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迴來之後,有不少人都好奇她這三十年去了哪裏。有直接問的,也有側麵打聽的,隻得來“庵堂清修”這樣一句簡簡單單,內容寡淡的話。


    人們礙於濟安王府的勢位,當麵不敢刨根究底,私下裏卻不免議論紛紛。


    有人猜測孟氏可能失憶了,此前記不得自己是誰,所以迴不來;有人猜測孟氏可能經曆了不好的事情,婦德有虧,沒有顏麵迴來;還有人大膽猜測,孟氏不是失蹤,而是離家出走,壓根就沒想迴來……


    不管是哪一種猜測,總有圓不了說不通的地方。


    周瀚可以不用猜測的,可是麵對孟氏,怎麽也張不開那個嘴去問。唯恐問出什麽不該問的,孟氏這個做母親的尷尬,他這個做兒子的更尷尬。


    孟氏失蹤的時候,他還不記事,對這個母親連一絲一毫的印象都無。就連血緣這層斬不斷的關係,都因她有可能將“烏骨癰”這種要命的病從孟家帶到周家,產生了裂痕。


    她突然迴來,給他帶來的不是團圓和欣喜,而是困擾和迷茫。


    他一直在逃避,逃避去麵對這個跟陌生人沒什麽兩樣的母親。可是今天,在門外聽到了那樣的對話,他再不能也不想逃避了。


    他必須問個清楚!


    其實對孟氏來說,這個兒子又何嚐不陌生呢?


    她離開的時候,他還不會說話,小小團團的,跟肉圓一樣。再見時他已過而立之年,連他的兒子都到了議親的年紀。


    剛生下他的時候,聽說是個男孩兒。她是那麽地開心。以為有了兒子就有了立身的根本,就擁有了一切。在“失蹤”的那些年裏,她最想念的人也是兒子。


    他已經會走吧?他已經啟蒙了吧?他已經長大成人,已經有了自主行事的能力,應該會對她的失蹤產生懷疑,進一步追查尋找,最終將她救出火坑的吧?


    就這樣一日一日地煎熬著。一日一日地計算著。一日一日地期盼著,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誰都沒有來,她依舊在火坑之中掙紮度日,懷著仇恨,忍著恥辱。與那個人虛與委蛇地周旋著。


    起初她也以為自己是遇上搶劫的流民了,她大聲地斥責著那些人。搬出濟安王的名號來震懾他們,也深信她失蹤的消息傳迴濟南府,濟安王會帶人來救她。


    漸漸的,她覺出事情不對了。


    劫持她的人各個身手不俗。既不懼怕濟安王,亦不貪圖錢財,任由她威逼利誘都不為所動。幾經輾轉。她被送進了一座山中別院,然後她見到了那個給她製造了半生噩夢的人。


    她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叫作翟斯文。表麵看起來跟名字一樣,斯文有禮,道貌岸然,實際上卻是一個性格扭曲,在那方麵有著病態怪癖的禽獸。


    那禽獸喜好他人之婦,尤其是剛生過孩子體態豐腴的。那時她剛生下周瀚半年之久,為了從小徹底籠絡住兒子,不顧自己的身材親自喂奶,整個人跟熟透的水蜜桃一樣,正合他的口味。


    被他喂了藥,反複地蹂躪,還讓畫師將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畫了下來。待藥效退去,瞧見自己被折疊成各種模樣的畫像,她不堪恥辱,第一個念頭就是死。


    那人才得了一個新鮮的玩意兒,還沒盡興,又怎會讓她輕易死去?


    她被喂下各種各樣的藥,不是在昏睡,就是在神誌不清的狀態中被那禽獸任意擺布,就沒有一刻清醒的時候。知道她有了身孕,他們停止給她用藥,她才有了尋死的機會。


    然而她沒有死成,那禽獸阻止了她,白淨修長的手指用力地捏著她的下頜,斯文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嘴裏卻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你真的以為自己遇到劫匪了嗎?


    你有沒有想過,你堂堂的濟安王妃,為什麽會在流民四竄的時節,隻帶了寥寥幾個護衛去泰山上香?


    好好想一想,仔細想一想,再決定要不要死。”


    她依他所說仔細地想了,然後她終於明白了,這一切都是老太妃設下的局,她是被老太妃送給這個人的。


    她隻是想不明白,老太妃為什麽要這樣做?


    即便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傲慢了一些,對老太妃不是那麽恭敬,可她後來不是也低了頭,表示馴服了嗎?她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苦勞吧?


    她到底犯了什麽過錯,要經受這樣慘無人道的待遇?


    她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她忍辱偷生地活了下來。


    懷胎十月,她生下一個渾身發黑、關節腫大、散發惡臭的怪胎,當時她並不知道這是一種叫作“烏骨癰”的家族遺傳病,隻當是那些迷藥和媚~藥導致的。


    反正她也不想要這個孩子,死了她絲毫沒有感到傷心難過。而她一度消瘦下來的身體,又因為這個孩子變得豐腴起來,又成了那個人的玩物。


    她清楚地感覺自己變了,不再掙紮,不再反抗,不再尋死,反而開始迎合那個人。


    忍耐是痛苦的,漸漸就變得麻木了,然後就習慣了。她知道他喜歡豐腴的女人,便多吃多睡,將自己養得圓圓潤潤的。她甚至去看畫像,研究琢磨那些個詭異的姿勢。


    莊子裏也有別的女人,她從來沒有見過她們。但她可以肯定,那些個女人沒有一個能夠像她這樣盛“寵”不衰。那人年過六旬,即便服藥也有心無力了,依然深深地迷戀著她的身體。


    忍辱負重十幾年,她終於贏得了他的信任,從他嘴裏套出了所有的實情。


    這個翟斯文曾經是大理寺的一名主簿,因圓滑機智,又善於鑽營,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大理寺卿的位子。老太妃之所以把她送給他,是為了換取定國公府謀反一案的卷宗。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老太妃跟定國公府有什麽關聯,據翟斯文所說,他去濟南府辦公差的時候,偶爾見了她一麵,對她“一見鍾情”。


    老太妃不知從何處得知他有那種怪癖,在收買他不成之後,主動提出可以將自己剛生產過沒多久的兒媳送給他,於是便發生了她去泰山上香失蹤的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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