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當她迴過頭來看向我的時候,我發現,她神情中帶著些恍惚,眸光黯淡,就像是沒有星星的夜幕下那一汪池水,流淌著細碎的感傷。


    我瞥了她一眼,徑直走過去,尋了張舒服的椅子坐下,擺出一副主人的姿態,大大咧咧地向她說道:“這裏是離慕的寢宮,你來這兒做什麽?”


    她傲慢地說道:“不管他去了哪兒,他的太子之位,天君從未下旨廢除過,我是姑母早就定好的太子妃,我如何來不得!”


    我心中暗暗“呸”了一下,礙於淑女形象,沒有表現出來,卻還是忍不住高聲說了句:“我還是他兒子的娘呢!”


    妙言氣結地瞪著我,罵了句:“我從未見過似你這般恬不知恥的女子!”


    “恬不知恥?”我冷笑了一下,我雲灩飛從來便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我迴瞪著她說道,“我倒是勸你,還是少惦記別人家的夫君為好,我與離慕的婚約未廢,他便是我的夫。”


    妙言仍是不依不饒地瞪我,我幹脆湊了上去,迴瞪個夠!如今離慕不在,我也大可不必管什麽淑女不淑女,敢搶我的夫君,大不了我上腳懟你!


    妙言到底是天後調教出來的金枝玉葉,最終還是在我的對視中落了下風,她冷冷地轉過頭去,說了句:“不與你一般見識!”


    她不想與我一般見識,我今日,卻並不打算放過她!


    我笑吟吟地說道:“你方才提到你的天後姑母,若是我說,正是你害死了她,你會怎麽想?”


    “你胡說什麽!”我的話戳中了她的痛處,這些年來,失去了天後這樣一個大靠山,想來她的地位也遠不如從前了,“姑母她明明是被你所殺的,你卻偏偏忍心讓太子去為你頂罪,你害了姑母,也害了他!你這個禍水,掃把星!”


    原來金枝玉葉急了,也是會罵人的。


    “起初,我也以為,是我一時失手殺了天後。”我頓了頓,幽幽說道,“可是,我怎麽也想不通,以天後的靈力之高,而我當時的靈力卻所剩無幾,又被碧玉劍所傷,雖是氣昏了頭,卻實在是沒有能力殺她的。”


    我轉身看向了她:“我今日終於想明白了,其實天後並非被我所殺,而是中毒!她中的毒,就在淬在那柄碧玉劍上······”


    當我說到中毒的時候,她的身體明顯地顫了一下,她刻意地迴避了我的目光。


    “聽聞,有一種毒叫做‘雪中半夏’,中此毒者經脈受損而亡,看起來像極了被靈力所傷,而無絲毫中毒跡象,那日天後所用的碧玉劍上,便是淬著‘雪中半夏’。”我的目光從她的臉上一掃而過,她麵上波瀾不驚,可是我知道,我說對了。


    “以天後的靈力之高,她對付紫嵐姑姑根本用不著碧玉劍,何況,她心高氣傲,更絕不會做那種在劍上淬毒之事,那麽隻有一種解釋,那毒,是為我準備的。可是那日,天後並不知道我會去輕鳶穀,她也不會希望我出現在那裏,破壞她殺紫嵐姑姑的計劃。”


    我再一次逼近了妙言,她在我的審視之下,退無可退:“唯一知道我會趕去救姑姑的人,便是你,你之所以來向我通風報信,就是為了讓我去激怒天後,死在她的碧玉劍下!你是有多恨我!”


    “多說無益!”她死咬著爭辯道,“你如此血口噴人,有證據嗎?”


    “當然有!我來此之前,已經去找過天君了,二殿下已將宮人們一一拷問過,妙言仙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後的碧玉劍原本便是一隻碧玉玲瓏簪,然而,有機會接近她的寢宮,接近她的梳台之人,好像並不多吧······”


    我笑吟吟地看著她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她的嘴唇微微地抖了抖,終於激動地抬高了聲調:“那毒是我淬在碧玉玲瓏簪上的又如何,我恨你又如何?如今你不是好端端地活著嗎?是你殺了姑母!”


    “不,是你!”我冷笑了一下,所謂生死由命,真正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萬萬沒有想到,我身上有一顆仙家至寶——仙者夢,下毒害我之人,必遭反噬!”


    妙言震驚之下,腿一軟,便跌坐在了地上,我俯下身子,狠狠地看著她:“是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一下子害了兩個你最在意的人,你害了你的姑母,也害了離慕!”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且以情深共白頭


    “不!”妙言突然大叫了一聲。她頭上那支明晃晃的金步搖被震得一頓亂顫, 反射出的光襯得她臉色慘白,“我沒有要害姑母,也沒有要害太子, 他都是為了你,他為什麽要為了你!他就是鬼迷心竅!”


    “你敢說, 你沒有做過害離慕的事嗎?”我忍不住怒火中燒,“和魔君淩子煊一起, 殺小喵嫁禍離慕的那個仙界中人, 就是你吧!”


    妙言再次強撐著顯露出她不可一世的高貴,鄙夷地說道:“小喵不過是個妖,殺便殺了,有何不妥?你身為仙界之人,交友不慎,我自是除妖衛道, 也省得太子為了你對他下不去手。”


    “好一個除妖衛道!”我咬牙切齒地說著, 話音一落, 右手一揚,一道靈力迸射而出, 直接將她掀翻在地。


    她在我強勁的靈力襲擊之下, 發髻散亂, 一縷頭發垂落下來,那支亮燦燦的步搖也鬆了,一顫一顫地,像是隨時要掉下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竟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打她, 算便宜她了,小喵的一條命,還有當年,我還是無憂時她對我百般的欺負,我若不是理智尚存,真想殺了她。


    我冷冷地說道:“你恃強淩弱,濫殺無辜,枉你出身仙界名門,自詡什麽除妖衛道!我今日便告訴你,胡作非為者,即為妖,順應人心者,方才道!”


    “妙言,你和淩子煊也算得上一場盟友,他若是知道,那日,你明明可以通知他去救他母妃,你卻選擇了利用這個機會來殺我······你猜猜看,從今往後,你會不會被魔界中人追殺得亡命天涯?”


    說罷,我不再理她,轉身準備離開,我身後,她精致的瓜子臉瞬間慘白,她突然追上我幾步,猶不甘心地問道:“到底是誰?是哪個宮人看見我在碧玉玲瓏簪上下毒的?”


    嗬嗬,她這是還想要殺人滅口嗎?


    我迴身笑吟吟地答了句:“其實,我是詐你的!”說完,我忍住笑拉開門走了出去。


    她又狂叫著追了上來:“雲灩飛!原來你沒有人證,你休想叫我認罪!殺姑母之人明明是你······”


    她瞠目結舌地住了嘴,將她尚未說完的半句話咽了迴去,因為,在門外,站著許多的人,天君、楚玄,還有好些個大臣和宮人······


    天君的臉上似乎沒什麽表情,倒是更添了些洞穿塵世的厭倦,楚玄明明是對著妙言露著一絲微笑,可是那笑容卻像是數九的天,帶著一種深深的寒意。


    一縷微風拂過,帶來了全新的春的氣息,我輕輕地閉眼,做了個深唿吸,唿吸裏,湧動著淡淡的花香,還有碧草青青,充滿活力的味道。


    重新睜開眼,所有的人仿佛都化作了虛無,我抬頭斜望,金輝似錦,心中突然有一股激動化作了一行清淚。


    夜夜竟夕起相思,終到雲開日出時······


    人間,桑芷塢。


    桑芷山下有一方四麵高中間凹下的地方,被人稱為桑芷塢。此間每當夏季,是一年之中最美的時節,桑林會生得鬱鬱蔥蔥,遍地開滿白色的小花,林間蟲鳴鳥舞,分外迷人。


    桑芷塢之所以遠近聞名,並非隻是因為此間的美景,更重要的是因為,這裏住著一位少年神醫。


    據說,他的醫術出神入化,隻要病人還有一口氣在,他便可以從黑白無常的手中搶迴人來。故此,他在這方圓數十裏的百姓口中,已被傳誦得如神仙在世一般,每日前往桑芷塢中求醫問藥之人絡繹不絕。


    他不僅醫術超群,少年成名,且生得豐神俊朗,儀表不凡,他便是離慕入世之後的,這第八世。


    這日,我和楚玄帶著人來到這桑芷塢的時候,他正在給一個姑娘看病。我們便停在雲端,並未急於降下去。


    草廬前,設了張簡單的案幾,他正奮筆疾書,一邊寫著,一邊叮囑道:“照著方子一日三次,切忌辛辣之物,兩日便可見效。”


    那姑娘全是個心不在焉地貪看著他,嘴裏敷衍地應著,目光卻是停留在他臉上,像生了根似的,挪也挪不開。


    我隱在半空中撫額,花癡當真處處有,似離慕這樣好看的人,單身七世,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他寫完方子交於她,見她並無起身離開的意思,便又問了一句:“姑娘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那姑娘羞答答地紅了臉,躊躇半天說了句:“常言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她未再說下去,她對麵之人亦未說話,隻是淡然地看了看她。


    我隻聽得身邊的楚玄突然輕笑出聲,他這個一向嚴肅的人,竟然也開起玩笑來:“唉喲,這姑娘說個話繞得可真遠,這樣表個白,怕是等到日頭都下山了。”


    我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他隻得生生憋住了笑意。


    我不搭理他,複又向下望去,隻聽得那姑娘又嬌怯怯地說了句:“奴家名字叫做桃花······”


    桃花?這個名字確實不能忍!


    他七世孤單,到了第八世,居然招惹上了桃花,讓我這孩子他娘實在是忍無可忍!


    當我落下雲去,站在他麵前的時候,桃花已經伏在案幾上睡著了,等她睡來的時候,自然會忘了他。


    而這個桑芷塢的名醫,會從此消失在世人的記憶裏,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在這世上出現過。


    當然,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楚玄又笑話了我一次:“早知道你不能忍,何必還要忍上這麽許久?一來就搶人,咱們便可以早些迴天宮,向父君交旨了。”


    他如今尚未恢複仙骨仙籍,任哪一個凡人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會有些意外的,他的表現,應當已算得上是十分鎮定了。


    他驚詫地看了看突然昏睡的桃花,便抬起頭來,將目光投向了從天而降的我。


    五百年了,我從未忘記過他的眉眼。


    我忘不了他的眉目如畫,忘不了他黑亮的眼底那一片璀璨的星辰,我忘不了他的白衣翩翩,忘不了他雙臂一擁便為我圈劃出一個小小的天地人間!


    我沒有他的丹青之筆,繪不出五百年的刻骨相思,我隻會畫蝴蝶,一隻一隻,從想念他的心裏,飛進想念他的夢裏;


    我沒有他的驚世華章,奏不出數百年道不出的情腸,我隻能在紅梅樹下一舞再舞,卻舞不出我們初見時的模樣。


    我站在一株初初吐著新芽的桑樹下,微風拂過那一頭他為我綰過的青絲,我抬了抬手,想去捋一捋被風吹亂的發,卻看見紅色的衣袖飄在風裏,明媚得如一件新娘的嫁衣。


    曳地的紅裙邊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白芷,星星點點,直蔓延到他的腳邊······


    我朝著他輕輕地笑了,道不盡的情意繾綣都隻化作唇邊一個淺淺的弧線,我的聲音在春意盎然的日光下,如同耳語呢喃,讓一顆飽經別離之苦的心,瞬間變得柔軟。


    “離慕,我來接你迴家!”


    作者有話要說:  呆萌作者的新文文案預收中,


    《快穿之七世桃花一世情》——七世桃花七世郎,惟願世世愛未央。


    美女追夫的故事,期待小天使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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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番外


    大婚之後, 我便同昀兒一道住進了天宮,天宮歲月甚是無聊,遠比不上蓬萊的海闊天空來得精彩。


    我每日裏除了去聖禦殿例行請安外, 實在是一件正事都沒有。


    我如今已經改了口,同離慕一樣, 稱天君為父君了,隻是, 父君平時話極少, 一門心思都隻在那一株裝著紫嵐姑姑魂魄的鳶尾上,他日日以靈力灌溉,隻盼著天長地久地,或許有一日姑姑能夠得以重生。


    自從離慕重返天宮,恢複了太子位,父君行事比從前更顯淡泊, 前幾日還直接將退位之事提了出來, 引得天宮議論紛紛。


    大婚後, 離慕曾陪著我,帶著昀兒至蓬萊迴門, 與瀲揚和敖煥又一次喝光了蓬萊的好酒, 臨別時, 敖煥還邀了下次去東海接著喝。


    離開蓬萊後,我們又去了趟天山,與上陽真君、上清師叔,還有那些久別的師兄師姐們聊了聊天。


    這迴, 大家所聊的話題中,出現最多的,便是關於天山派的小師妹——妖嬈。


    妖嬈與我當年大不相同,她資質過人,蘭心蕙質,自入門起,便頗得師兄師姐們的喜愛和照顧,特別是各位師兄們,著實熱情得有些過了頭。


    妖嬈早起拉開門,常常能看到門口有打好的熱水,晚上肚子餓,便總會有人來送點心。


    楚玄雖是天宮的二殿下,可這樣的事又不能以身份來壓人,每每看見有某些小子妄圖近水樓台先得月時,總是氣得幹瞪眼,卻又無計可施。


    久而久之,他終於痛定思痛,悟出一番道理:想要老婆,就要舍得臉麵!大丈夫能屈能伸!


    自此,他大大方方地走上了一條日日上天山,無事獻殷勤的追妻之路。


    這日,我正自領著昀兒在花園中賞花,隻見一個小仙娥氣喘籲籲地跑了來,向我行禮道:“太子妃,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為了誰當天君,在流霞殿打起來了!”


    我大驚之下,拉起昀兒便走。


    我是直腸子,急性子,外加炮仗脾氣,同時,我也自覺是這天地間正義的化身,對手足相殘之事自然是不能忍。


    於是,我再次飛起一腳,將流霞殿的門拆了下來,徑自衝了進去。


    昀兒雖然小小年紀,遇事卻是極為鎮定,大約,他看見他娘拆門爬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並非我這做娘的不肯做個榜樣,我隻是想讓昀兒知道,萬事要學會變通,解決事情大可以用最簡單直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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