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迴到菁莪院,便直奔淨浴房。將其他人都打發下去,隻留了張媽一人在旁邊伺候著。


    張媽替她脫去衣服,看見她脖頸和胸口上遍布朵朵紅痕,暗暗歎了口氣。


    忍耐這麽多年,終究還是走到了那一步。


    方氏進到池子裏,將肩頭以下浸在水中。臉孔罩著氤氳的水汽,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張媽。”過了許久,她輕輕地開了口,“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不貞不潔的壞女人?”


    張媽被她問得心酸起來,“大小姐,您也是女人呢。”


    這答非所問的話,卻讓方氏心頭一熱,不由自主地紅了眼圈。


    是啊,她也是女人,也曾經做過嫁一個如意郎君的美夢。可老天作弄,讓她陰差陽錯地變成了濟安王的妻。


    那時濟安王正值壯年,渾身都透著成熟男人的溫潤儒雅。有封地有爵位,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良人。


    出嫁從夫,她以為隻要時常念著丈夫的好,提醒自己知足常樂,就會把從前的種種忘記。


    初初成婚,濟安王對她百般疼愛,她也的確過得很舒心,很滿足。


    然色未衰愛已馳,這樣的好日子持續了沒多久,濟安王就對她冷淡下來。來她房裏的次數越來越少,甚至一年半載都沒一迴。


    因他也不曾去旁人那裏,隻當他年紀大了,對床弟之事沒了興趣。


    青春少艾,守著活寡,她並無怨言。專心撫養一兒一女,打理後宅,料理繼子繼女們的衣食住行。婚嫁之事,人情來往。


    作為當家主母,她不敢說自己是完美的,確是合格的,即便她並不知道丈夫每日早出晚歸在忙些什麽。


    一晃十幾年過去,連她都覺得自己很老了。


    可是今天晚上,那個人讓她深切地體會到。她還很年輕。


    她是王妃。是主母,可在此之前,她是一個女人。堅強的外殼裏麵有一顆脆弱的心。她也需要嗬護,需要一具溫暖的軀體來化解積年累月的孤單和寂寞。


    所以被自己曾經心儀的男人壓在身下的時候,她沒能把持得住。


    一方麵是欲~望使然,另一方麵是出於報複的心理。


    要報複的人有兩個。頭一個就是濟安王。


    她花一樣的年紀嫁給他,不曾做錯過什麽。憑什麽要遭到他的厭棄?他寧願捧著得勢就張狂的齊庶妃,也不願踏進她的房門,她又憑什麽為他守身?


    第二個是孟馨娘。


    這十幾年間,孟馨娘明裏暗裏不知道耍了多少花樣。她看在馥娘的麵子上。能不計較就不計較。可孟馨娘非但不收斂,反而越做越過分,竟把陰謀詭計用在她兒子的身上。


    她也要讓孟馨娘嚐一嚐被人算計的滋味。


    她不是一個喜歡瞻前顧後的人。既然已經做了,浪費精神去後悔也無濟於事。要緊的是防患於未然。


    “張媽,給我準備湯藥吧。”她吩咐道。


    張媽心知這湯藥指的是避子湯,應了聲“是”,再沒說旁。挽起袖子,拿小小的葫蘆瓢舀了水,一下一下地澆在她的肩頭上。


    第二天簡瑩去菁莪院請安,見方氏裏頭穿了一件高領的紗衫,便又腦補了許多。


    孟馨娘跟往日一樣,對誰都淡淡的,看樣子並不知道自己被人偷了老公。


    說了幾句閑話,方氏便開口道:“再過幾日就是先王妃的生忌了,我要去開元寺為她上香,你們有誰想去的,便準備一下吧。”


    頓一頓,將目光投向簡瑩,“聽說你為先王妃抄了經書?”


    她問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一定要帶簡瑩去了。


    真個算起來,秦氏才是簡瑩的正頭婆婆。誰都可以不去,簡瑩卻是不能不去的。


    難得有機會出去放風,簡瑩也不想錯過,聞言便笑道:“是啊,早就抄好了,已經繡成絹本了。”


    當然不是她繡的。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簡四太太派人去京城討要經書,簡老夫人從中看到了無窮的後患,幹脆叫人將小六兒抄過的經書全部刻印成冊,又挑了針線好的心腹丫頭繡成絹本送過來。


    紙張容易損壞,絹本卻可以用上好多年,也就免去簡瑩一年兩祭都被要求抄寫經書的麻煩。


    方氏哪裏知道為著一篇經文,簡家的人有多麽勞師動眾,聽簡瑩這麽說,便對她讚許地一笑,“你有心了。”


    文庶妃是骨灰級的信女,別的事情能躲就躲,與上香禮佛有關的事,卻從不落後。


    白側妃年紀大了,不願湊這個熱鬧,便推說最近有些咳喘,爬不得山,就不去了。


    齊庶妃病已經好了,可仍在躲羞,定是不會去的了。


    周沁出嫁在即,娘家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有什麽活動都要積極參與。


    周汐正是愛玩的年紀,能出門自是求之不得。


    如此一來,就隻剩下一個孟馨娘沒有表態了。誰都沒有說話,廳裏變得安靜下來。


    “我也去。”孟馨娘打破沉默道。


    她一反常態,讓方氏很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孟馨娘垂著眼睛,狀若無意地道:“先王妃是個百裏挑一的好人,作為晚輩,理當去上一柱香。


    真姐兒最近鬧覺鬧得厲害,順便也給她求一枚震魘的符咒來。”


    方氏麵上不顯,心中卻在冷笑。說先王妃是好人,不就是在影射她是壞人嗎?


    既已是壞人,便壞個徹底好了。


    轉頭看向張媽,“三少爺最近還算聽話,也不能拘他太緊。你去前頭說一聲,讓他歇一天課,隨我一道上香去,疏散疏散,要勞逸結合嘛。”


    張媽心下歎息一聲,低頭應“是”。


    方氏微笑地看向簡瑩,“先王妃是二少爺的生母,二少爺一炷香,比我們所有人上的香都有意義。


    你跟他說一聲,讓他提早安排,莫要被別的事情衝了。”


    “是。”簡瑩含笑應下。


    心說這麽一來,就是舉家出動了。方氏搞這麽大的陣仗,到底幾個意思啊?


    等到晚上,周漱來采藍院的時候,便將去開元寺上香的事跟他說了。


    周漱聽完臉色很不好看,“我不去,你也莫去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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