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憶感到自己在一點一滴地恢複中,不再需要依賴酒精才能入睡,剛開始的那幾天簡洵每晚給她衝一杯加了安眠藥的牛奶,一個禮拜之後,她隻需要一杯純的熱牛奶就能一夜好眠。


    她不得不慶幸,如果當時的她再繼續在酒吧裏喝下去也許就會產生嚴重的酒精依賴,一切都會變得難以收拾。


    她一向認為自己很堅強理智,但事實證明,再堅強的人在精神支柱倒塌之後,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理性,精神世界的重建工作實在是一項很龐大的工程。


    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感謝簡洵,但是矯情的話她說不出口,也許對別人,她可以輕而易舉地說出一籮筐矯情惡心的話,但他不一樣,他是簡洵。


    是她在內心裏認可的人,是可以和他共患難,甚至生命相托的知己。


    也許對他們這樣的人在這樣的年紀,說這種話本來就是一種矯情,可是她心裏真的是這麽想的。


    如果這一次,遇上這種事情的是簡洵,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同樣的事。


    雖然他們的關係看起來緊張,但實際上已經太熟悉了解彼此了。


    如果人的情緒非要有一個宣泄的出口,他們無疑就是對方的那個出口。


    就像簡洵無論對誰都是一副溫潤優雅的模樣,卻偏偏對她惡語相向;她對誰都是理智冷漠的樣子,卻在他麵前張牙舞爪一樣。


    因為他們知道在對方麵前,他們是安全的,完全不需要假裝。


    十九歲的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定義這種感情,似乎超過了友情的範圍,可是又與她所知道的愛情大相徑庭。


    十六歲的簡洵同樣也分不清楚這一種奇怪的感覺,既然分不清楚,那就幹脆不要去想。


    她不知道的是,在這段時間裏,他一直緊緊地跟著她,看著她在酒吧買醉,看著她在路邊吐斷了腸,為她打發掉那些麻煩,直到他發現其他人也開始察覺她的異樣,他知道不能再讓她這樣下去了。


    自從安從文去世之後,無論是在什麽場合,安憶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就連哀傷都恰到好處,她的表現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實,完美得讓了解她的他感到,她完全是在偽裝,在硬撐,而終有一天她會爆發,會崩潰。


    要知道安憶是個外表冷靜,而內在感情極為敏感熱烈的女孩子,而安從文不僅是她相依為命的父親,還是她崇拜的偶像,精神上的導師,甚至是人生的支柱,他的離去給她精神上造成的傷害絕對是毀滅性的。


    適當的放縱有助於她的發泄放鬆,過了那條線有可能會毀了她的一生,這是理性好強的安憶絕不願意看到的,他不想讓她接下來的日子都在痛悔中度過。


    這些話他沒有對她說過,也沒有必要說,因為他知道她會懂,正如他懂她一樣……


    範雨瑤握著話筒,隻覺得指尖一片冰涼,看著屏幕繼續唱著那首歌,點這首歌隻是意外,意外得讓她用幾分鍾的時間去迴想她和他的那段曾經。


    如果沒有他,她不敢想象自己該怎麽度過那段失去父親庇護的日子;如果沒有他,甚至有可能就沒有當年的“金融女王”……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在沒有他的日子裏,一向灑脫的她也會恍然失神,甚至是一首歌,一則新聞都能勾起她內心深處的迴憶。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在沒有他的日子裏,一向獨立的她也會寂寞思念,甚至隻想和他聊聊天,鬥鬥嘴。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她終於明白了,那個小自己三歲,自己一直催眠自己他是個小dd的男人,在自己的心裏竟占了那麽重要的一個位置,無論如何也趕不走。


    所有和他有關的迴憶,生氣的也好,開心的也罷,全部都是她最珍而重之的過往。


    她所不願意忘卻的,不願意離開的世界隻因為那裏有他。


    原來自己愛著他,一直愛著他……


    這項認知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得讓她猝不及防,痛徹心扉。


    “mrr ill me nd i imerelize,ur lvefinied frever, i ime i yu, i i e me i rug……”


    明日終將到來,是時候明白,我們的愛已經永遠結束,多想和你一起,多想我們能繼續牽手……


    曲未終,人早已散,她怔怔地看著屏幕,微長的頭發掩去了她臉上的表情。


    “妹子,很有感情嘛”宋顏吹著口哨叫道。


    “英文不賴啊。”李慕白有些意外地讚許。


    “……”


    除了一直緊盯著範雨瑤的梁昊,誰也沒有發覺她眼底竟然是濕潤的。


    梁昊神情陰鷙,雖然不知道她在唱歌的時候想到了誰,但是在這首歌裏的感情,誰都能聽得出來,以男人的直覺他可以肯定那是一個男人。


    她用了一首歌的時間在懷念一個男人,這樣投入,這樣的深情,隻是因為這首歌裏有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的迴憶,在他所不知道的過去。


    是慕雲楓?不可能,她對他絕不會有這樣深的感情。


    宋顏幾個沒有發現範雨瑤的異樣,照樣笑著唱著,而她似乎還沒有從情緒中走出來,一臉疲倦地靠在沙發椅上,方才的那一首歌似乎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盡管她將傷感掩飾得很好,可他還是可以輕易接收到她身上傳來的訊息。


    那個人是誰?他捏緊了手中的紅酒杯,急於想知道答案,卻不得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在想什麽?”他俯身湊近了她,狀似無意地問道。


    “沒什麽。”她輕輕地撇開臉,淡淡地迴了一句,根本沒有心情和他交談。


    “要不要出去走走?這裏太悶了。”他掩去眼底的沉怒,善解人意地提議。


    “好。”她從善如流地起身,迴憶太過擁擠,壓得她心頭沉重,就算這間包廂大得可以,還是讓她心頭發堵。


    三人瞪大了眼睛盯著兩人並肩走出包廂。


    “老大出手了”


    “看這態勢有戲啊”


    “要不要賭上一把?”


    “當然”


    “……”


    初夏的夜晚,還是有一絲沁涼,迎麵而來的寒涼空氣讓隻著短袖t恤的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披上。”梁昊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不由分說地蓋在她的身上。


    “謝謝。”她沒有拒絕,是因為真的感到冷,連指尖都變得冰涼,外套上他的體溫讓她迅速迴暖。


    深深地唿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她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南州的空氣質量不怎麽樣,今天卻是少有的晴好夜空,很少能在夜晚看到這麽多星星。


    她沒有說話,梁昊也不主動開口,隻是靜靜地陪著她走著。


    “小心”梁昊突然猛的一拉,她的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整個人被他好好地護在懷中,身邊一輛黑色轎車從她身邊唿嘯而過。


    她能感覺他的心跳,強勁有力甚至有些加快,他身上淡淡的男性香水的麝香味,還有溫暖的體溫……


    雖然車已經開過很久了,可他仍然沒有放手,還是圈著她,手不自覺地溫柔撫上她的頭發。


    “謝謝。”範雨瑤退出他的懷抱,明明看見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慍怒和失落,卻依然堅決。


    梁昊有些尷尬地放下手,低垂眼瞼,還是不行嗎?真是個倔強的小家夥。


    她和他所接觸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他從來不需要去主動追求一個女孩子,隻要一個無意的淺笑,一個貼心的舉動,甚至是一個曖昧的暗示,大把大把的女生就會主動貼上來。


    像範雨瑤這樣清純的中學生他也不是沒碰過,可是她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抱著她的時候,就像是抱著一塊冰,就像是抱著一台機器,沒有情緒,沒有反應,沒有臉紅,沒有心跳加速,沒有羞怯……


    明明是一個毫無風情的女人,自己怎麽就像是犯賤一樣,對她不肯放手?


    這個女人有什麽好?


    冷血無情,膽大瘋狂,牙尖嘴利,過於理性,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女人味,可自己怎麽就上了心?


    梁昊對著自己的手苦笑,竟然栽在這樣一個小丫頭手上,真是讓人不甘心。


    “梁昊,”範雨瑤突然開口,“我一直很欣賞你和梁爺這樣的人。”


    “嗯?”梁昊疑惑地抬頭,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但那僅限於欣賞。”範雨瑤平靜地補充道。


    梁昊笑了,知道那是她變相的拒絕。


    “喜歡你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麽相幹?”


    昏黃的燈光灑在他魅惑的臉上,映得他那抹灑脫笑容如天上的星星一般璀璨,縱是範雨瑤也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


    “帕尼,你開慢一點,小心撞到人。”溫雅的男聲從後座傳出。


    “b,我很小心了,都沒有超速誒,是那個女的突然從路邊衝出來。”開車的帕尼連忙喊冤。


    “那女的看起來挺眼熟的,好像在哪裏見過。”霍森一臉疑惑地看著窗外,努力思考著。


    “得了吧,你才來過南州幾次啊?不會又是一個拒絕你搭訕的女英雄吧。”帕尼大聲嘲笑。


    “滾滾滾,就你那德性還敢說我。”霍森怒道。


    “我可是好意提醒,人家可是有主兒的,瞧那個男人的體格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你小心被人狠揍一頓,我可不會幫你的……”


    簡洵噙著笑看著兩人鬥嘴,心中卻一片平靜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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