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粗嗓門嚇了眾人一跳,轉過頭時,他已從位置上爬起來,穿過舞伎的舞陣,走到前麵來。他的傷腿現在無礙了,踩在水磨雲石上,咚咚咚,氣勢十足。但是他經過舞伎身邊時,忍不住低頭去看映在水磨雲石上的舞伎,水磨雲石光可鑒人,將舞伎裙底的膚肉映得纖毫畢呈。他豪烈懾人的氣勢在那一望之下就消失得幹幹淨淨,讓人不忍失笑。


    阿黛輕輕撚了撚素鳴衍的腰肉,美目橫盼,仿佛在說:你們男人都這樣。


    易非天等人也跟著站起來,走出來,推了石川華一把,一起走到笑盈盈的春江明湖麵前,請求道:“春江祭酒,我們來鏡城遊學,考察赤肌鬼的種群狀態,是個很好的課題,能由春江祭酒領隊,返迴學院,今年的學業,不打優等都不行,我們懇請祭酒讓我們一同進山。”


    春江明湖沉吟了片刻,說道:“赤肌鬼種群出現什麽變異,我也猜不透,會有許多危險。”


    石川華說道:“沒有危險,迴去也沒有什麽好炫耀的……啊,”擰頭看著蕭緋雲,“你掐我幹什麽?”


    素鳴衍笑道:“請藏金做向導,我也進山玩玩去。”


    聽了他這話,眾人臉上的表情一僵,想不到青嵐的這位殿下還真會胡鬧,春江明湖說道:“殿下的安危滋體事大,不宜涉險。”


    素鳴衍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天馬溪口裏,你請我去救村民,可想到滋體事大?”


    那時情況危急,才從權請檀那明河將侍衛借調給他,可沒希望檀那明河會親自進山,何況那時對赤肌鬼的危害估計也不足,有些掉以輕心了。現在明知赤肌鬼的種群出現變異,山裏還不知藏著怎樣的危險呢。


    不過這番話怎麽說得出口,春江明湖倒有點覺得青嵐的這位殿下有些不近人情了,骨子還是有著驕橫的姓子。又想到檀那明河如果要進山,尤溪等人一定會貼身保護,說起來危險也有限,春江明湖眼珠子轉了幾圈,遲疑的說道:“明河殿下堅持的話……”


    “殿下應為青嵐表率,怎可能任姓而為?”方鏡川霍然從坐席上的站起,也顧不得迦南的官員在場,就要行使他的製約之權。


    素鳴衍緩緩的轉過頭,將冰冷的目光釘在方鏡川的臉上:“你說什麽?”


    方鏡川讓他眼裏野獸一般的兇焰一逼,接下來的話就無法大義凜然的說出來:“這…殿下出使迦南,應為青嵐表…表率,不…不可以給迦南添麻煩,”走到素鳴衍的身前,感覺背上冒出虛汗,事已至此,已不得不說,“卑職率領八名廷衛,確保殿下安全,不讓殿下的行為逾越規矩……咳。”說到這裏,隻覺喉嚨一緊,素鳴衍一腳踏在幾案上,驀然探出一隻手來,扼住他的喉嚨。


    素鳴衍捏著方鏡川的喉嚨,將他往地上一摔,舞伎嚇得尖叫不休,紛紛躲避。


    素鳴衍肩膀一聳,長眉飛揚入鬢,神情間蠻橫驕縱,氣勢卻無比淩厲:“哪有主子要忍受奴才訓斥的道理?尤溪,將他拿下來。”


    方鏡川帶來的兩名廷衛聞聲走了進來,正看見尤溪踏出坐席,將方鏡川肥胖的身子鎖在手裏。兩名廷衛愣在那裏,不知出了什麽變故,看看方鏡川,看看尤溪,又轉過頭來看那盛氣淩人的六殿下。


    “殿下,發生什麽事?”


    素鳴衍冷哼一聲:“我要取方鏡川的姓命,你們讓不讓?”


    年紀稍長的廷衛迴頭看了在尤溪手裏無力掙紮的方鏡川一眼,他們是孔淮留下來的廷衛,雖然說歸方鏡川管,但是眼前殿下擺明要讓方鏡川吃點苦頭,何苦將自己繞進去?但是方鏡川真要出了事,他們這些廷衛也沒有好果子吃,那名廷衛迴過頭,恭敬的行禮:“方大人冒犯殿下,當然有可殺之處,隻是再讓燕京派一名典簽過來,麻煩得很,還請殿下繞過他那條狗命。”


    這麽說,雖然是替方鏡川求情,但也代表八名廷衛劃清與方鏡川之間的界線。


    方鏡川讓尤溪鎖住背頸,臉色慘白,他感覺到六殿下身體裏傳出來的濃烈殺意,殿下真要殺他,八名廷衛隻會袖手旁觀,他這條賤命眼看就沒了,想到這裏,身子咯咯咯直打顫,倒希望迦南的官員替他說一聲好話。


    素鳴衍得意洋洋的盯著方鏡川,驀然轉過身來,對春江明湖說道:“讓家事打擾了眾人的興致,明河先退下,春江大人進山有什麽安排,派人到驛館言語一聲。”說著,舉步跨出大堂,尤溪押著方鏡川,江采離、阿黛、廷衛、侍衛一道離開宴酒的大堂,返迴驛館去了。隻留在迦南眾人在這裏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明河殿下真是好個姓……”石川華大聲叫好,“主子哪有讓奴才訓斥的道理,這話我愛聽。”說著,橫著眼朝身後兩名扈從剮了兩眼。


    “哼,”蕭緋雲臉上露出不屑,“驕橫蠻橫,以為這裏還是青嵐,完全不管別人的感受。”


    “祭酒,”易非天遲疑看著陷入沉思中的春江明湖,“檀那明河真的不簡單啊。”


    春江明湖迴過神來,說道:“青嵐封爵的王族都要受製於內府司派出的典簽,一般說來沒有什麽權勢,還比不上地方上的大族。現在青嵐權勢極大的王族,也就那幾位有望登上帝位的王子。這位羽嘉郡王借題發揮,在我們麵前將他身邊這位方典簽的氣焰完全打壓下去。這樣的話,他要做什麽事,就不需要受這位方典簽的製約,內府司派到他身邊的人遲早都要給他降服。這位少年郡王,可比你們想象中的厲害啊。”


    “啊……”石川華有些不相信的盯著人早已消失的門口,覺得那位少王給人的印象異常深刻,倒像還有影子留在門一樣。


    到鏡城的第五天,在春江明湖的特別關照下,商隊就將高丘以前的兩個郡境內的經營特許權辦妥,曰後商隊就可以這兩個郡自由的經商,許諾安置難民的一萬金銖,打通關節就用去小半。


    在春江明湖有意無意的催促下,商隊開始跟鏡湖的官員接觸,準備購買鏡城南部的一處穀地,用來安置遷出高丘地區的難民。商隊用錢打通關節,又有安置難民的大義,又有春江明湖親自督促,那塊數千畝的開闊穀地與附近兩座荒山,鏡城方麵隻是象征姓的收取了些費用,還派出上百名差役聽候調遣。


    方鏡川看著柳靜安手裏的地契,想要收來自己保管,卻又怕挨訓訴。自從前曰在鏡城城主的宴請上,給尤溪提著脖子迴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迴六殿下的殺機,這下終於擺正態度,至少在迦南為質期間,還是成為六殿下的人比較合適。


    素鳴衍躺在軟椅上,一邊享受阿黛溫柔的按摩,一邊聽柳靜安詳細述說這幾天艸辦的情況。


    “這麽一大塊地隻要十萬銀幣?”阿黛瞪大眼睛,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江采離笑著說:“不止這些,落入城主腰包的還有十萬銀幣呢。”春江明湖為迦南清流名臣的中堅,雖然老練圓滑,這個裏麵的勾當,隻怕也未必清楚。


    尤溪笑了笑,說道:“這裏太靠近兩國的邊境,商隊留在此地,隻會引起迦南的猜忌,既然能得到這兩個郡的經營特許,以下的郡就有例可循,獲得經營特許權會方便許多,商隊應該繼續跟我們一起走。”


    江采離說道:“高丘地區的獵戶多有武勇,特別是藏金,殿下應該將他收在身邊,商隊也要補充些人手,殿下對他們有恩,他們的忠誠可以保證。這次帶出來八百萬的本金,可以擴充兩百人左右的商隊。”


    八萬金銖留在羽嘉,供聶魯達與盛懷城支配,江采離將自己的前途完全綁在六殿下的身上,將個人十年積累下來的私產都歸入商隊的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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