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啥是無煙石炭呀?值錢不?”六六問


    “瞧,石炭燃燒沒有煙,就是無煙石炭。值錢,相當值錢。”陳翰林撚著胡須道,“無煙石炭,還是前朝末帝時出現過,過後再無聽說。沒想到此處竟然堆放許多。”


    “那這宅子前朝是誰的?估計跟那人有關。”陳茂閔道。


    陳太太聽說很值錢,立時吩咐幾人,立馬把金磚裝好,石炭找牙人賣出去。


    當天,陳家放出風聲,新買的宅子挖出無煙石炭,一時聞聲而來的權貴,富商紛紛上門。


    陳家也不貪心,以二十五萬銀子賣掉,至於別人再賣出去多少錢,就跟他們無管了。


    因為此事,京城凡是老宅子,幾乎都讓家人翻了個遍,想著有什麽寶貝也未可,有戶人家連茅房也未放過,惹出好大一串笑話。


    有了這筆銀子,陳家鬆了口氣,陳茂玟補上虧空,照舊每天上衙。


    北城一條繁華街道的底部有家小酒館,後院有雅間,屋內有兩人,一人猛拍桌子,大聲嚷嚷:“竟然讓他逃脫了。”


    “運也,無煙石炭,多少年沒聽過,那小子運氣好。”另一個年長之人打著酒嗝,“賢弟,你就是運氣差了點。”


    先前說話之人灌了口酒,大著舌頭,“呸,老子不信他一輩子運氣好。”


    “來日方長,還怕你沒機會收拾他。喝!”年長之人一口悶,抓起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這次也不算沒收獲,起碼得了二十萬銀子,主子對你很是滿意。”


    “多謝大人美言。”年輕之人拱手謝道。


    “別,私下叫我兄長就好。”


    年輕之人從善如流,“兄長。”


    “主子對你很是欣賞,你呀,升遷指日可待,等你成為陳家三郎的頂頭上司,豈不比現下罷他官更好,到時候還不是你想怎麽收拾,就怎麽收拾。”年長之人許諾。


    “妙哉,以後請兄長多多指點。”年輕之人會意。


    “好說好說。”


    對此,陳家完全不知,陳家忙著請匠人收拾修理新宅子,新宅子大,又忙著買人,總之,陳家忙得團團轉。月餘後,新宅子整理一新,選了個好日子,陳家遷入新宅。當晚,陳家幾位主子齊聚一堂,興高采烈。


    飯後,陳翰林三父子去了內書房。如今宅子大,陳翰林住的正院附近一處小院做了書房,隻是手中錢不趁手,房內並沒有名貴擺設,好在陳翰林也不在意,隻是布置的古樸。


    不等陳翰林和陳茂閔開口,陳茂玟主動提道:“這月餘來,兒子非常小心地留意周圍,同去修渠的陶主事跟帳冊之事有些關係,雖說沒有證據,但有些蛛絲螞跡。”


    陳茂玟的聲音異常冷靜,“說來,我們是同科進士,又同是庶吉士,且分到同一部做主事,平時我倆交情也不錯,而且我也沒有擋他的道。”


    “你有得罪過他?”陳茂閔見陳茂玟搖頭,接著道:“也有可能你無意中得罪過他,有種人是睚眥必報。既然他敢出陷害你的事,可不能就這樣饒了他。”


    “嗯,我已吩咐人盯著他。”陳茂玟咬牙,“日子久了總會露出馬腳。”


    “這事他一個人辦不成,別的人也注意點。”陳翰林道


    兩兄弟起身稱是。


    陳家的這場風波來得快,去得也快,到底給陳家帶來不好印象,那種脖子被人死死掐住的感覺太不好受。


    陳太太唉聲歎氣,“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他進翰林院,窮是窮些,沒是非。”


    “像瀚哥兒,小時候走路,學沒站穩就想走,不知摔了多少跤才走得穩當當,我看著心痛,可總不能攔著讓他一輩子學不會走路。”薛氏輕言細語說著瀚哥兒小時的事。


    “還是你是明白人。”陳太太端過茶盞抿了一口,道,“你娘家那邊能不能幫上忙看看是什麽會事?我們總不能蒙在鼓裏,連是誰都不知曉吧。”


    “娘放心,我跟我爹娘提過,有消息會告訴一聲,之前怕走漏風聲,不敢提,現下塵埃落定,沒得我們隻挨打的份。”薛氏道


    “好,好。”陳太太拍著薛氏的手親昵道。


    作者有話要說:  太晚了


    晚安


    第55章 喬遷


    搬入新宅前, 陳家派人打聽過附近人家,一條巷子六戶人家,一水兒的武將。陳家心下明白, 怕是這宅子兇名在外,一般的人震不了邪。


    陳家入住後,附近人家派了下人過來打招唿。陳太太吩咐廚房準備點心迴贈。


    喬遷新居, 必要安宅暖屋,陳太太主張大辦, 一來為了驅驅此宅的晦氣,二來為著衝掉陳茂玟身上的晦運。可遭到陳翰林的反對, 說因為從新宅挖出的無煙石炭,陳家正在風頭浪尖上,不宜大肆操辦。


    陳太太雖然同意了陳翰林的說法,心下到底不痛快。次日和兩兒媳商量時, 沒大有精神。


    頭天,陳太太還興致勃勃地說起喬遷宴如何如何, 今兒卻像霜打了葉子焉焉噠噠的。


    郭氏和薛氏相視一望,心中有數,定是公公不喜在辦喬遷宴。


    郭氏作為長嫂, 先開口道:“也是我們家運道好, 人人都說是抄家兇宅, 竟然讓我們尋出寶來,如今不知多少人後悔。前兒迴家,聽娘家人提起, 不知城中那戶人家,平時好吃懶做,聽說我們家找出無煙石炭,那家人把整個祖宅挖了個遍,起先周圍的人家瞧著人家整日東挖西撬,嘲笑那戶人家想錢想瘋了。不想第二天自個兒也跟著挖起來,於是,整條胡同的人家天天在家裏咚咚地挖起來,足挖了五日,甚也沒挖出才停了。”


    郭氏說完自個兒捂住嘴咯咯地笑。


    薛氏抿著唇笑了笑,“這事兒,我聽過。不過有個更好笑的事。安樂伯家已世襲三代,如今的伯爺是最後一代,這伯爺為著爵位魔障了,聽家裏下人攛掇,竟要挖家裏的祠堂,說下麵埋著寶貝,挖出來獻給皇上,再襲三代爵位。當時是誰也攔不住,好在家裏人也不全是糊塗蟲,著人請來族長,說要告安樂伯忤逆無孝,才沒動祠堂。”


    陳太太來了精神,追問:“安樂伯家是怎麽會事?說來聽聽。”陳太太雖說在京城住了十幾年,但這種豪門世家的事知道的不多。


    安樂伯祖上出了位妃子梁氏,梁氏無兒無女,但一心跟著當時的皇後娘娘,即使皇後娘娘失勢,膝下兩位皇子皆未長成人。安樂伯家的這位梁氏始終如一,忠心耿耿。後來皇後翻了身,當上太後,賜了梁家安樂伯爵位以酬謝梁氏的不離不棄。可安樂伯家的男兒文不成武不就,要說是紈絝吧,也不是,因為膽兒小,隻是愛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現下,安樂伯要是去了,梁家的爵位都倒頭了,安樂伯及其世子操心得不得了,吃喝玩樂都忘了,結果讓人調唆的暈了頭,竟然想挖自家祠堂。”


    陳太太道:“我這個鄉下來的才老婆子都知道祠堂不能順便動,安樂伯當了這麽多年的伯爺,生在京城長在京城,連這事都分不清輕重。”


    議論了一番別人家的事,陳太太終於有了精神,說道:“女席三桌,男席三。家裏的廚子就一個吳婆子,這種席麵她應該不太會,你們看從京那個酒樓請個師傅迴來幫忙?”


    郭氏和薛氏兩人在娘家跟著母親學過置席辦宴,隻是郭家的宴席多是商戶人家。之前陳家宅子小,不曾在家裏置辦過宴席,故郭氏並沒有辦過官宦人家宴席。


    薛氏也不謙虛,直言不諱,“香滿樓的師傅不錯,請一個紅案師傅,一個白案師傅。


    兒媳有個不請之請,這次辦席麵的銀子就讓兒媳作東吧。之前兒媳年輕不懂事,讓娘和二嫂操心了,多虧娘和二嫂的大度,容了兒媳,是兒媳前輩子修來的福分。”說完,薛氏起身福了一禮,


    陳太太待薛氏行完禮,方讓郭氏扶她起來。


    在親家太太的教導下,薛氏已沒才進門時的那種目下無塵,但對陳家並不貼心,好似中間若有若無地隔著層東西。


    自上次薛氏被人覬覦惹出六六讓人拐走之事,但陳家並沒有怪罪於她,因為錯不在她,已讓薛氏萬分感激的同時,心有所觸動。


    這次,陳茂玟被陷害之事,陳家上上下下一心,共謀進退,並未如有些人家鬧出的分家糾紛,著實讓薛氏感慨,別說陳家這樣的小戶人家,好多世家為著個三瓜二棗持刀弄槍的不少。且薛氏這次借錢,除了親近的人,她請求的對象皆是閨閣時交好的手帕交,婚後,因著薛氏的自傲,她和昔日的手帕交沒有繼續來往,在她認為,這些手帕交會在她困難的時候給予幫助時,然而事實給了她響亮的一耳光,她忘不了那張張嘲笑的臉,諷刺的眼神,原來,她才發現,所謂的手帕交交的是薛氏而不是她。


    更可笑的是,當她還她們錢時,她們臉上的晏晏笑語,好似前幾日發現的事根本不存在,她有些震驚,有些恐慌,匆匆迴了家。直到和陳茂玟傾訴後,她方找準了自己的身份,她是薛氏女,更是陳家媳。


    眼下借著辦宴席的機會,她想對之前的自己表達歉意。


    俗話說,人老成精。這幾月來,薛氏的種種變化,陳太太瞧得一清二楚。萬沒想到今兒薛氏會當麵承認自己的不懂事,陳太太欣慰不已,一手拉著一個兒媳,吾願足矣。


    最後陳太太大筆一揮,喬遷宴那日,準備千響鞭炮,開啟陳家的新日子。


    六六聽說家裏要辦喬遷宴,她也命銀釵擺出她的筆磨紙硯來,她準備寫貼子請人,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頭個該請誰。之前在槐樹胡同,幾戶人家嫌她玩野了,拘著家中姑娘不跟她玩。因陳太太和萬太太交好,故六六和萬太太家的孫女走得近些,也隻是走得近些,畢竟萬太太的孫女規矩多多,成天不是學這樣就是學那樣。其次,和六六玩得好點的就是盧萱,其實更多是六六覺得盧萱受後母欺負,就像她就是江湖中俠女,要扶弱鋤強,並且她很不喜歡盧家太太和盧萱的後母,又因盧家下人勾結外人拐了六六,可以說陳家和盧家是再不可能走動的。


    六六在屋裏托著腮想了又想,終於讓她想出幾個人來邀請,吳元勝哥可,嬌嬌姐,伍姐姐和劉永傑哥哥。但除了吳元勝,其餘人都離京城稍遠,應該來不及喬遷宴,隻能是吳元勝一人了。


    六六歎了口氣,原來她隻有一個手帕交,還是男的。頭天晚上,她聽娘說要請幾個手帕交來,比起她娘來,她差遠了。


    不管怎麽說,總有個朋友可以邀請,六六拿起來筆開始寫貼子,可惜她會寫的字不多,且人小腕力不夠,寫的字皆不成形。但六六非得自己寫,畢竟是她第一次寫貼子,按著自己的辦法,六六寫完貼子,等陳翰林迴來,請他指正,在她的心目中,陳翰林是陳家最有學問的人,那怕陳茂玟中的是傳臚,名次遠超陳翰林。


    當六六拿著自己的貼子遞給陳翰林時,陳翰林愣了一下,接過貼子道:“六六,這是寫得什麽?”


    “祖父,六六寫的貼子,不知道對不對,請祖父斧正。”六六恭恭敬敬道,像學堂的小學生請先生指教。


    “我們的六六會用‘斧正’這個詞了。”陳茂玟逗道。


    “嗯,這個詞很好,很適合。”六六的小臉一本正經,下午她特意請教過家中學問最高的女性薛氏。


    薛氏啞然失笑,怪不得下午六六問了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好,好,祖父看看我們六六的貼子。”陳翰林笑著打開貼子,臉上的笑有霎那間僵住,立時又恢複了笑容。


    陳翰林低著頭笑眯眯道:“六六,你這貼子給誰的呀?”


    “祖父,你不識得字了嗎?”六六圓溜溜地眼睛裏滿是不置信。


    “祖父老了,眼睛有些花了。”陳翰林把貼子湊近了些,揣測道,“寫給吳元勝的?”


    “對。”六六一副祖父很聰明的樣子,“祖父幫六六看看寫得可好?要重寫麽?”


    陳翰林犯了難,他要怎麽說呢?貼子上麵的字好多是圈圈叉叉,吳元勝三字是他猜出來的,也是六六寫得最工整的了,可明明三個字,你感覺會是看到五個字,除了元字尚可,其餘兩字,一個是天和地隔著分得老遠,一個是一字成兩字。


    陳翰林終於想出個主意,道:“六六,祖父可以在上麵改嗎?可是改了這貼子就不能用了?要不祖父重新寫一份?”


    “那祖父寫下來,六六重新抄一下。”六六道。


    “人家小孩子的貼子,你寫出來不就走了樣?”陳太太拿過貼子瞧,陳太太年輕時認得幾個字,可以也瞧出貼子上寫得啥。


    “六六,把貼子的話說給祖母聽聽,好不好?”


    “吳元勝哥哥,好久不見,一別經月,可記得我?如果不記得,也沒關係,我想你一定會記得在船上,那個漂亮聰明勇敢的陳家六六。我家搬新家了,就是挖出無煙石炭的宅子,是我們家的福宅喲,千萬別信人家的什麽兇宅。我特意給你留了塊無煙石炭,等你來我家,我點給你看,它真的不會冒煙呢。”六六背完,樂嗬嗬地看著大家,“我寫的好吧?我特意告訴人家,我們家的宅子是福宅。”


    陳翰林和陳太太相視一眼,這貼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麽都看出來有六六剛才所說的話。


    陳茂玟拿過貼子瞧了一眼,撲哧地笑了。


    “三叔,你為什麽笑呀?”六六不解地問。


    陳茂閔瞪了陳茂玟一眼,問道;“六六,你知道吳元勝是兵部尚書家的公子?”


    六六皺著小臉想,好一會兒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反正他家是當大官的。”


    “那你知道嗎,可能你這個貼子送不到吳元勝手中。”陳茂閔道。


    “為什麽?”六六不明白。


    “因為他這有是大官,而且我們這是小官,大官接下小官的貼子,不一定會看的。”陳茂閔耐心地解釋給六六聽。


    “難道大官就了不起?就可以不看小官的貼子?”六六憤憤道。


    陳太太出聲:“別為難孩子,你那心思,我知道,不就是不想讓孩子去別人家受氣唄。但你能讓孩子一輩子不受氣嗎?不過我們家六六是有福氣的孩子,估計沒人能給她受氣。”


    陳茂閔側了側臉,還說我呢,自己還不是一樣。


    “六六,來,到祖母這裏來。”陳太太招手叫來六六,抱著六六在懷裏,“乖囡囡,如果你的吳元勝哥哥家裏人不喜歡你,給你臉色瞧,怎麽辦?你還要去嗎?”


    “為什麽不喜歡我呀?我這麽可愛?”六六忽閃忽閃的圓眼睛,好似在說祖母的話像是天方夜譚。


    “可是總有些人不喜歡你,怎麽辦呢?”陳太太執著地問。


    第56章 送錢


    “那我也不喜歡他, 瞧瞧我這麽可愛,圓嘟嘟的,簡直就是年畫娃娃。”六六在大家麵前轉了個圈, “不用說,那人鐵定眼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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