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送了信去,孟老爺第二天就來了。


    濟安王不好去說兒子媳婦之間的是非,跟孟老爺碰麵寒暄幾句,便借口身子不適避開去,吩咐周瀚好生招待。


    周瀚對孟馨娘滿懷恨怒,連帶著對孟老爺沒了恭敬之意,直截了當地告訴孟老爺說他要休妻。


    孟老爺沒想到自己大老遠地跑來,椅子還沒坐熱呢,頭頂上就炸開了一個晴天霹靂。


    等醒了神兒勃然大怒,也顧不得彼此身份有別,跳起來指著周瀚的鼻子罵道:“……這些年我孟家自問待你不薄,該為你做的都為你做了,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


    你如今長大了,翅膀硬了,風光發達了,就想著休妻,羞辱我孟家滿門?


    門兒都沒有!”


    周瀚目光凝定地跟他對視著,嘴邊掛著些許笑紋,眼底卻是冰寒一片,“舅父還是先去問問你那好女兒都做了些什麽,再來斥責我吧。


    您是我的親娘舅,為了給您留點兒麵子,那些好說不好聽的話我就不挑明了。


    但是孟馨娘,我是休定了。”


    說罷拂袖而去。


    孟老爺聽他連“嶽父”都不叫了,又急又氣,臉色青青白白轉換不停。又因他的話疑心自家女兒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忙跟著負責引路的王府下人往佛堂而來。


    對孟馨娘來說,這兩日足有兩輩子那麽漫長。


    要說後悔,多少都是有點兒的,更多的則是委屈。周瀚都當著她的麵那樣嫌棄她了,她若不做點兒什麽如何咽得下那口氣?


    後宅的女人為了拿捏男人,將庶出子女掌握在自己的手心兒裏。給男人下藥的多得是,她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


    再說周瀚已經有談哥兒這樣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了,將來真正能夠傳承香火和頂立門戶的也隻有談哥兒,要那些下~賤女人生的孩子有什麽用?何至於小題大做,連休書都寫了?


    她頭一個怪周瀚絕情,第二個就怪那小廝辦事不利。


    她交代那小廝趁周瀚不察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香囊處理掉,誰叫他半夜三更地跑進周瀚書房去盜取了?這不是存心害她嗎?


    第三個怪的就是周漱。要不是那長得跟狐狸一樣的混蛋在小年宴上無端端地提什麽香囊。她又怎會急著毀屍滅跡?


    孟氏也一改往日的態度對她不管不問,枉她平日裏恭恭敬敬小意伺候著,到了關鍵時刻。那老太婆居然連一句求情的話都不肯替她說。


    正怨天尤人,感覺全世界都在跟她過不去的時候,猛然聽說孟老爺來了,就像饑~渴的沙漠旅者見到了綠洲。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也不梳妝,蓬頭垢麵地就迎了出來。


    “父親。你可要替女兒做主啊!”


    她跪在孟老爺麵前,聲淚俱下。


    孟老爺瞧見女兒這副憔悴的模樣兒,剛因疑心壓下去的火氣又竄起老高,伸手攙起孟馨娘。“你起來,跟為父說一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我孟家的女兒,不是他們說休就能休的!”


    孟馨娘找到了主心骨。底氣立時足了幾分。當下也不隱瞞,將周瀚如何嫌棄她玷汙了周家的血脈。寧願去外頭找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紓解,也不肯與她同房,她一怒之下給周瀚下了絕育藥等等事情哭訴了一遍。


    孟老爺聽完渾身打顫,一口氣提不上來,險些暈過去。


    孟馨娘見狀愈發義憤填膺,“父親,您是不是也覺得他太過分了?別說談哥兒沒病,就是有病不是也能治好了嗎?這些年來我為他生兒育女,還要忍受他跟那姓方的眉來眼去,我……”


    “住口。”孟老爺喘了幾口,終於有力氣說話了。


    孟馨娘會錯了意,拿帕子一抹眼睛,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勢,“都這會兒了,還有什麽好避諱的?他要是不把休書收迴去,我就把他跟姓方的那點子醜事抖摟……”


    “混賬東西。”孟老爺一巴掌扇過去。


    孟馨娘不防自家老爹突然使出疾風掌,生生被打懵了,半晌兒愣是沒迴過神兒來,嘴裏囁嚅著,“父親,您……您怎麽……”


    “你這不長進的東西,好的你不學,竟學著給男人下藥。”孟老爺氣極了,一聲高似一聲,“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怎的別人都忍得,就你忍不得?


    那可是你的表哥,更是你的丈夫,要跟你一起過一輩子的人,你怎能將這種陰損下作的手段用在他的身上?”


    就算要用,也當用得聰明一點兒,傻愣愣地被抓個現行算怎麽迴事?


    孟馨娘見親爹都不站在她這一邊兒,隻覺無比委屈,“哇”地一聲哭開了,“他連正眼都不肯看我一下,我能怎麽辦?難不成由著他跟那些低三下四的女人生出一堆庶子庶女,將來好跟談哥兒爭家產,分我們真姐兒的嫁妝?”


    “你……你真是……”孟老爺點著她手指抖個不停,“我上輩子定是做了什麽缺德事,不然怎會生養出你這麽一個無腦蠢貨?”


    孟家有家族遺傳病,這已經是一個莫大的短處了。合該處處謹慎,嚴守本分才是。她倒好,居然惹出這麽大一樁禍事來。


    若是旁的事,他還能仗著自己的姐姐是王妃,早年間又對周清和周瀚姐弟兩個照顧有加,據理力爭,盡力挽迴。斷人香火實乃罪大惡極,擱在誰身上誰都容忍不了,更何況周瀚還是聖上禦封的世子,往嚴重裏說,便是藐視君威。


    想起周瀚說休定的時候那決絕的模樣,心知此事怕是沒了轉圜的餘地。可為了女兒和那一雙外孫,他少不得要厚著臉皮去爭取去說和。


    又罵了孟馨娘幾句,便整裝往孟氏這邊來了。


    孟氏對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不甚親熱,表情冷冷淡淡的。


    孟老爺低聲下氣地開了口,“姐姐,我知道是馨娘做得不對,此事我無可辯駁。


    我方才已經教訓過她了,她也知道自個兒錯了,您就看在咱們過世的爹娘,還有她那苦命早去的母親的麵兒上,饒過她這一迴吧。


    她可是您嫡親的侄女兒,她若是被休迴去了,也有損您的顏麵不是?孟家還有不少待嫁的女兒呢,總不能因為她犯了一個小錯,就帶累得孟家所有的女兒都嫁不出去……”


    “小錯?”孟氏抬起眼皮,“在你心裏,她要闖出什麽樣的禍來,才算是大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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