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馨娘從方氏這淡淡的話之中聽出了不盡的嘲諷,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


    “是。”綠萼不假思索地承認下來,“都是奴婢一人所為,奴婢自知罪該萬死。要殺要剮,奴婢生受了,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請王妃降罪!”


    說完便一個頭重重地磕在青磚地麵上,儼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方氏端起茶盞吹了吹,“我記得你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也在王府裏當差……”


    綠萼忽地抬頭,血痕從磕破的額頭流下來,染紅了眼角。她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錯過上首那位臉上哪怕一點一點的暗示。


    方氏喝了口茶,微微一笑,“可是有人拿他來要挾你了?”


    綠萼眼睛連眨數下,不由自主地結巴起來,“不……不曾。”


    方氏臉色一沉,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摜在地上,“你為何要害蘇姨娘?說!”


    在場的人無不被這陡然變得嚴厲的聲音駭了一跳。


    綠萼更是嚇破了膽子,哪裏還有剛進門時的鎮定?兩手撐在地上,纖細的身子抖個不停。


    張媽知道方氏這一招叫殺雞儆猴,也不叫人收拾,從丫頭捧著的托盤裏端過一杯新茶,放在她手邊。


    方氏一手按在盞蓋上,聲音又恢複了平淡,“綠萼,你要知道,別人能做的事,我能做。別人做不成的事,我也一樣能做。


    你老實招了,我還能網開一麵。你若隱瞞不報,到時候受罪的可就不止你一個了。


    說吧,是哪個指使你的?”


    綠萼抖如篩糠,上下牙齒相碰,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站在孟馨娘身後的大丫頭紅芙把牙一咬,抬頭道:“是奴婢。”


    方氏目光掠過孟馨娘的頭頂,落在紅芙的臉上,“你說什麽?”


    紅芙轉過桌椅走到前麵來,筆直跪下,“奴婢敬重二少夫人,看不慣蘇姨娘那樣的小人登堂入室,就托人從外麵買了兩個小丫頭,趁著王府宴請之時,將她們帶進府裏。


    然後教著綠萼如何行事,將蘇姨娘騙到濯纓湖的。原本隻想教訓一下就算了,誰知蘇姨娘慌亂之中竟失足落水。


    一切都是奴婢的錯,請王妃責罰。”


    聽了這漏洞百出的供詞,簡瑩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你敬重的方式真夠特別的,三言兩語就把我推上罪魁禍首的寶座了。”


    除了跪在地上的幾個、孟馨娘和她的另一個大丫頭白芍,滿屋子的人都抿嘴笑了起來。


    方氏也不無嘲諷地勾起唇角,主動跳出來送死,還不忘挑撥離間,不愧是孟馨娘調~教出來的丫頭,行事作風都跟孟氏如出一轍。


    紅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變了變,重申道:“跟二少夫人無關,是奴婢自作主張。”


    事情到了這一步,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知道已經沒有審下去的必要了。


    方氏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打算,吩咐張媽道:“將綠萼和那兩個小丫頭拉出去,各打二十板子,趕出王府。剩下的人,就叫他們去找自己的主子領罰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懲治紅芙的難題扔給了孟馨娘。


    孟馨娘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裏,卻毫無知覺。


    方氏含笑站起來,“我有些乏了,你們也都散了吧。”


    眼角掃孟馨娘如覆寒霜的麵孔,心中冷笑。拋出一顆棄子就想打發她,哪有那麽容易?敢算計她的兒子,就該有折斷一條臂膀的覺悟。


    想跟她鬥,還嫩著點兒!


    孟馨娘跟簡瑩等人一起福身恭送,眼見方氏扶著佩玉的手慢悠悠地轉過屏門,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直起身子,冷著臉一言不發地向外走去。


    白芍和紅芙低頭跟在後麵。


    張媽動作奇快,已經在院子裏擺好了陣仗。將綠萼和兩個小丫頭扒了褲子,按在長條凳上。板子貼著裸~肉打下去,就像一記又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孟馨娘的臉上。


    她目不斜視,徑直出了菁莪院,加快腳步,一刻不停地迴到飛蓬院,進門就扇了紅芙一個耳光,“誰讓你認的?”


    紅芙被她打得倒在地上,又捂著臉默默地爬了起來。


    白芍趕忙替她撫胸順氣,“世子妃,您消消火,紅芙也是迫不得已。


    那綠萼連死都不怕,就怕她弟弟過不好。王妃那麽一嚇唬,她十有八、九要將祝顯嫂供出來。


    祝顯嫂一家子是您的陪房,扯出一個祝顯嫂就扯出一大串來。您有多少大事要用到他們呢,一下子沒了這麽多人,往後可怎麽辦?


    就是紅芙不認,奴婢也會認的。”


    紅芙流著淚跪下來,“奴婢知道世子妃是舍不得奴婢,奴婢也想多伺候世子妃幾年。


    可是王妃那架勢,擺明了不揪出一個人來不罷休。


    白芍姐姐家裏還有爹娘和妹妹呢,奴婢不能讓她冒這個險。奴婢一個人無牽無掛的,認也就認了。


    世子妃莫要覺得為難,該怎麽懲罰就怎麽懲罰,隻要給奴婢留一口氣,奴婢總有一日還會迴來侍奉您的。”


    孟馨娘紅著眼圈將她拉起來,手撫著她紅腫的臉頰,“你這傻丫頭,讓我說你什麽好?”


    “替主子擋災,是奴婢的本分。”紅芙忠心耿耿地道。


    孟馨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柔聲地道:“我在齊東有個莊子,臨海不遠,你去那裏待兩年吧。等風頭過了,我替你尋一個好人家,你嫁了便迴到我身邊做個管事吧。”


    “奴婢多謝世子妃大恩。”紅芙欣喜不已,又要跪下磕頭。


    孟馨娘拉住她,麵有愧疚地道:“菁莪院那位劃出道道來了,我不能不接著。便是為著做戲,也要打你幾板子,你能省些體力就省一些吧。


    我叫白芍幫你收拾東西,你受完了刑就走吧,不必來跟我辭行了,免得見了麵你我都難受。”


    “是。”紅芙含淚應下。


    綠萼和那兩個小丫頭被打得半死,被張媽以低廉的價錢賣給了人牙子。


    紅芙不輕不重地挨了二十板子,帶著孟馨娘補償給她兩包好東西,坐上馬車去了齊東。


    銅柱也挨了十板子,然他身體結實,打完了不妨礙走路。


    采藍院這邊既沒有暴力也沒有血淚,連降等扣錢都沒有。簡瑩隻叫秋笙把“我蠢我認”四個字抄寫一萬遍,叫鬆蘿和小翠把“長點兒心吧”抄寫五千遍。


    周漱晚上會迴到采藍院,聽說這事止不住發笑,“你這也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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