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憶耽擱了我,酒精抻展了記憶,晾出過去,使我看起來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像是出神,也像是出竅,我也分不清二者的差別,知覺的前者的詞性還和藹一點。就餐的環境也安靜了,每次大家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出去吃飯,吃到最後往往是以全部人的沉默不語不歡收場。一旦觸及往事,大家都沒了笑容,好像往事就是用來傷人心的。

    老胖拍拍我,說:“長亮,長亮。”

    我慢慢反應著,說:“怎麽,下課了嗎?”

    老胖說:“我以為你圓寂了呢,原來是走思。上課你走思情有可原,喝酒你也走思,你一切皆有走思啊。不走思你內分泌是不是就失調了?”

    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這時就需要他這種活潑的話題。隻有胡浩一人毫不感冒,緊繃著臉。我一邊跟著笑,一邊想著“爆發”,還有一些思緒擱淺在迴憶的漩渦裏不能自拔,也無法打撈。隻能眼睜睜看著沉沉沉沉。

    我說老胖:“你總是語出驚人。”

    老胖吐字含糊地說:“我語不驚人——”話折到一半,又懵懂灌了一口啤酒,扔出一個響亮的飽嗝,接著說:“死不休。”

    小茵說:“語出驚人總比某些人口出狂言強,全世界裝深沉的人不計其數,某些人終其一生也不見得能消滅一個。除非自殺,把自己消滅了。”

    我不好意思說話了,心想那麽一大段迴憶遊行過後,小茵還惦記著我剛才的一句話,並抓住它牢牢不放,仍然如此犀利,鋒芒畢露。可能在我看來一個中篇長度的迴憶旁人根本一個字也看不見。我經過如水般細滑溫柔的迴憶的洗滌,仿佛已過一世,胸懷大為寬廣了,沒了鬥嘴的傾向與力氣。

    又挨過一段安靜,胡浩突然一個人大笑起來,我說:“你怎麽了?”

    胡浩說:“老胖剛才說的太逗了。”

    我說:“你終於反應過來了。”

    又說:“反應過來就是好樣的。”

    我打算接著說看來你還不算傻到家,但他斂起笑容,小心地問:“你都走私什麽了?走私好像是犯法的。”

    我於是改口道:“看來,你真是傻到家了。”

    胡浩一再追問我為什麽那麽說,我裝不知道,說:“我說什麽了?”

    胡浩提醒我:“你說我傻到家了。”

    我說:“我喝醉了。”

    胡浩說:“你是不是想解釋說因為喝醉了才會說那種不切合實際的話?”

    我說:“我沒想解釋,我想說,酒後吐真言。”

    我們都以為菜上完了,服務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上兩盤雞爪,隨即閃電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們幾個酒重的還以為從天而降雞爪呢。而且一掉就是兩盤。想想,人們的欲望已經數以十倍的膨脹了,對天上掉餡餅不再知足,要求下點雞爪也不為過,起碼沒赤裸裸地表示天上掉雞。其實,這麽想悖於現實,因為現在已經遍地是雞了,唾手可得,掉不掉已無所謂,天上掉信用卡才好。以後的人類不用再疲於奔命了,餓了就仰望蒼穹說:“上天啊,掉滿漢全席吧。”想性交了,抬頭看天說:“上天啊,掉茱莉亞羅伯茨吧,不行掉十年前的葉玉卿也行。”這樣世界多美好。

    我還有意識,說:“沒點這個啊,你們誰私下想啃了交代出來。還要這麽大盤,大盤雞爪?”

    我把不肯露麵地服務員叫過來問詢,她站在門口指了指李爽和張旭,說:“他們點的。”緊接著就閃出去了。

    我恍然大悟,說:“感情這就是最貴的菜。”

    老胖迅速伸出他的狗爪子拿起一隻雞爪子,一邊咬一邊說:“人腳上長雞眼,雞腳上會不會長人眼?”

    我說:“雞腳不長眼,你也不長眼。”

    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動物,在於他們身上總能生出匪夷所思的東西和病。

    老胖沒在意我的詆毀,一邊啃食雞爪,一邊高談闊論的起勁。他說:“我認為雞和人一樣。”

    我中斷他的講演,說:“雞本來就是人。”

    老胖說:“你想歪了。我是指餐飲業的雞,而非服務業的雞。一直整雞往往很難做好,不出味道,而切開各個部位再做就很容易出彩,比如雞翅,雞脖,雞脯,還有我們現在吃的雞爪。人也一樣,整個人往往是平凡的,但總有一兩處閃光點。我操,吃雞爪都能吃出真理,我真應該去當哲學家。

    我說:“這有什麽關係?”

    老胖說:“我和哲學家一樣懂得享受生活,看待問題的角度多元而且別致。”

    我說:“倒不如說你和哲學家一樣喜歡過分拔高,從任何一個小動作都能折騰出人生的大道理。”

    老胖說:“這叫升華。”

    我說:“升天吧你。不過,你的確該當哲學家。”

    老胖高興地幾乎忘了咀嚼淪陷在他口腔中雞爪,對我說:“你承認了?我特別欣賞你知錯就改的態度。”

    我說:“你和哲學家一樣長於裝逼扯淡。”

    老胖說:“你可以侮辱哲學,但千萬別誹謗哲學家。”

    我說:“為什麽?”

    老胖說:“道理很簡單。現存的哲學家並非真研究哲學,隻研究已故的哲學家而已。你大可放肆辱罵哲學,他們因為自己也不了解所以無法駁你。而你罵哲學家就正中他們下懷,可以舉無數細例指出你的不對和不恭。”

    我感歎:“看來你把哲學研究透了。”

    老胖說:“我是眾哲學家裏唯一一個懂哲學的人。你這是在變相恭維我?”

    我說:“不,我在攻擊你。你已經裝逼到無懈可擊的最不要臉境界了。”

    老胖見扭轉不過我對他和哲學家的偏見,說:“你根本不懂哲學。”又說:“你生存的太刻意了。”

    後來,老胖忙於啃雞爪很快就忽略了哲學。

    老胖自己啃食了一盤不夠還要另一盤裏的雞爪,酒足飯飽後心滿意足地說:“這樣的集會很好,很有意義,以後要常聚,太聯絡感情了。”

    我說:“你應該加一個前提。”

    老胖說:“對,前提是有你的日子。你這麽說又讓我感傷了。”

    我說:“前提是不是你請客。”

    酒菜吃盡大家興盡了,相互攙扶著離開,最後隻剩下小茵和我麵對這一桌的杯盤狼藉發著不合時宜的感慨。這時,她依偎在我身邊,又恢複了以前的溫馴。

    我說:“你今天對我有點刻薄。”

    小茵說:“我是刻意的,我不舍得你走。”

    說著她便抱住了我的孔武有力的腰。

    我說:“別這樣,影響不好。”

    小茵便知禮地鬆開,倚靠在座椅上。

    我說:“其實,也沒什麽。”

    小茵就重新纏繞了我的腰際。

    這一反一覆之間,我體會到了一種驕傲,但同時也有壓力。一個人的重量,兩個人的重量。感情和承諾的力量。

    我說:“其實,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中東啊。”

    小茵說:“寶島也是你的一塊心病啊。”

    她學著我的腔調“啊”了一下。

    我說:“以前是,現在英九去了我就安心了。”

    小茵說:“那你現在的心病呢?”

    我說:“我好得很,我現在心裏沒病,隻是空虛。我感覺迷茫,找不準方向,仿佛孑身一人漂流在漫無邊際的水域。都過了二十歲,還迷茫,那至少要再混十年了。生活的意義總是難以捉摸,生命的長度卻不斷約束。”

    小茵又問了一遍:“那你現在的心病呢?”我仍說沒有,我當時不知道,她其實想讓我說是她。

    我艱難地站起來,和小茵一起搖搖晃晃地往學校裏走。一路上,我看見行人無數,卻視若無睹。我覺得走進了一座巨大的森林,周圍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動物。難過的是,我走在其中卻不知適從。我在心裏問小茵怎麽辦,我聽見她說聽我的。我說我們迷路了。我突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好像是經曆過,而且不止一次。最後想起劉德華的《練習》,才清醒我們是沉澱在那首歌的兩句歌詞裏。

    小茵說:“我想跟你一起走。”

    我說:“不行,有很多我要去的地方你都不能去。”

    小茵不服氣地說:“我能。”

    我說:“不,你不能。”

    小茵不服氣地問:“那你例舉一下什麽地方你去我不能去。重男輕女,男尊女卑嗎?”

    我沒有直接迴答她而是帶她走到男廁門口,然後撇下她獨自進去小便,晾她在外麵獨自等待。我出來後用沒洗的手指著廁所門口,說:“這地方,你覺得你能去嗎?”

    在宿舍收拾被褥等物什的時候我竟然意外地萌生出一絲淺淡而飄忽的感傷,一想到以後再也住不上這麽便宜的房子我就情不自禁感懷涕零黯然神傷了。我不準備迴家頤養天年,我還小,起碼不大,我想趁著青春瘋狂揮霍一下,或者瘋狂一下揮霍青春。總是要這樣——擁有的時候漠視,失去了以後珍惜。可惜我們都沒有時光機器或月光寶盒,這個世界沒有,因為不存在多啦a夢和至尊寶。是人生都這般發展,還是人生來就是這樣?造物主的敗筆。我覺得有點難過,認識越深刻體會越入裏就越是不能自已的痛苦。那一刻,我仿佛聖人,又宛若超人,隻是國籍不同。我淩駕於凡塵之上,俯瞰這庸碌而可笑的人間,一眼就看破了一切,當哲學家的應該是我啊,隻是我裝的功力還不夠上乘,不過說句得罪全人類的話,包括我自己在內,活著的全是傻逼。這是一個將來可能成為哲學家的我對人類的一點賜教。

    我想出去闖闖,離開家“門”,騎上“馬”到處走走。同一個地方居住久了,人就會變得遲鈍,還會有身陷囹圄的錯覺。

    我跟老胖說:“我想豐富一下人生閱曆。”

    老胖說:“你這是要去旅遊呀?”

    我說:“你理解錯了,我要去流浪。”

    老胖說:“有什麽區別嗎?”

    我說:“你看,前者花錢,後者則不用。”

    老胖說:“那個,你打飛機不花錢嗎?”

    我說:“嗯?我是那種猥瑣的人嗎?”

    老胖說:“我又說串了。我本來想說打的和坐飛機的。打的花錢,坐飛機更花錢,打飛機則是免費的,還不用排隊買票,何樂而不為。”

    我不滿地說:“你怎麽老出這種事?”

    老胖說:“可能是我詞匯量太豐富了。有時候學問高了不一定是件令人高興的事,你比如我。”

    我指出:“你聽說過那個人打的坐飛機流浪的?”

    老胖說:“我就沒聽說過有人流浪的。你以為你是餘秋雨,《行者無疆》嗎?”

    我說:“你小看我了,我要走的路比他艱辛,而且我沒有資助。我沒告訴過你嗎,我是一個喜歡出發的人,在我的行程裏沒有終點。這一點倒有點《行者無疆》。”

    老胖說:“你的意思是你總是半途而廢?”

    我說:“我的意思你不用明白,也不會明白。你是你自己的蛀蟲,你在啃食自己的生命。你幸福快樂的時候痛苦悲傷早已埋伏好了,每一天過去都是在接近命運的審判,而我不同,我去迎接,我是要扼住命運的咽喉,把它掐死,他不能使我完全屈服。”

    老胖說:“我的確小看你了,你不是餘秋雨,你要當貝多芬啊。當哲學家的應該是你啊,說的我都想立地成佛了。”

    我說:“不許你間接侮辱我的人格。”

    老胖笑著說:“真是後生可畏啊。”

    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說:“你懂個屁,我是要行走。”

    老胖說:“這屁我還真懂,就是離家出走。”

    我說:“不是一個性質的。”

    老胖說:“但形式是一樣的。”

    我說:“天壤之別。我打算徒步從北京走到台灣,慰問一下以前讓我犯心病的地方,順便幫她前瞻一下,指點迷津。我不是那種心血來潮的人,我計算過了,在比例尺還算可以的中國地圖上四摣就到了,然後再以台為跳板和轉折,走出國門走向世界。我初步預定先去非洲大陸,兩個國家必去,聖多美和普林西比共和國,阿拉伯聯合酋長國。我要走成一個馬可波羅,再不濟也是一個徐霞客。餘秋雨隻是毛毛雨啦。”

    老胖說:“有兩點我不明白。一,那個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和阿聯酋有什麽關係。二,徐霞客我知道,那個什麽馬和菠蘿是怎麽迴事。”

    我說:“一,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就是阿聯酋。二我都不稀說,你太無知了。”

    老胖想起什麽說:“恐怕不行,你的出行計劃,這之間有一灣淺淺的海峽,還有許多廣袤的大洋。我是指,你怎麽也不能徒步了,起碼的遊過去。先旅後遊,你看,還是旅遊。”

    我說:“完了,避開餘秋雨,又碰上餘光中,如果我將來連國門都走不出去隻能是餘華了。”

    真的要放假分開了,大家都表現得十分堅強,沒有任何依依不舍和痛哭流涕的場麵出現。我十分不解地諮詢過一兩位同學,他們都說離開學校的喜悅使他們忽略了離開同學的感傷,而且沒幾個人知道我是永遠給自己放假了。

    隻有小茵。她拉著我的手不肯放開。她仿佛在努力想攥住什麽,然而除了我的手,她隻能攥住憂傷,連我給她的祝福都捕捉不到。

    我說:“放手,然後放心,我會記得你的,你永遠在我心裏。”

    小茵說:“我又沒死。我不要在你的心裏,我要在你的生活裏。”

    我說:“那你要不要在男生廁所裏?”

    小茵仍然固執任性著。

    我施展了久違的口才,說:“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等我走了,不要再任性了,不是誰都像我有一顆包容的心。如果你做不到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起碼也要好好學習偶爾向上。有空別老瞎逛街買衣服,多看點好電影,好書,但如果你分不出一部電影或一本書的好壞和誠意幹脆別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知道我想說什麽,你很聰明。不要想我,千萬不要想我,想我隻會讓你難過,身心疲憊,得不償失。再說,我有哪點好呢?我一無是處,我身無長物,我一事無成,我命途多舛時運不濟,我離成功人士相差很遠,差到永遠,我充其量是一個成人,而且是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成人,還不如一個小孩聽話懂事,討人喜歡。我已經是一個不聽媽媽的話的人了,而你是個可愛女人,跟你我不配。我要走遍千山萬水,就不能掉進愛情懸崖,我必須離開。臨走,我再獨家贈送向你透露一個現在能說的秘密。”

    小茵頭也不抬地說:“我知道了。”

    我驚訝地問:“你知道什麽了?”

    小茵說:“原來你和我一樣喜歡周傑倫。”

    我說:“我喜歡你也不會喜歡他的。”

    小茵陶醉地說:“能和自己的偶像一起被人侮辱也是種幸福。”

    我說:“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追星都追的失去自我了。”

    小茵說:“那叫做忘我。”

    我說:“追星都追的忘記自我了。你認為自己能追的上嗎?那可是星,而且是巨星,坐飛機都夠不著。”

    小茵突然惆悵了,說:“你是我最閃亮的星。”

    我說:“但是我不會隕落。”

    我擔心她情緒浮動然後浮想聯翩,趕緊迴歸到“秘密”的主題上,唯唯諾諾地說:“其實,怎麽說呢,我已經不是一個處男了,差點成為幾個孩子的父親。你是不是感到非常失望和不能接受,沒想到我看著衣冠楚楚竟然是衣冠禽獸。這就是我。”

    她沉默。

    我說:“告訴我,你是處女嗎?”

    她點頭。

    我說:“所以,即使我留下來也不能和你在一起。”

    小茵說:“我沒關係。”

    我說:“可是我有,我良心上過不去。”

    小茵說:“這跟良心有什麽關係?”

    我說:“你不用說了,你還沒被操過。”

    我說完想趁她吃驚的時候把手抽出來,但她緊緊握著,我無能為力。而且小茵臉上並沒有浮現出我所預料的驚訝摻雜失望的表情,隻有些陰鬱淡淡而清晰。但我能感受得到她內心的失落在痛苦地翻騰流淌。我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第一次有了親昵和嗬護的衝動。這是多麽詼諧啊,我在猥褻過她後想要愛她,我在即將離開她時想要愛她,這隻能說明我沒有良心,所以也不存在過不過得去的說法。可是理智很快敲響了警鍾,那股感情還沒來及抬頭就被按捺住不能動了。

    我仿佛置身於那個《春風沉醉的晚上》,鬱達夫跳出來命令著我:

    “你莫再作孽了!你可知你現在處的是什麽境遇!你想把這純潔的處女毒殺了嗎?惡魔,惡魔,你現在是沒有愛人的資格的呀!”

    我以為“惡魔”的分量還壓不住,就擅自改成:色魔,色魔,你從來沒有愛人的資格。

    我正思想著鬱達夫,聽見小茵說:“我不會任性了,你不在我對誰任性又任性給誰看呢?你保證以後也不要再任性了。”

    我說:“嗯?”

    小茵不以為然地說:“不要放任你的性生活了。”

    我看著小茵,想笑,又忍不住想哭。終於隻讓眼淚分泌出來在眼眶內晶瑩地打了個轉便擱淺了。

    我低頭看見我們緊握的雙手,說:“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小茵說:“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我說:“客行知念路,相爭度京口。誰知是上人,拭淚空搖手。”

    小茵說:“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我說:“那首詩的意境好像不對。”

    小茵說:“我看書上說父親是女兒前世的情人,那兒子就應該是母親前世的情人了。”

    我說:“這書就不是好書。中國人戀母的情節很淺的。”

    小茵說:“可是母愛很深,深如海。”

    我說:“那完了,我不會水。”

    小茵自知辯駁不過,便休言了,迴到乖巧懂事的從前。她說:“我送你去車站吧。”

    我說:“不用了,但還是謝謝。”

    小茵說:“這你也拒絕?”

    我說:“不是,我很忙。”

    小茵說:“周傑倫也這麽說。”

    我說:“那就是我們都很忙。”

    小茵說:“那你再給我講一個笑話吧,講豬和大象那個。”

    我說:“都講多少遍了,換一個好不好,給你講一個烏龜的,特好笑。”

    小茵說:“就豬和大象。”

    我說:“好,好。從前有一隻母豬,看上了一隻大象,大象跟母豬說,我們不可能。”

    我說到這,小茵就哈哈大笑起來,我說:“我還沒講完呢,先忍著。大象對母豬說,你看上我那一點了?母豬說,你與眾不同。大象說了,我有什麽特別的呢?母豬說,別謙虛了,這不明擺著嗎,我從沒見過那麽長鼻子的豬。看你笑那樣,跟哭似的。”

    我這才發現她已經哭了。我說:“講笑話呢,你怎麽哭了?”

    我替她擦掉眼淚,說:“寶貝不哭。”

    小茵說:“你不走我就不哭了。”

    我說:“那還是哭吧。成熟點,我必走無疑。”

    小茵說:“你走吧,我會一直等你的。”

    我說:“我可能黃鶴一去不複返。”

    小茵說:“我不管,除非你駕鶴西去,否則我會一直等你的。”

    我說:“一直是什麽概念?”

    小茵說:“一輩子。”

    一直到最後也沒鬆開我的手,我想,她想攥住的是我的人,即使一刻,也值得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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