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裔女銀行家安憶骨灰近日迴鄉安葬。”


    抓緊午休的每一分鍾在圖書館閱覽室裏翻看每天必看的報紙《南州晚報》的範雨瑤,盯著這個標題怔了足有半分鍾之久。


    縱然前世的事如一場幻夢,在她重生之時應已斬斷了和過去所有的聯係,可是當看到報上的新聞標題還是會忍不住難過,有誰又能真正斬斷過去呢?


    南州的冬天陰雨綿綿,那是一種透到骨子裏的陰冷,南州的濕氣太重,很多外地人都不習慣這裏的氣候,特別是第一次來南州的人幾乎沒有不抱怨的。


    “啊嚏,”霍森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在心裏第一萬次詛咒南州這個城市,但從後視鏡裏瞟了眼坐在後座的b,還是很小心地不敢抱怨出口,隻能默默掏出手帕來把鼻涕擦掉。


    身邊正在開車的帕尼瞟了他那張怨婦臉一眼,咧了咧嘴,卻從後視鏡裏看到b那張陰鬱蒼白的臉,連忙把那抹笑意憋了迴去,繼續低頭老實開他的車。


    天氣預報說南州這一周被低氣壓籠罩,在他們這輛車裏也一直被低氣壓籠罩著。


    自從那天之後,他們永遠溫文俊雅,氣度悠然的b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位神情恍惚,胡子拉碴的頹廢男。


    “b,到了。”車子停了下來,霍森打開車門,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扶著車門,輕聲提醒。


    “嗯?哦。”一直在發呆的男子似乎如夢初醒,從車中下來,望向雨中安靜肅穆的一大片陵園,眼中那一抹蕭瑟愈加明顯。


    “儀式沒這麽快開始,讓我一個人走一走。”男子從霍森手裏接過傘,便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去。


    霍森與帕尼又哪裏敢讓他一個人亂走,連忙取了傘急急跟在他身後。


    “這裏就是安女王的家族墓地?怎麽會有這麽多墓碑?他們家到底有多少人啊?”看到這上萬的墓碑,帕尼好奇地連連咋舌。


    “那邊才是他們的家族墓地,這裏是安家投資興建的陵園,都是些普通人的墳墓。”霍森顯然是做過功課的,向前一指,就能發現前方不遠有一處規模宏大,幾乎類似宮殿般的建築,那便是安氏族人安眠之地,與外麵這普通的陵園通過假山造景、綠色植物和噴泉等等巧妙分隔開,絲毫不顯突兀。


    不過安氏陵園無論在設計還是維護上都是極為精巧的,與其說像一個墓地,不如說像一個公園,哪怕是冬季在南方還有嬌豔的鮮花開放,四處綠草茵茵,一派寧靜祥和,沒有一絲陰森恐怖的感覺。


    “你說b還要消沉多久?”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來聊天。


    “女王陛下和b認識有十幾年了吧,認識這麽久的好朋友突然去世了,而且還這麽年輕,心裏難受是肯定的,不過以b的自控能力應該不久就能恢複吧。”帕尼自信地說。


    “好朋友?”霍森似笑非笑地看了帕尼一眼,“你哪隻眼睛看到他們是好朋友?”


    “他們不是朋友?”帕尼大吃一驚,原來b和安女王居然是敵對的關係,枉他還一直覺得安憶是個很不錯的人,雖然彪悍了點。


    “至少我們這位b沒把人家當做朋友。”霍森撇了撇嘴,“你真相信男女之間有純友誼?就算有好成他們那樣正常嗎。”


    “你是說?!”帕尼瞠目結舌,“可,可是,可是他們身邊不是一直都有……”


    “天知道。”霍森聳聳肩,安憶身邊從來不乏男伴,b更是成日被一群鶯鶯燕燕圍繞著,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根本就算好披著友情外皮的愛情,何況這麽多年來,兩人身邊都沒有固定的伴兒。


    他絕對相信男女之間是由純潔的友誼存在的,可若是一對男女過分親密,親密到熟知對方的任何事情甚至秘密,擁有對方家的鑰匙,任何節日甚至是生日、聖誕、情人節這樣特殊的節日都要一起過,那還能叫好朋友嗎?


    想到兩人之間那種劍拔弩張卻又有著獨特親密關係的氣場,那種根本容不下第三個人的氛圍,霍森還得承認自己太後知後覺了點,就算這兩人打著好朋友的幌子,一臉堅定地說隻是朋友,可實際上卻比有的情侶還要來得親密。


    所以有句話說得好啊,男女之間的友誼根本就是愛情的開端或者殘餘,要麽幹脆就是愛情的本身。


    “那怎麽辦?”帕尼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b那哀怨的神情和他那鰥夫老爹還真有點相似,帕尼的老媽去世五年了,他老爹至今還沒有走出陰霾,可b不一樣,他還有龐大的事業需要管理,絕不能任由他意誌消沉下去。


    “b今年才二十四啊。”霍森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是看著不遠處b的背影感歎道。


    帕尼的眼中也浮現一抹沉重,在所有下屬心裏,b無疑是神一般的存在,靈敏的商業嗅覺,縝密的邏輯思維,殺伐決斷的果敢,不斷創新的拚搏和敢於承擔責任的胸懷,都是他們所崇拜的,根本沒有人會去在意他的年齡。


    是的,大家都忘了這樣無所不能的b不過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而已,雖然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拿到了碩士學位,雖然他早在十多歲的時候就開始管理家族事務,但這樣的早熟穩重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霍森八年前認識b,那時他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那時候的b對待任何人都是一副彬彬有禮卻有帶著冷漠疏離的客套,正如他所見到的每一個上流社會裏的孩子。


    八年來他永遠都是這副樣子,正如安憶調侃他的話“會行走的道德禮儀書”,無論什麽時候見到他都是那副優雅得體的樣子,就連衣衫都不會有半點折痕。


    霍森年輕的時候也荒唐過,惡作劇捉弄同學,在酒吧裏喝通宵,打架泡妞樣樣來,雖然現在想起來可笑,但那畢竟是青春,荷爾蒙蠢蠢欲動的年齡,一個人如果連那樣衝動的時候都沒有經過是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唯一能讓他像個正常的年輕人充滿活力的人,即將永遠沉睡在這塊土地,而她的離開也帶走了他身上唯一的一絲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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