她的念頭!萍兒說她一直糾纏自己,如今自己答應了娶她,為何看不見她開心興奮的樣子!


    汽車啟動了,快速離去,身後洋洋灑灑跟了幾部車子!大隊人馬朝著鶴公館開去!


    鍾傾城目送著汽車遠去,低頭看著手中的匕首,淚水滑落,滴落在刀鞘上。。。


    鍾傾城落寞地走著,一襲美豔的無袖的旗袍,引來了不少的目光!


    淚水糊花了她的妝容,她繼續走著,六月的初夏,暖風徐徐吹來!鍾傾城感覺不到一絲暖意!隻覺得森冷入骨!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落了多少淚,夏風吹幹了她臉頰上的淚痕!


    不知不覺中,她看見了不遠處的老鐵橋,那座熟悉的橋,那裏,阿嘯和三哥在那裏,為自己打過架!他們都說很愛自己!


    鍾傾城如今迴想起來,一切都是這麽可笑!鍾傾城踏步走上老鐵橋,太陽高照,江麵波光粼粼,漁船來來去去,漁民們撈了一網又一網的魚兒!


    鍾傾城矗立在橋中央,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鏡花水月,虛幻而縹緲!最真的誓言!最深的癡情!仿佛都化作一縷青煙,隨風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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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了,池園,燈火通明,汽車不斷的湧入池園,大門口排滿了長隊!黎嘯站在池園門口,身旁站著王齊鶴,結成了親家,成了黎二爺的老丈人!王齊鶴紅光滿麵地恭迎賓客!


    “黎二爺!恭喜!恭喜!恭喜小登科!人生大幸事!”


    “黎二爺!祝你和錦萍小姐百年好合!夫妻舉案齊眉!”


    “黎二爺!恭喜啊!鶴爺,恭喜恭喜!喜得佳婿!”


    賓客們攜帶著家眷,帶著厚禮,一波又一波地前來賀禮,黎二爺和鶴爺成了親家,成了轟動天津的一大喜事!


    池園的賓客絡繹不絕,黎嘯麵目冷峻地迴禮,那一抹嬌豔落寞的身影,總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黎嘯微蹙著眉頭,眼前的道賀的賓客,越漸模糊,不知為何,內心很希望今夜的新娘子就是她!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黎嘯!今後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你要和萍兒一樣!喊我一聲幹爹!”鶴爺剛剛送走了一波賓客,欣喜而又鄭重地對黎嘯開口道。


    黎嘯掃過王齊鶴臉龐,神情淡漠,淡淡迴道:“再說吧!”


    老鐵橋上,晚風吹拂著鍾傾城的臉頰,輕輕地撩動那一襲大紅色的旗袍,她在這裏站了一天,從豔陽高照一直到落日黃昏,再到月朗星稀!


    黑色的蒼穹,一輪半月掛於天際,銀白色月光灑在江麵上,少些漁船亮起了油燈!漂浮於江麵,漁火閃爍!


    鍾傾城低頭望著手中這一柄匕首,喃喃自語:“阿嘯!這算是你送給我最後的定情信物嗎?”


    鍾傾城自嘲地苦笑,抬頭望著那一輪半月,今日是初八!是阿嘯的大喜之日!這會兒,他們已經拜堂了吧!


    “傾城!傾城!你在哪裏?”周興平焦急尋覓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入耳裏!


    鍾傾城淒楚地笑著,失神地望著月亮,仿佛看見了爺爺,爹娘!他們在那裏嗎?他們現在還好嗎?是喝了孟婆湯轉世了嗎?若說真有孟婆湯,喝了就能忘記這一世的情緣,可是想到忘記,自己心裏竟是那麽不舍,那段日子的溫情,那麽難舍難分!


    鍾家不複以往!孩子也沒了!阿嘯也離去了。。。到底還有什麽,值得自己留戀的,鍾傾城笑著笑著,淚水早已哭幹了!


    鍾傾城一雙玉足輕輕地抽出紅色的高跟鞋,光著腳底,慢慢地爬上了老鐵橋,雙腳蕩漾在橋上,好似能感到江麵上浮動的風!


    “傾城!你在做什麽?”遠遠地,周興平看見鍾傾城坐在橋上,驚慌地大叫!


    鍾傾城迴頭,看著朝著自己狂奔而來的周興平,莞爾一笑,“興平!來世再見了!”


    縱身一躍,倩影飄然落入水中,周身盡是冰涼,阿嘯!我走了。。。


    心若已死,唯有舊夢!心若無痕,唯有歎息!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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