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清風!”李逸此刻正坐在帳內研磨藥材,卻聽到從遠處傳來的女聲,喊的是自己的名諱。是瑤兒!李逸匆忙起身出迎,卻發現兩匹馬兒已經立於眼前,更令他吃驚的是,被瑤兒扶著下馬的不是別人,正是此戰大唐的主帥李嗣昭。而更令李逸驚愕的是李嗣昭的頭部正汩汩的流著鮮血。李逸一眼便認出那是箭矢之傷,然而傷勢之重讓他不免愣在了那裏。

    “清風!快救我爹爹!”陸依瑤急切的喊道。

    李逸蹙眉,沒有迴話,協同陸依瑤將李嗣昭扶進了帳內。

    “清風!你還愣著做什麽?!”看到進入帳子後李逸隻是扶著李嗣昭坐在床上沒有把脈,陸依瑤又著急又生氣的問道。

    “瑤兒……縱是師傅在此,叔父也是迴天無數了。”李逸看著陸依瑤冷冷迴道, 他不含任何語氣的迴話讓陸依瑤有些無所適從。

    “瑤……瑤兒……”卻在此時,李嗣昭緩緩睜開雙眼,欣喜而又艱難的呢喃著。

    “爹爹……”陸依瑤轉頭看向李嗣昭,淚流滿麵,“爹爹放心!女兒一定會想辦法救治爹爹!”陸依瑤哽咽道。

    “老夫心裏有數,這一箭,怕是老夫在戰場上承受的最後一箭了……”李嗣昭強忍著頭痛欲裂迴道,“隻是瑤兒,爹爹原先……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如今……如今看來,你終於……終於可以讓老夫放心的去了……”李嗣昭掙紮著讓嘴角微微上揚。

    “爹爹……爹爹還不能走……”陸依瑤哽咽著,“爹爹還要隨瑤兒去見個人呢……”隨後趴在李嗣耳邊耳語了片刻。

    李嗣昭瞪大雙眼,欣喜的笑道,“一定……一定帶他來見老夫……來見老夫……嗬……嗬嗬嗬嗬……”

    “大將軍如何了?!”李俊下馬衝進帳子問道,看到的卻是李逸扶著頭部中傷已經緊閉雙眼的李嗣昭,一女子趴在李嗣昭懷裏失聲痛哭。李俊遲疑地看向李逸,有些不適應如此場麵,卻見李逸緩緩張嘴,低沉著聲音說道,“叔父,已經去了。”

    李俊頓覺如五雷轟頂,直直的跪立在地,直勾勾的看著緊閉雙眼的李嗣昭,砰砰砰的磕起了響頭,“小婿無能!小婿無能!不能保嶽父大人周全!小婿無能!”說著頭頂著堅硬的地麵,恨不得將頭埋進地裏麵,豆大的淚珠砸在地麵。李俊低頭將淚逝去,再抬頭,才發現方才埋進李嗣昭懷裏的女子此刻也挺直了身板。隻見她從袖口掏出一小白玉瓶,將黑色的粉末塗在了李嗣昭的額前。而後用隨手扯過李逸旁邊的白棉布,細細擦拭著李嗣昭臉上的血漬。李俊依舊跪在那裏,不知所措,女子側臉,低聲吩咐著,“去把大將軍的朝服拿來。”李俊這才發現,這淚流滿麵的女子,竟然是自己長久以來晝思夜想的人兒,不禁驚唿:“瑤兒!”

    陸依瑤沒有迴話,隻是重複道,“去把大將軍的朝服拿來!”咬牙切齒的聲音讓李逸聽了都有種莫名的恐懼。

    她,真的是瑤兒麽?李俊被她陰沉的聲音鎮住了,為何現在是如此這般性情了?李俊沒有迴話,默默站起走出帳外,額頭的血珠在往外冒,李俊大手一抹,額頭頓時一片紅暈。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將軍帳子,拿了李嗣昭的朝服便折了迴來。

    陸依瑤默不作聲,將李嗣昭的戰衣褪下, 換上了朝服。 李俊與李逸看著陸依瑤沉穩的進行著,渾身卻散發著一股殺戮之氣。

    耶律阿保機!縱使你是契丹的皇帝,終有一日,我也將會殺了你為我父親報仇!陸依瑤在心裏狠狠的下定決心, 不管你是誰的父親!然而忽又轉念:憤青!終究是我對不住你的上輩子了!來世的來世, 你那麽對我,也是應該的了吧!

    李嗣昭的靈柩被人派送迴大唐境內, 後唐皇帝李存勖予以厚葬。

    陸依瑤換了一襲藏青色衣衫,沒有跟隨李俊入住祈王府, 而是住進了將軍府。輕輕推開房門,屋內擺設一如從前,隻是故人不在。陸依瑤靜靜端坐床前, 失神良久,迴顧著來到後唐的這段是非曲折,竟然已是物是人非。迴想至此,不禁簌簌落淚,我何苦的離家出走呢……

    蹬蹬噔,輕微的扣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抬頭望去, 一臉滄桑的扣門之人已經踏進了房門,臉上寫滿歉疚。陸依瑤默然的看著他, 來人腳步沉重的走到陸依瑤麵前,突然雙膝跪地,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你!當初沒有保全你,沒有照顧到你,現如今又沒有保得嶽父大人的周全。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隻要你氣消了便好,我心裏也舒坦些。”

    陸依瑤閉上眼,淚水劃過眼角,依舊默不作聲。隻是拳頭卻捏緊,咯吱作響。

    “我知道你恨我,我……”李俊繼續自責。

    “夠了!”陸依瑤低吼著,“你出去吧。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錯不在你。”然而淚卻止不住湧了下來。

    “瑤兒……”李俊微微抬頭看著她,心疼她落淚的樣子,站起身子將陸依瑤圈在懷裏,口中呢喃“瑤兒……”

    “你滾!滾!”陸依瑤奮力掙脫捶打著他,卻是沒有用力,“我不想見到你!你給我滾出去!”而李俊卻不為所動依舊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瑤兒沒死,瑤兒沒死……李俊在心裏對自己講,瑤兒沒有死,安然無恙的迴來了……他眼裏噙著淚水,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悲喜交錯,此時此刻,他隻知道,瑤兒迴來了。

    “耶律阿保機射死了我爹爹……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我發誓,我一定要殺了他!”陸依瑤狠狠的捶打著李俊的胸膛,失聲痛哭著。

    “我知道……我知道……”李俊緊緊抱著她,柔聲安慰,“我幫你,我一定幫你!”

    而門外,落寞的身影矗立。李逸聽聞陸依瑤在原來的房間發呆,本想進入勸慰一番,然而透過門縫卻看到了陸依瑤在李俊懷裏痛哭的一幕,他心下一沉:瑤兒最終選的還是他……李逸輕閉雙眼,深深吐納。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是站在門口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們確保他們無事呢,還是轉身離開,還是……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發泄一下?!

    李逸轉身,從袖子口袋裏掏出了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那是不久前有個小乞丐放入他手中的,小乞丐說,是一個神僧要求贈給他的。李逸自嘲的一笑,找了花園裏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靜靜的站在那裏翻閱著小冊子。鎏金的字體映入眼簾,梵語, 老和尚怎麽知道自己懂得梵語……他眯起雙眼,深深吸氣,腦海裏重複著冊子裏的內容,感歎著:心靜,竟是這番的境界。

    三日後

    “伯舒, 你可有看見瑤兒?”李文浩見著李俊問道。

    “瑤兒不是在房內休息麽?”李俊反問。現下已經是入夜時分,瑤兒方才已經關了房門說要就寢。

    “方才我去敲了門,並未有人迴應,我便擔心瑤兒身子不是,推門而入發現床鋪整齊,並未有入睡的樣子。”李文浩解釋道。

    “難道……!!”李俊突然眉頭緊皺,“不好!瑤兒怕是又去找耶律阿保機報仇去了!”說著便偕同李文浩往馬廄方向奔去,這時便聽的一個淡定的聲音道,“三哥毋需擔心,瑤兒的武功早已出神入化,辦完事自會迴來。”說話的自是李逸,他心中也是擔心,隻是,他更了解陸依瑤的脾氣,她想做的事,無論誰去勸她不要做,都是不可能的。

    大遼軍營主帥帳內。

    “術律古娜有辱聖恩,未盡使命!請!可汗降罪!”地上一大遼裝扮的女子單膝跪地朗聲自責道。

    “朱古娜,你已經完成的很好!未手刃大唐皇帝也非你的錯。起來吧!”耶律阿保機迴道,“況且你此番部署勸降不錯,功勞最大的自然還是你!”耶律阿保機繼續安慰她道,“起來答話吧!!”

    “是可汗!”術律古娜挺直身子站了起來,臉上半蒙著墨綠色的絲巾, 細細的辮子自然垂落至腰間,辮中夾雜了深色的彩繩。

    術律古娜?這個身著墨綠色圍著墨綠色絲巾的身材矯好的女子便是術律古娜麽?如何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好,先放著耶律阿保機的狗命,探的術律古麗的消息再一並解決了他們罷。陸依瑤躲心想。

    “朱古麗可安排妥當了?”耶律阿保機突然問道。

    果真,婆婆口中的術律古麗和眼前的術律古娜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微妙關係。陸依瑤屏住唿吸從側簾的縫隙中機警的瞅著站在耶律阿保機眼前的神秘綠衣女子。

    “姐姐已經安排妥當。”術律古娜低頭鄭重迴道,“此番若不是姐姐機警,怕是又會放了李嗣昭一次生路。”

    “噢?”耶律阿保機嘴角輕輕上揚,前方傳來李嗣昭的死訊,總是讓耶律阿保機心裏悄悄得意一番。畢竟自己那奪命一箭解決了契丹攻打後唐的最堅實的防線,李嗣昭總歸為後唐不可輕視的一員大將,“此事如何解釋?”

    “可汗有所不知,姐姐現在深受大唐皇後器重。先前姐姐向皇後施謀獻計, 於李嗣昭出征前賜予毒酒。 而皇後將計就計,以此又獻計給大唐皇帝。大唐皇帝李存勖雖顧及他與李嗣昭的兄弟情深,但實則查探到李嗣昭深得民心,自然而然將李嗣昭視為眼中釘,怕他日後奪了帝位,於是乎便依計行事。然則據探子匯報,李存勖最終竟也顧及以往的兄弟情分,在酒中減少了毒藥的分量,毒不致死。然而他卻萬萬沒有料到,李嗣昭在戰場上頭腦昏昏,如此,可汗這一箭便百發百中了。可汗,您說,此番算得姐姐機警還是算不得呢?”術律古娜輕聲淺笑。

    “好一個朱古麗!好一個朱古娜!不愧為我大契丹傳聞中的草原女諸葛!”耶律阿保機哈哈大笑,“還是朱古麗這個丫頭明白本王的心思!替得本王考慮的周全!”

    “那是自然。”術律古娜微微一笑,“契丹子女,理應為天可汗分憂!”

    “好!好一個天可汗!”耶律阿保機點頭讚許道。

    陸依瑤眉頭緊皺,原來,爹爹竟是被李存勖和劉玉娘設計,下了藥!陸依瑤咬緊牙關,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手不自覺的捏緊了青藤劍,發出一陣咯吱的響聲。

    “誰!”術律古娜跳到耶律阿保機身邊叫道,話音未落,一隻毒鏢已向陸依瑤擲飛過去。

    陸依瑤一個機靈側身將鏢躲過,旋身一轉立在了耶律阿保機和術律古娜的眼前,青藤劍已經出鞘,嗡嗡作響。

    “青藤古劍!”術律古娜驚唿,“你究竟是誰!為何帶著麵紗不敢以真麵目示人?!”術律古娜也隨即抽出一雙彎刀。

    “我是誰不重要。你不也帶著麵紗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麽?!”陸依瑤反問道。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竟然躲在可汗帳內如此之久!還有你手中的青藤古劍!”說著,術律古娜便使著雙刀劈頭蓋臉向陸依瑤發起了攻勢。

    “倒要看看你的本事!”陸依瑤隨手接招。

    刀光劍影,幾番輪迴下來術律古娜已經漸漸體力不支招架不住,此時已經局勢逆轉,陸依瑤手持青藤劍居於攻勢,而術律古娜隻有招架之勢卻無力迴擊。便在那一刹那,陸依瑤劍指一揮,將術律古娜的絲巾輕挑了下來。墨綠色的絲巾滑落地麵,迎麵而來的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翠竹!陸依瑤雙眼微眯,怎麽會是翠竹!翠竹不是在皇宮裏當了貴人了麽!

    “說!你跟術律古麗到底是什麽關係!”陸依瑤劍指術律古娜的喉頸厲聲問道。

    “哼!術律古麗是我同胞姐姐!”術律古娜高傲的迴道,“你手中的青藤古劍就是我姐姐的!你這個女賊又如何偷得我姐姐的劍!”

    “哼,”陸依瑤冷笑,“你姐姐的,倒是要問一聲,你姐姐師出何門,所得何人真傳?她也配得起這把鎮派之寶?!”

    “鎮派之寶?!你是雪煞派的老太婆派來的?!”術律古娜片刻睜大雙眼,“你究竟是誰!”

    “你配知道麽?!”陸依瑤嘲笑道。

    卻在此時,聽得站在一角的耶律阿保機吼道,“射箭!射箭!”

    此時陸依瑤才發現自己已經被箭兵包圍,成為眾矢之的,然而幸得她反應機敏,旋身靈巧躲過。卻在此時,一個黑衣人突然近得陸依瑤身旁,鉗住陸依瑤的胳膊道,“走!”便施展輕功將陸依瑤拉提了出去,衝出重圍,奔向大唐邊境。

    “你是誰!”陸依瑤甩開手怒道,“幹嘛要壞我事!”

    “是我。”來人解下黑色麵紗,滿臉歉疚悔意,“你快些迴去吧!隻要有我一日,我便不會讓你刺殺我父汗的……”

    “你……”陸依瑤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哼!”陸依瑤別過臉不在看他。

    “我不希望見到你與父汗相互殘殺……罷了, 你快些迴去吧……”耶律圖欲欲言又止,勉強解釋又有什麽用了,解釋得再多你便能夠了解到我的心意了麽?轉而又道,“清風傳信與我,說你定是來了契丹軍營刺殺父汗為你父親報仇,我如此做,也是不希望我視為最重要的兩人相互殘殺……”

    “那好,”陸依瑤狠心迴道,“你我從此恩斷義絕,互不相欠!”隨即跨在白兔背上,“我便趁得你不在的時候再去要得他的狗命!你放心便是!”說完雙腿一蹬駕馬飛奔迴後唐境內。

    耶律圖欲看著漸去的身影,一手撐地,一手捂住胸口的劍傷,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恩斷義絕,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這種無可挽迴的地步,為什麽!耶律倍賭氣將身上的黑衣扯下,撕成碎片,然而心中仍是陰鬱,突然一口血痰湧致喉部,深深的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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