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初,雷鳴響起,大顆大顆的雨點落下。


    嘩啦啦的雨水,順著屋沿往地麵落。


    福娘這時候,隻有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


    張家後院,一簇一簇的牡丹在暴雨傾盆中,被打落了好些花瓣。院子裏的青石地板上,雨水順著暗渠,流向了西城中的暗處水道。然後,會匯聚進外城的護城河裏。


    “下雨了。”


    “福娘,隨祖母去給白神娘娘燒柱清香。”


    張李氏對小孫女招招手,笑得非常和藹可親。


    福娘點一點小腦袋,走到祖母近前,牽起祖母張李氏的手,說道:“好呀,求白神娘娘保佑大家都平平安安。”


    “依你,求白神娘娘保佑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張李氏一麵迴了小孫女的話,一邊牽起小孫女福娘的小胖手。祖孫二人是從右側屋,走向了左側屋。


    左側屋的右牆處,那座小小的家壇廟前。


    上位供奉的是一尊靈位。


    “祭祀白神娘娘靈主之尊。”


    張李氏燒了清香,一共六根香。她和小孫女分別執了三根香,一起跪在蒲團上。


    張李氏念起祈禱詞,道:“信徒祈禱平安,唯願娘娘聆聽……”


    福娘學著祖母的樣子,執起了香,跪得姿式端正。


    等著祖母那冗長的祈禱詞結束後,祖孫二人是先後把清香插進小小家壇廟前的香壇上。


    張李氏還是合十為禮,又是第二遍的閉目繼續念了祈禱詞。


    福娘則是跪坐在蒲團上,望著小小家壇廟上供奉著的靈位。


    那是一個三寸高的靈牌尊位,上麵的篆字,一個一個刻得極具意境。


    在祖母的祈禱詞未停時,福娘看見了,一個微型的旋風在兩柱香的嫋嫋煙氣上方聚攏起。然後,化為了一個笑得開心的女子臉龐。


    雖然,隻是浮現了短短的三秒鍾,但是,福娘還是清楚的瞧見了。而且,在消失前的那一秒,那個微笑的女子臉龐,還是對著福娘眨了眨眼睛。


    福娘一下子驚訝起來……


    她想,這算不算白神娘娘顯靈了?


    福娘知道,她祖母張李氏供奉的白神娘娘是一位山神。這位山神是鳳凰村夾穀後麵,一座名叫白鬆山的地靈化神而孕育出來的。


    據說,也是因為巧遇上白神娘娘,她祖母才會停留在了鳳凰村,打算嫁到當地,不再遷移他方。


    畢竟,祖母當年可是從北方而來,不過是湊巧路過鳳凰村罷了。


    有時候,事情是湊巧與緣分嘛。


    白神娘娘算是天生的山神,但是,他或者她,被地脈孕育出來時,有些非常的不湊天時。那一日,天降雷霆,林生野火。


    白鬆山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白神娘娘這位新晉的山神,受到了重創,將要陷進無限的休眠中,慢慢溫養迴元氣時。張李氏遇上了落難的白神娘娘。然後,自然是一場一拍即合的合作。


    白神娘娘被張李氏尊為家神,修一座家壇廟供她棲身。這樣的好處嘛,就是白神娘娘能常常得到香火,並且,張李氏的上清宗功法,也算是兩兩皆得益的雙贏法門。


    當然,偶爾裏,張李氏也會借用一下白神娘娘的威能,辦一點私事,掙一點小錢,補貼補貼家用什麽的。


    至於說,為什麽張李氏不用家傳的修行法力,來一個靠自己不靠外力的解決問題嘛。


    嗬嗬……


    張李氏表示,她怕修行上的弊端。


    五弊三缺,這是一天大的麻煩。


    張李氏寧可小心翼翼借白神娘娘的神力,作一個神婆。她也不想當一個純粹修士,畢竟,她不向往長生之途。


    “祖母,我剛剛看見白神娘娘了。”


    福娘在祖母第二遍的祈禱詞結束後,指著靈位說了大實話。


    張李氏樂嗬嗬笑了,迴道:“福娘是一個聰慧的孩子,白神娘娘喜歡你啊。”


    在心中,張李氏很清楚,白神娘娘自有神通。對於她家小孫女這種命格貴重的人,白神娘娘必然是樂意親近的。


    白神娘娘是天生的山神,卻也是欠一個朝廷的正封啊。畢竟,沒朝廷的冊封與昭告,就不會有正大光明的廟宇,也享受不到正封神靈的浩大祭祀與萬千香火。


    “真的嗎?”


    福娘麵露驚喜,心中暗想,難不成,她真的太聰明?人人都看出了真相來啊。


    “真的。”


    張李氏肯定迴道,順帶還摸了摸小孫女的丸子頭。


    宏武元年,五月過去了,進入炎炎夏季的六月。


    這一日,六月二十六日。


    未時過,申時初。


    外麵烈日灼人,福娘正在前院的影壁後,給她家的盆栽芍藥澆澆水。


    “駕,駕……”


    福娘的旁邊,她的蠢哥張春福正騎著竹馬,一個人樂嗬嗬的喊了“駕駕”聲,然後,滿院裏撒歡。


    屋廊下,張李氏和媳婦柳秀秀則一起做了繡活。算是一邊看好孩子,一邊打發時間練練女紅,掙點小錢錢。


    至於張春旭這位張家的長子嘛,目前正在學堂讀書,不到下學歸家時。


    張啟這個一家之主啊,還在衙門裏當差。


    “叩叩”聲響起。


    小院外麵,顯然來了客人。


    “誰啊?”柳秀秀起身,繞過了影壁,來到小院門前,她沒有先打開院門栓,而是謹慎的問了話道。


    “是啟兒媳婦嗎?”


    “我是啟兒他族叔張太平。”


    院門外,傳來了一個男中音。那迴話時,聲音夠響亮,就是氣勢似乎不足,有些奄奄的感覺。


    “秀秀,我來開門吧。”


    這時候,走到了媳婦近前的張李氏說了話道。


    有婆母的話,柳秀秀應了。


    張李氏不含糊,打開了院門。


    這時候,福娘不理會了,還在那兒玩得起勁頭的蠢哥張春福。她是丟了手頭的澆水壺,湊到了親娘的身邊。


    待福娘瞧著院門打開後,她是伸了小腦袋往外麵一望。然後,福娘驚住了。


    外麵四個人,個個的裝扮都像是落難後的流民一樣。嗯,總之,挺可憐的。


    “嫂嫂,這上門叨擾了。”


    張太平挺尷尬的對著張李氏說了這麽一話道。


    “啟兒也是張氏的子孫,你這做叔叔的上門看望自家人,有什麽叨擾的。”張李氏擺擺手,渾不在意的說道。


    隻是,這一話後,張李氏又望向了張太平身後的三人,問道:“胡家媳婦領著孩子進京城,是要投靠哪家親戚嗎?”


    張李氏這一問話後,張太平繼續尷尬啊。還是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張家嬸嬸……”


    胡家媳婦在張李氏話落後,訥訥開口喚了一聲後,滿麵的焦急神色。她似乎想說什麽,就是張開嘴,半天沒再多講了一話出來。


    “秀秀,瞧這天熱的。”


    “你趕緊去端幾碗水來,給你族叔、還有胡家媳婦和娃娃們解解渴。”


    張李氏催促了一話道。


    柳秀秀聽得這話後,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影壁後去。


    這時候,張李氏讓媳婦離開了,她瞧著還好奇的小孫女,就是招招手,把小孫女福娘喚來身邊,笑道:“福娘,喚人。”


    “這是你爹的族叔,排行九,你喚一聲九爺爺。”


    祖母這般講,福娘自然乖乖喚了話,道:“九爺爺。”


    “這是啟兒那對龍鳳胎的女兒吧?”張太平笑道:“長得真俊。”


    “好孩子。”張太平說這話後,伸手左右摸了摸,最終,還是掏出了十文錢,遞向福娘,笑道:“九爺爺沒啥好東西,這是點心意,讓小娃娃得空兒,能買上一串冰糖葫蘆嚐嚐。”


    福娘沒伸手接,而是把頭歪向了祖母。顯然,她得等了祖母的示意。


    張李氏嘴角含了笑意的點一點頭。


    福娘這才開心的收下了十文錢。她眼睛笑得眯起來,說道:“謝謝九爺爺。”


    “好孩子,好孩子,知禮。”張太平又誇讚了一句。


    這時候,在旁邊的胡家媳婦和閨女仨人,完全成為背景板。


    “水來了。”


    柳秀秀這時候走出來,她雙手托了托盤,托盤上麵盛著幾碗水。


    柳秀秀笑道:“夏天熱,我在水裏加了蜂蜜。族叔,你嚐嚐,看看解渴不?”話落後,柳秀秀把調好的蜂蜜水,一一遞給了眾人。


    待眾人接了蜂蜜水,柳秀秀就離開了。稍傾,她又搬來幾把小凳子,一一拿到張家前院的院門廊子下,分給了眾人。


    於是,有張李氏打頭,幾人皆是坐下。


    這時候的門廊,頂上屋廊是修的寬敞和高大啊,躲個雨,避個陰涼什麽的,還是挺好使。


    福娘捧著一碗蜂蜜水,坐在祖母身邊,慢慢的喝著這涼白開兌出來的微甜味兒,喝得兩隻眼睛眯眯起,似乎像兩彎的小月牙。


    張李氏瞧得笑起來,忍不住想到,倒底是小娃娃一個,就愛個喝這些含甜味兒的。


    旁邊,張太平一氣喝了一碗後,讚道:“好水,好水,喝下肚子裏,舒坦啊。”


    旁邊同樣接了水的胡家媳婦和閨女仨人,則是默默的喝著水,沒發表一言。


    “太平,你怎麽和胡家媳婦、胡家閨女們一起進京城來?”


    “是不是村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張李氏開口問了話道。


    張太平組織了一下語氣後,說道:“胡家老嫂子過逝了……”


    這話一出後,張李氏挺驚訝,胡寡婦死了?


    然後,張李氏轉頭,看了胡家媳婦一眼後,若有所悟。張李氏在想,她前麵還奇怪呢,這胡家媳婦和她那兩個閨女帶著白色的小頭花,這給誰帶的孝呢?


    沒曾想到啊……


    居然是胡寡婦。


    畢竟,孝期中,有些避諱和衝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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