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身已好轉,可人精神頭並不太好,畢竟已上了年紀,一旦生一場大病,若想再完全養好身子,是極難的一件事。


    柳長妤步入殿內時,太皇太後正輕靠在椅背內,閉眼淺息。她放輕了步子,向梅便走過去輕聲喚了聲,“娘娘,郡主來了。”


    “娘娘。”柳長妤淺淺一笑。


    太皇太後驀地睜開了眼睛,向梅又迴身說道:“郡主,娘娘思緒重,太醫曾勸過娘娘,若要調理好身子,需得盡量少愁慮,可娘娘聽不進去,您勸勸娘娘吧。”


    “祈陽,來哀家這裏。”


    太皇太後向柳長妤招了手,她就坐於太皇太後的手邊,隻聽太皇太後道:“哀家不過是老毛病犯了,人一旦老了,身子便不中用了。”意思她並未愁緒太甚。


    柳長妤忍不住勸了一句:“娘娘,您夜深未得好眠,便是因思慮過重所致。這天下又有何事能比得過你身子骨重要呢,你可要放寬心去想。”“哀家在這宮中,又有何可憂慮的?”太皇太後自顧自笑笑,轉口擺手不再談此事,她眼裏疲憊不減,可仍有光亮,“祈陽,哀家今日傳喚你來,是因哀家為你擇看了一門親


    事,便有意問問你可會滿意。”


    太皇太後一心惦記著柳長妤的婚事,並打算為她做主賜婚。


    柳長妤嘴唇蠕動,王爺與常山老郡王商議她與秦越的婚事,這為私底下之事,從未擺到明麵上來談過。


    太皇太後因而並不知情。


    她想,她應當告知於太皇太後,免得她被亂點了鴛鴦譜。


    可太皇太後卻已先一步抓了她的手,笑說道:“那男兒是大燕俊才,哀家再欣賞不過。哀家先瞧看過,他與祈陽你再般配不過了。”


    “娘娘,我……”


    柳長妤要婉拒,她的手被太皇太後握得很緊,掙脫不開,這時太皇太後又笑道:“祈陽,哀家有意將你許給秦大人。”


    柳長妤呆若木雞。


    “娘娘,您是說?”柳長妤不敢相信,太皇太後所看中之人,竟會是秦越,“你所說的,可是常山老郡王之孫,秦將軍?”


    “是他。”太皇太後輕垂下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看得出來她有幾分看重秦越的,“秦將軍年少有為,在燕京城內適齡的世家公子之中,他最有望日後成一番大器。”


    柳長妤挑眉驕傲一笑。


    太皇太後又緊接著補道:“不過近來西邊頻頻生事,陛下將過錯全盤推到秦將軍頭上,他恐會遇上挫折。可即便如此,哀家亦然覺著他是個好人選。”“娘娘對祈陽之心,祈陽銘記在心。”柳長妤徐徐一拜,感懷道:“祈陽明白的好意,不敢再以自己之事,煩擾娘娘。如今娘娘帶病在身,更應休息好,秦大人即便再是好的


    人選,如今遠在西邊,談不上親事一說。”


    她是想太皇太後暫且將考慮她的心思,放置於一邊,養好身子要緊。


    太皇太後如同她的祖母,待她真心實意,連婚事都是一心一意地為她考慮的麵麵俱到,柳長妤不可謂是不感動。


    可另一麵,太皇太後若是因為她考慮,而傷懷了身子,那柳長妤心中,可是十足過意不去了。


    太皇太後欣慰笑笑,“好孩子,哀家會記掛著自個兒的。倒是你,且與哀家說說,你意下如何?”“娘娘,祈陽一時也評判不出什麽。”柳長妤臉皺在一起,還是說了出口,“秦大人人是極好的,祈陽想來,城內人多數為誤會於他,皆以為他是兇神惡煞之人,才會遠離他


    。然祈陽是真心覺著,秦大人是好人。”


    太皇太後淡淡點了點頭。


    柳長妤又抬頭說道:“娘娘,親事一事,祈陽想父王與母妃也會做斟酌的。”太皇太後以為她是怕,親事若今日草率地定下,王爺與王妃會不高興。這事太皇太後也理解,王爺王妃畢竟是柳長妤的爹娘,子女的婚事,做爹娘的,當然是願意自己把


    過關。


    因而太皇太後安撫她道:“你放心,哀家會問過王爺與王妃的意見後,再做打算。”“那祈陽這裏,便先要謝過娘娘了。”柳長妤便將前幾日常山老郡王前來王爺一事,全盤說出,“娘娘,實不相瞞,前幾日老郡王曾過府尋王爺一敘,祈陽有耳聞,老郡王與


    父王商談的,正是秦大人與祈陽的事。”


    “那你父王是知情的了?”太皇太後眼裏含笑,口氣輕鬆,想著王爺也滿意秦越,看來她選得這人選確實不錯,“郡王府與王府兩家先相商好,日後再過三書六禮?”


    “許是這樣的,母妃中意的人選,似乎也有秦大人在其中。”


    太皇太後打趣她道:“祈陽,你這可是,眾人皆看上了秦大人,看來秦大人與你是極有緣分的。”


    柳長妤鳳眼裏染了歡欣,可不就是有緣分,是兩世的緣分呢。


    太皇太後滿意極了,這人選她沒挑錯,便打定主意,看好秦越了,隻不過她又憂慮道:“此次西邊大亂,陛下怒不可遏,哀家隻憂心,你嫁去後會跟著受罪。”


    對於崇安帝隱隱疑心汾陽王府的心思,太皇太後是有察覺的。可說到底王府處在燕京,在天下腳下,生不出任何事來,崇安帝就算想懷疑,也懷疑不到王爺身上去。


    且宮裏還有個舒婕妤,正得崇安帝寵愛。


    可秦越卻不一樣了,他手握實打實的兵權,常陽軍又在西邊,誰知道會不會直接攻入燕京,淪為叛黨。


    太皇太後不懷疑秦越的品性,可不代表崇安帝就不懷疑了。


    因此太皇太後最擔心的一點,就是崇安帝不會應下這門親事。


    “祈陽不怕吃苦受罪。”柳長妤心意堅決。


    太皇太後笑道:“祈陽,你選擇的路,隻要你自己不反悔,那便夠了。”


    這話裏似還有話,柳長妤不免看向了太皇太後,卻意外地見她眼底層層覆了蒼涼,可她仍是慈愛迴笑道:“哀家想,若是陛下不應允,那哀家便親自寫懿旨,為你賜婚。”


    太皇太後一心為她,柳長妤眼眶忍不住紅了,她感激道:“娘娘,您還是多為您自己考慮考慮吧,您為祈陽所做的已是太多了。”


    太皇太後看起來憔悴多了,柳長妤真不願見她有半點不好。


    “您可要遵太醫所說,按時吃藥,養好身子。”


    “哀家可有按時吃藥的,不信,向梅你來說吧。”太皇太後瞥一眼去向梅那兒。


    “娘娘,奴婢可是知道,你是萬不願吃藥的。”


    向梅卻笑著拆了短,“哪次你是一碗吃完了的?還不是隻吃一半。”


    柳長妤的眼神飛來,太皇太後無奈擺手一道:“好了,下次哀家定會吃完的。”


    這宮中,不但是太皇太後麵容憔悴,柳長妤記著謝霏同樣是,“娘娘,今日祈陽入宮時,碰見了皇後娘娘,見她麵容憔悴,可是近日困覺?”


    “陛下將大皇子暫且養在皇後膝下,皇後滿心照料大皇子,許是不得安寧。”太皇太後勉強笑了笑,看得出來,她並不喜談起謝霏。


    可這又是為何?


    這問話,在太皇太後下一句得了解答,“皇後自入了宮,行事便愈發像太後了,這兩人不愧為謝家人,不愧是姑侄。”


    太後不愛日日前來福壽宮問安,皇後亦然。隻是皇後還跑過幾迴,多的時候是遣人來,借口自己不太舒服。


    這幾句話聊下來,柳長妤發覺到太皇太後似困了,她便起身道:“娘娘,你還是歇息片刻吧,祈陽便不打擾您了。”


    “哀家確實是受不住了。”太皇太後不得不服老,她閉眼輕道:“這身子,終比不上以往。老了,是老了。”


    柳長妤給向梅使了個眼神,自己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福壽宮。


    得知秦越離京動身去西邊的,不止是柳長妤。這消息再一日之內,便傳入了臨江公主魏昭之耳。


    宮女傳信時,魏昭正在梳妝,她細細禮好自己的烏發,命宮女為自己盤髻。


    秦越受了崇安帝的懲罰,便意味著在崇安帝心中,多多少少對秦越有了些不滿。


    這在眾人眼裏看來,並非一件好事。可於魏昭而言,卻是一個機會。


    魏昭仍記得,崇安帝曾訓斥過她,說唯有朝堂重臣,她不得選為駙馬。然這節骨眼兒上,秦越遇到此難,再不得選作朝堂重臣了吧?


    魏昭得意的想,這般看來,是她得勢的時候。她不會嫌棄秦越是否有權有勢,她要的,僅僅是他這個人。


    要他臣服於自己。


    魏昭梳妝畢後,心情如有萬花開,她一身公主常服,唇角帶起傲氣,徑直去往禦書房,尋崇安帝。


    崇安帝正在禦書房內批閱奏折,因心裏煩心事過多,他煩躁地將奏折丟至一邊,起身便要出禦書房,先去長春宮走走。


    長春宮是舒婕妤的寢宮。


    不過他這步子剛邁出一步,便見章公公進殿躬身報道:“陛下,是公主殿下來了,她正有要事要稟報陛下呢。”


    “有何大事,非得這個時刻說不可?”崇安帝麵色不好,最近他還琢磨著,要趕緊尋個人選,將魏昭下嫁出去。魏昭年歲已有十六,再不出嫁,還不知天下人要如何嘲笑皇室的公主,是個老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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