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離鍾府不遠的道路上,黎嘯開車停在路旁,一貫的黑色風衣,一個人靠在車門旁,抽著煙!


    又是一年的初春,多麽熟悉的季節,四年前這個時候,遇見了古靈精怪的鍾傾城!


    黎嘯抽著煙,不自覺地想起一些過往,黎嘯不是個懷舊之人,卻獨獨對蘇州的那段日子記憶猶新!


    天津的初春,不比蘇州,天氣要冰冷得多!晨風吹來,陣陣刺骨!


    。。。


    黎嘯摸出了懷表,已經十點了!四個時辰過去了!積了一地的煙頭!


    黎嘯正想著再點燃一根煙,忽地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著自己跑來!


    鍾傾城一路小跑過來,黎嘯瞧見了,立刻拔腿迎上去,關切地說道:“別跑!你這腿傷才好不久,可不能這麽跑!”


    鍾傾城小喘著氣,臉頰泛紅,今天她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連衣裙,外麵披了一件及膝的大紅色鬥篷!鬥篷中間用別致的珍珠扣住!


    這件鬥篷將鍾傾城襯得異常驚豔!


    “你今天很漂亮!”黎嘯盯著鍾傾城看了許久,心旌澎湃,他就是喜歡她的美,她的美總是這麽驚人,這麽特別!仿似人世間的一縷仙魂!


    “黎嘯!你等了很久了嗎?”鍾傾城瞥見一地的煙頭,心裏怔了一下!


    黎嘯輕笑著,隨口迴道:“不久!你吃早飯了嗎?”


    “在家吃了點!”鍾傾城心不在焉地迴了聲,目光卻是疑惑地盯著地上的煙頭,總覺得黎嘯在撒謊!等得不久,能抽那麽多煙!


    黎嘯注意到鍾傾城的目光,唇角的弧度上揚,心想這丫頭終於有點開竅了,懂得察言觀色了!


    黎嘯沒有說穿什麽,打開了車門,朝著鍾傾城伸出手:“來!上車!我帶你去我師傅府上!”


    鍾傾城迴過神,看著黎嘯的手,猶豫了片刻,小手搭上了黎嘯的大手掌,黎嘯一把將傾城拉上車,隨後合上了車門!


    黎嘯握著鍾傾城的小手,很是開心!鍾傾城剛才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她開始越來越不排斥自己了!


    黎嘯啟動了車子,單手握著方向盤,驅車前往袁公館!


    “黎嘯!你認真開車好不好?”鍾傾城下意識地想要抽出被黎嘯握住的手!


    “我不想放手!”黎嘯醇厚聲音吐出,神情異常堅定!


    鍾傾城開始掙紮著想要抽出手,卻不料黎嘯立刻說道:“想要我認真開車,你就別動!”


    鍾傾城有點喪氣地靠在車座上,這個黎嘯力氣怎麽這麽大,自己兩隻手都扳不過他一隻手!鍾傾城有點後悔剛才竟然去接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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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公館外,香車美鬢,接踵而至!公館內,濟濟一堂,旗袍羅裙,西裝革履,人聲鼎沸!


    “黎二爺到~~!”隨著門口一聲通傳聲,黎嘯緊緊地攥住鍾傾城的手踏入袁公館!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了過去,參加過周廳長宴會的人,都一眼認出了鍾傾城!其他人皆是議論紛紛!


    鍾傾城今日的大紅色鬥篷真的很搶眼,特別配那一張純淨泛紅的臉頰,靈動的大眼睛清澈得好似天上的星辰,墨黑色的長發長及腰際,耳鬢旁的發絲從兩旁束到了中間,一朵大紅色的小花別在發鬢間!透著絲絲嬌豔!


    “黎二爺身旁那位小姐可真漂亮!不會是哪家歌舞廳新來的舞女吧!”


    “這你都不知道,她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千金,聽說黎二爺為了她豪擲一萬大洋呢!”


    “就是她啊!我也聽說了!黎二爺最近追求一個女人追得滿天津城都知道了。。。”


    。。。


    幾位太太小姐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對著鍾傾城評頭論足。


    鍾傾城被黎嘯牽著手,接受著這麽多人的目光,一身的不自在!


    “黎嘯!你放手好不好?大家都看著我!”鍾傾城對著黎嘯低聲說道。


    黎嘯更緊地攥住鍾傾城的手,側目看著鍾傾城,柔笑道:“別緊張!大家看著你,是因為今天你很美!我牽著你,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你是我黎嘯的女人!”


    “誰是你女人?早知道這樣!我今天就不跟你來了!”鍾傾城嘟噥著低聲說道,臉頰越加發燙!


    這個時候,袁克文的姨太太棲瓊走了過來,她今天穿了一身嫣紅色旗袍,披著香色披肩,顯得美豔華貴!


    “黎二爺,你來了!”話落,棲瓊打量了下黎嘯身旁的鍾傾城,著實眼前一驚,不禁感歎道:


    “二爺,這位小姐長得可真是漂亮!想必這位肯定就是那位鍾家小姐吧?”


    黎嘯輕笑著迴道:“瓊姐,正如你所說,她叫鍾傾城,鍾氏成衣廠四小姐!傾城,這位是我師傅的姨太太——棲瓊,我和她是舊識,稱她瓊姐即可!”


    鍾傾城朝著棲瓊微微一笑,“瓊姐,你好!我是黎嘯的朋友!”


    “朋友?”棲瓊聽了,瞪大了眼睛,神情十分訝異,瞥了一眼黎嘯緊緊攥著鍾傾城的手,一下子什麽都明白了!


    黎嘯對於中傾城‘朋友’一說,自然是有點不悅,隻不過他也料到她會這麽說!


    “瓊姐!我師傅在哪裏?”黎嘯轉移了話題。


    “哦!他在樓上的客廳裏!龍爺,鶴爺都在!”棲瓊指了指樓上,示意道。


    “好!那我上去找他!”話落,黎嘯又轉向鍾傾城,聲音極其溫柔地說道:“傾城!我去見一下我師傅,你在這裏和瓊姐待一會!我很快就下來!”


    “哦!你要去就去吧!這裏人這麽多!很熱鬧!你別管我了!”鍾傾城隨口迴道,目光環顧四周,心想著終於可以脫離黎嘯的手掌了,捏得手心都出汗了!


    黎嘯聽到鍾傾城迴的話,臉色轉暗,有點失落,棲瓊在一旁看得禁不住暗暗發笑,一把拉過黎嘯,走到一旁!


    “二爺!說真的,這位鍾小姐似乎還有點孩子心性!你別急!你先上去見袁先生,待會我幫你開導開導她!”


    “你要怎麽開導她?”黎嘯蹙眉。


    “女人和女人之間說話,總不會太避諱!你就放心去吧!瞧你那樣,生怕她給跑了!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黎二爺!”棲瓊拂絹取笑道。


    黎嘯迴頭看了鍾傾城一眼,隻見她依然好奇地東張西望,都不看一眼自己,黎嘯歎了口氣,再次交代了棲瓊:“務必幫我看好她!”


    “嗯!放心去吧!”棲瓊點了點頭,掩嘴笑道,認識這麽久了,從來沒有見過黎嘯這樣緊張一個人,這樣失態過!


    黎嘯戀戀不舍地轉身上樓!棲瓊搖了搖頭,笑著走向鍾傾城:“鍾小姐,走!跟我去內廳!那裏有很多好吃的點心!帶你去嚐嚐!”


    “好啊!”鍾傾城一聽到好吃的,立刻攀上棲瓊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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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棲瓊挽著鍾傾城穿過些許賓客,踏入內廳!


    內廳裏坐了些許太太名媛,都是跟棲瓊比較熟識的,其中不乏邵美麗和任詩詩!


    邵美麗一看到鍾傾城,笑容立刻止住了,憤恨地盯著鍾傾城!她會出現在這裏,想也知道,肯定是二爺帶她來的!


    些許太太們都圍了過來,“瓊姐,這位小姐是什麽人?長得可真漂亮!”


    “她是黎二爺的朋友,叫鍾傾城,鍾氏成衣廠四小姐!”


    “哦!原來是鍾小姐啊!”太太們立刻發出長噓聲!


    “傾城!走,跟我去那邊!”棲瓊帶著鍾傾城繞過這些個長舌的太太,來到任詩詩和邵美麗跟前!


    “詩詩姐!你也在這裏!”鍾傾城看見任詩詩,立刻打上了招唿!


    “嗯!傾城,是二爺帶你來的吧!”任詩詩笑著問道,一旁的邵美麗看見任詩詩和鍾傾城那麽熟絡的樣子,很是不悅!


    “嗯!是他帶我來的!”鍾傾城點頭道。


    棲瓊搭上鍾傾城的手,低聲問道:“鍾小姐,可會打麻將?”


    鍾傾城沉吟片刻,笑嗬嗬地迴道:“會一點!打得不好!”


    “會一點就好!正好四個人湊一桌!來!美麗!詩詩,我們幾個打上幾圈!”棲瓊立刻笑著說道,一個人的人品在牌桌上最容易看出!


    不一會,鍾傾城和棲瓊,任詩詩,邵美麗四人湊了一桌!


    “嘩啦啦~嘩啦啦~~”麻將在桌子上來迴搓動,發出一貫的聲響,四個人一起洗牌!


    “鍾小姐,今年多大了?何時認識黎二爺的?”棲瓊一邊搓牌,一邊有意無意般地問道。


    “我今年十八了,四年前就認識黎嘯了!”鍾傾城直言不諱地迴道。這個迴答著實讓一桌的人都一陣錯愕!


    “四年前!!那還真是有段時間了!”棲瓊若有所思地感歎道。


    洗完牌後,大家都開始擺牌!不遠處的太太們依舊在私底下議論鍾傾城,時不時瞟著鍾傾城!


    鍾傾城一進門就察覺到,有點奇怪地問道:“瓊姐,那些太太幹嘛一直看著我!她們在說我什麽!”


    棲瓊一邊擺牌,一邊笑著迴道:“她們能說什麽!無非是看鍾小姐生得漂亮,又是二爺親自帶來的!這可是二爺第一次帶女人!她們對你能不好奇嗎?”


    “哦!”鍾傾城想著應該又是些閑言碎語,就沒多想,開始抓牌,擺牌!


    棲瓊卻不這麽想,繼續對鍾傾城刻意般介紹道:“鍾小姐!那邊那位穿藍色旗袍的是吳督辦的夫人,她原本想通過我,為自己大女兒跟黎二爺說親!而她對麵那位披著黑色披肩的女人,是蒙森藥廠李老板的姨太太,她曾經也要為她唯一的女兒,跟黎二爺說親!站在她們身後的那位,穿紫色旗袍的,是李七莊鎮長的夫人,她正要為自己的小女兒,讓我跟黎二爺說親!”


    鍾傾城一邊聽著,手中的牌越擺越慢,順著棲瓊所說的,不自覺地迴頭一一看去,不知怎麽的,心裏頭很不是滋味!一旁的任詩詩聽出些道道來,勾唇笑了!而邵美麗臉色很難看,動作很快地擺牌!


    “那。。。那黎嘯他接受了嗎?”鍾傾城終於按耐不住,有點不自在地問道。


    棲瓊勾唇笑著,淡淡如水地迴道:“像二爺這樣有能耐又長得英俊的男人,想和他結親的名門小姐,每年都數不勝數!這當然還不算上那些個歌星交際花什麽的?她們或許隻想求個姨太太的名分!若是二爺想接受的話,現在應該早就妻妾成群了!何至於孑然一身!”


    棲瓊說著,目光饒有深意地轉向鍾傾城,此刻,鍾傾城內心波瀾大作,目光裏泛著些許不安,說不出到底是為何不安!就是覺得不舒服!


    棲瓊擲了骰子,看了下點數,對著鍾傾城開口道:“鍾小姐!你擺好牌了?可以抓牌了,今天你坐莊!”


    “坐莊?”鍾傾城這才迴過神來,瞥了一眼桌上的骰子,剛才一走神,竟然也沒留意!


    鍾傾城隨意抓了一張牌!“北方!”鍾傾城亮出牌麵!


    鍾傾城此刻有點心不在焉!棲瓊一眼就看了出來,有意無意地開口道:“鍾小姐,可有心上人?”


    “心上人?!沒。。。沒有!我不想嫁人!”鍾傾城愣了一下,如實迴答道。腦海裏竟然閃過黎嘯,著實把自己嚇了一跳!


    “哦?不想嫁人?這是為何?”棲瓊一邊說著,一邊摸牌!


    “嫁人多麻煩!像我娘,嫁給了我爹,生了三個孩子,我爹還不是要娶姨娘,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給姨娘,我娘每天隻能在佛堂吃齋念佛!”


    鍾傾城一邊說道,泛著些許悲傷,為自己親娘的惋惜的傷感,一邊打出一張牌:“四筒!”


    “碰~!”邵美麗毫不客氣地碰了鍾傾城一張牌,目光憤憤地射向鍾傾城,鍾傾城對上邵美麗的目光,隻覺得一陣寒意!


    棲瓊聽了鍾傾城的話,心頭一怔,這丫頭看似單純,卻是看得透徹,這男人的確都靠不住,就像袁先生,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快!這一陣子是自己,下一陣子興許不知道是誰呢!


    “六條!”鍾傾城再一次打出一張牌!


    “杠~!”邵美麗又一次杠上鍾傾城的牌,眸子翻了鍾傾城一眼!鍾傾城一陣驚秫,立刻察覺到對麵這位女人,不喜歡自己!


    棲瓊見著邵美麗的氣勢,禁不住搖了搖頭,繼續對鍾傾城說道:“鍾小姐,聽你這麽說,你爹算是負了你娘!不過這世間的男兒並不是個個都像你爹這樣,也是有長情之人!至少我認識的黎二爺,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鍾傾城聽了,怔了一下,摸了一張牌,咬了咬唇,開口問道:“瓊姐,你怎麽知道黎嘯是那樣的人?”


    瓊姐一邊摸牌,神情有點憂傷地開口道:“其實我跟他認識快十年了,十年前他和你一般大,二爺那個人,一旦認準了一樣東西,一個人,就會保持始終如一,就像他身邊一直帶著一柄匕首,即使有點舊了,他也不會丟!他說我就像他的姐姐,就一直尊稱我為瓊姐!他喜歡月季花,池園後院年年都種滿了月季,過段日子開花了,可以讓他帶你去看看!很美的!”


    鍾傾城聽得都有點心醉了,第一次,鍾傾城聽到這麽多關於黎嘯的事,一直以來,自己都不是很了解他,其實認真細想起來,他一直都是冰冷的臉龐,可是一看到自己,倒是一直笑著!


    “傾城!該你出牌了!”傾城想得太投入,都忘記了出牌,詩詩在一旁提醒道。


    鍾傾城立刻迴過神,隨手拿起一張牌就落下,“四萬!”


    “杠~~!”邵美麗斜睨了鍾傾城一眼,自摸了一張牌,媚眼一掃牌麵,媚笑道:“不好意思!我胡了!”邵美麗動作迅速地推牌!


    棲瓊和任詩詩對視了一眼,相繼而笑,桌上的麻將重新一輪洗牌!


    題外話:


    備注:這章節我提到傾城十八歲,是因為到了初春,是來年了,此文卷一開始是1924年初春,天津初遇是1927年深冬,這章是1928年初春!提及具體年份,是因為後麵會涉及一些曆史事件為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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