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說的很是,大丈夫該有所為,有所不為。”吳元勝擊掌道。


    見劉永傑猶豫不決,吳元勝添了一把柴火,“難道你想背著你自己都不清楚的罪名過完一生?又怎對得起對你細心照顧的伍姑娘?因你,她剛才在眾人麵前受了委屈,為著她,你不應該做些事嗎?”


    “好!”劉永傑下定決心,昂頭向前。在七叔公麵前立住道:“小子不服,族裏趁我不在把我逐之,我不服!”


    “你說族裏斷事不公?”七叔公見劉永傑主動讓步,很是高興,覺得這孩子還不算壞到底,可轉眼,他又跑到他麵前指責族裏斷事不公,不是變相說族老們老糊塗了。


    “正是。”劉永傑響亮地答道。


    “好,好,好。”七叔公抖著聲音連著說了三個好。


    第40章 冷心


    七叔公怒極而笑,“好小子,真以為我們這群老家夥老糊塗了,沒有真憑實據,我們能做出出族這麽大的決定?”


    “那就讓我們看看你們的‘真憑實據’。”吳元勝成竹在胸,他真不信一個在鄉下長大的九歲的劉永傑能做出何等滔天大禍。


    七叔公氣歸氣,說出的話倒沒反口,利落地讓開道,請大家入村。隻是在劉永傑經過身邊時,語重心長道:“傑小子,你年紀尚小,遠遠地離了此地,找個無人識得地方,好好生活就是,何必把跟族裏的最後一點情份鬧沒了。”


    好好生活?他一個九歲的孩童,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如何能獨自一人好好生活下去?成為乞丐還是賣身為奴?劉永傑的眼神微冷,現下他非常好奇他是犯下何種的彌天之罪,讓一向公正的七叔公說出如此的話。


    “爹,爹”七叔公身後的劉大郎催促道:“貴客在前麵等您。”


    劉大郎是七叔公的長子,和劉四郎是堂兄弟,兩家前幾年才分家但七叔公和其弟的關係甚厚,故家中子女皆是按原來的排行。


    劉大郎放慢腳步,低語:“你不見的那日,有人親見你要掐死大寶,見有人來,你跑了。”


    劉大郎的聲音若蚊蠅,卻像驚雷在劉永傑耳邊炸響,那天他明明是讓拐子給拐去,怎麽在劉家村卻是他害人心虛逃走?他的兩個小廝呢?


    轉瞬,劉永傑臉上的血色退的幹幹淨淨。這廂,他被拐走,那邊就傳出他害嗣弟的消息,而且是有人親見,容不得他抵賴。他用腳想也知道這一切是誰安排的,除了他的好嗣母不作他想。


    劉大郎看著劉永傑毫無血色的臉,眼中滿是憐憫,他是村中唯一主張找迴劉永傑再斷定此事,然他人小言微,在村裏一群氣憤填贗的人推動下,劉永傑迅捷地給逐出族去。


    剛才七叔公湊近劉永傑時,伍味子識趣地走遠些,但她時刻關注著劉永傑,現下見他臉色不對,急步走來,要伸手扶他,又怕有難聽的話傳出,伍味子咬唇,輕聲問:“劉永傑,你沒事吧?”


    劉永傑抬頭看向伍味子,眼角含淚,但臉上綻開如春天般笑容,“伍姐姐,我沒事。陳姑娘說的對,不該我承擔的罪孽我不承擔。”


    伍味子笑道:“好,我們陪著你。”


    …………………………………………………………………………


    劉氏族中的議事廳外已站滿人,聞訊而來的村人圍個水泄不通,七嘴八舌。


    “荷荷,還敢迴來,真以為人小,我們劉家村裏就會饒過他?”


    “虧得族長嫂子對他這麽好,好幾迴見族長要打他,都是族長嫂子擋在麵前說他小,慢慢教。”


    “是呀,族長太太就是心善,要是之前狠狠打幾次,他那敢對嗣弟下毒手。”


    廳內,上首坐著族長和老族長太太,東側坐著徐家英,陳茂閔等,西側是劉氏族老。


    “把門關上吧。”老族長太太於心不忍,劉永傑也曾奉歡她膝下,多年不孫子的她,那時她對他可謂捧在手上怕化了,不過幾年功夫,他竟然會想掐死她嫡親的孫子,好在大寶沒事。


    “不用,讓大家看個明白,清楚是否曲直。”族長板著臉道。


    “開始吧。”族中輩分最高的三老太爺發話,他是族長嫡親的大爺爺。


    “劉永傑,你不服族裏斷決?”族長一本一眼道


    “是。”劉永傑心裏發著怵,但從剛才得知出族的原因時,他打定主意要把真正的人找出來,故雖然腿發著抖,仍挺直背應道。


    “半月前,你有沒有要掐死你弟弟?”劉族長盯著劉永傑問。


    “沒有!”劉永傑迴的幹脆。


    “狡辯!” 先前在村口遇到的人吼道。


    “十二叔,聽他說。”劉族長道,“劉永傑,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有何憑證?”


    “因為那天我讓拐子給拐了。”劉永傑迴憶道:“那天早上,我吃了早飯,小喜說有人在南坡山見到錦雞,讓我去捉來討太太喜歡,所以我帶著小喜和小歡去了南城山,剛到南坡山,我脖子一涼,人就沒了知覺,醒來時就在船上。“


    “我在南坡山采藥下來,看到劉永傑給人扛著走,我喊了幾聲,他沒有反應,我覺得奇怪,就追上去。結果我也給拐子拐去。”伍味子起身說道。


    “這不是隔壁村伍郎中的閨女嗎?前不久聽人說人不見了。原來給拐了。”屋外已有人認出伍味子說道。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事我們不知道的?”平時少言的三叔公敲敲煙杆道。


    劉族長鎖著眉頭,吩咐人把小喜和小歡找來。


    “到底出了甚事?你們把劉哥哥給逐族了?”六六不客氣問,她覺得劉家村這幹人都不是啥好人,自然不會客氣。


    剛才領教過一番的七叔公,道:“有人看見劉永傑在掐嗣弟的脖子,小喜正是親眼所見之人。”怕她不明白,補了一句,“小喜小歡是劉永傑的小廝。”


    “小喜肯定撒謊。”六六斷定。


    “小娃娃不要亂說話,小喜為什麽要撒謊?小喜可是劉永傑的小廝。”七叔公忍不住出言,“大寶脖子上可有掐印,大家都見過。”


    “你們相信奴才的話,不相信主子的話,不奇怪嗎?”六六一雙大眼睛打量屋子眾人,“說不定就是他自己幹的,栽髒到劉哥哥身上。”


    “自然是審過的,不至小喜一人看見,母親身邊的大丫鬟也見著劉永傑從大寶屋裏慌慌張張跑出來。”劉族長不慌不忙道。


    “劉族長是何意?為甚剛才不說清楚?請人把此丫鬟帶來吧。”吳元勝道,“或是劉族長已在心裏認定此事是劉永傑所為吧。”


    劉族長被說中心事,有些惱火,他之所為這樣認為,好幾次聽到下人們說道大少爺對二少爺很是不喜,經常私下咒罵二少爺。再加之,劉永傑越來越不像話,就像陸氏說的那樣,窮人咋富,失了本分。劉永傑在他家養了幾年,早沒之前的聰明懂事,一身的紈絝之氣。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該過繼,反而害了他。


    劉族長麵上一哂,坦蕩地說出心裏話,“是我沒教好,當初瞧著他聰明伶俐,讀書書也不錯,覺得好生培養一番,必有大作為,才把他過繼到我名下。誰知幾年過去,他變了模樣,既不愛讀書,又成日惹事生非,這些都罷,隻是如何能做出殺弟之事,族裏怎能容?”


    第41章 曲終


    “哦,原來這樣,我明白了,因為你認定他不好,所以就聽信了下人的話。”六六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劉族長瞧著眼睛生痛,這不是在說他辦事不公,待嗣子不好。不知那裏鑽出來的兩個小孩,一個咄咄逼人,一個直抒胸臆,讓劉族長有些頭痛,抬眼瞧著劉永傑,見他老老實實的立在一邊妝相,劉族長就來火,一年前,他對劉永傑失望透頂,然後是再不管他,放任自流,現下看他的樣子,劉族長生出一股濃濃的厭惡。


    七叔公瞪了六六兩眼,七叔公一向認為劉族長這個侄兒稟性似他,處事公道,那容六六信口開河,遂道:“黃口小兒不得胡說,七鄉八裏誰不知我們族長處事公道,為人厚道。”


    小喜小歡和一個長相出眾的丫鬟帶了進來,吳元勝打量了幾眼,對著劉族長道:“想必你們已審過他們,這次由我來審如何?”


    劉氏一幹人等愕然,如果之前他插嘴還可以當他是兄弟義氣,如今審人這個半大小子行嗎?


    老族長太太衝吳元勝招手,道:“小哥兒過來,這些事是大人的活,讓你家大人出麵,你來陪奶奶坐著。”


    吳元勝的小臉露出進屋的第一個笑容,“奶奶放心,我答應了劉兄弟,沒得做事做一半的理。”說完話,吳元勝扭頭看向劉氏眾人。


    最終,劉族長點頭同意。


    吳元勝從徐家英的隨從中找了個會識字的做記錄,也請劉氏族長挑一個人做記錄,然後讓人把小喜小歡帶下去,留丫鬟一人,吳元勝細細地問了經過,什麽時辰,幹什麽,看到什麽,顏色,衣飾等等,說完,帶她下去,再分別單獨叫來小喜小歡,也是如次問,記錄。劉氏眾人一聽,和之前的說辭一樣,大家麵露笑意,看吳元勝如何處理。


    吳元勝拱手道:“請允許我繼續審問,也請各位族長族老不要幹涉。”


    “你要用刑?”三老太爺皺眉,語氣頗是不善。


    “不,隻是我的審問有些特別,請各位暫時不要阻攔。”吳元勝再次拱手道。


    “這不就是審出來了嗎?你還要搞什麽明堂?”十二叔公逮著機會就不放,他是深厭了吳元勝。


    吳元勝笑了,隻是眼中不見笑意,“莫非你們怕了?怕真正的真相?”


    “別哆嗦,趕緊審吧。”劉族長道。


    族長發話了,十二叔公偃旗息鼓,狠狠地瞪了吳元勝一眼,扭頭看向一邊。


    吳元勝再次分別單獨叫來三人,讓他們如上次一樣說事情的經過,這樣反複,再三的說事情的經過。聽得劉氏眾人一頭霧水,紛紛看著吳無勝,十二叔公忍不住喝道:“你到底要幹什麽?事情不是說清楚了嗎?你還要再二三的說來說去,是不是沒想好借口故意拖延?”


    “年紀大了,肝火旺可不行。”吳元勝拿起桌上的紙張吹幹墨汁,“你們也看看吧,這三人所說的話,可是前後不一致。”


    吳元勝示意兩人把記錄拿給劉氏眾人看,劉氏族老們眯著眼細細地查看,有那不識字的或眼神不好的,有識字的後輩在旁邊低聲地念。


    “就像前後不一樣又如何?你問了這麽多次,把人問暈了。”十二叔公強詞奪理道。


    “對,十二太爺明理。”地上的小喜小歡齊齊點頭。


    吳元勝冷笑,“他當然明理,給你們開脫。不知他是人老不中用,還是你們給過他好處?”


    “豎子!”十二叔公霍地站地來。


    “坐下。”三老太爺皺了下眉頭,平時沒看出來十二侄兒這麽蠢,以後少叫他來議事。心裏也不喜吳元勝得理不饒人,那句話是直接往他們族老臉上擱巴掌呢。


    但這件事,當初族裏的確草率了些,鄉下人就是鄉下人,劉家村雖富裕,但也隻是吃得飽穿得暖,合村不過幾戶人家使得起下人,想著有賣身契在,那些下人還不乖乖地聽話,老老實實地幹活,誰想這些下人奴大欺主,他們這幫老頭竟聽信幾個下人的話把正兒八經的劉氏子孫給逐了,這事辦的,三老太爺的老臉都不知往那兒擱。


    三老太爺對劉族長道:“你是族長,你看怎麽辦?”他是撒手不想管了。


    逐劉永傑出族,劉族長是有私心的,他自覺未曾有對不起劉永傑,可劉永傑卻想致他唯一的骨血於死地,他自是要為自己的兒子討迴公道。劉族長霍然驚覺,他什麽時候把劉永傑和大寶分得如此開?他們本應該是兄弟啊。劉族長手握拳頭掩嘴咳了一聲,道:“小哥兒,一事不煩二主,麻煩你繼續審。”


    吳元勝眼珠子向上轉,打量劉族長好幾眼,此時不應該是劉氏族裏找迴顏麵的時候嗎?怎麽反而把事推給他?不過,送上門的好事,吳元勝是不地拒絕的,遂對地上的跪著的三人道:“你們是老老實實交代呢?還是讓我用刑?我的刑可跟一般人的不一樣喲。”


    小歡剛才聽得仔細,知道這小子人小鬼大,不好對付,肚裏轉著心眼,麵上痛哭流涕,“老爺,老太爺,各位太爺,我的冤屈,真不是小的說假話,小的人笨老實,問多了幾次,頭都暈了,那記得前麵是如何說的。”


    小喜和丫鬟跟著磕頭痛哭,嘴裏唿著冤屈。


    “是啊,就是這樣,誰問我多幾次,明明記清的事都會弄糊塗。”門外的一婦人笑著說道。


    “嗯,我也覺得是這麽會事。”一人附合


    接著好些人嘰嘰喳喳議論開來,好不熱鬧。


    “你們找幫手了?”六六手指門外,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圓眼問道。


    “咳咳。”七叔公向門外喝道,“誰再議論,誰去祠堂待一晚上。”


    立時,屋外的聲音嘎然而止,落針可聞。


    吳元勝滿意朝六六點點頭,背著手圍著三人踱步,道:“這事簡單,你們之所以撒謊,因為這事是你們做的,你們中有人要掐死族長家的二公子,進而栽贓嫁禍於大公子,因為你們知道大公子是過繼來的,而二公子是族長多來年唯一的骨血,兩者自是不同,你們作下人的眼利,早瞧出這點,故你們才敢肆意枉為,先是掐死小的,再栽髒大的。我想你們跟族長家有何血海深仇,要絕了族長家的宗嗣。”


    小歡三人聽得瞠目結舌,但知罪名一旦確定,他們逃不開一個死字。於是,三人慌慌地道:“小的那有那麽大的膽,對二少爺動手,退一萬步講,這樣做對小的有什麽好處呢。”


    “那得問問你們背後的人。”吳元勝意味深長地道。


    吳元勝這一席話在劉氏族人中引起驚滔駭浪,有人想要奪族長之位,大家頭一個閃過的念頭。


    屋內的族老們心中也是如此想法,一雙雙老眼掃過眾人,心中猜測會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


    劉永傑仍一頭霧水,聽伍味子講,這手筆應該是族太太所為,怎麽現在成了有人要族長家絕嗣。


    伍味子則心想原來她怪錯了人,族長太太雖說對劉永傑不好,到底不曾壞到底。


    屋內隻有徐家英和陳茂閔明白吳元勝的意圖,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現下如此是在給劉永傑在劉家村生活掃清障礙。陳茂閔瞄了劉永傑一眼,不知他可知吳元勝的苦心。


    六六不知大家如何思考,高興地道:“你們冤枉了劉哥哥,是不能把他逐出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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