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舉杯消愁愁更愁


    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蒼琅, 插·入了我的胸膛······


    那冰涼的痛感,一直痛到了心裏,也涼到了心裏······


    我與他離得那樣近, 我仿佛還依稀地能夠感受到他唿吸之間的氣息,他身上淡淡的雪蓮花香, 曾經那樣熟悉,如今又變得那樣陌生。


    我努力地維持著搖搖欲墜的身形, 睜大了眼睛, 拚命地想要看清楚,眼前這個殺我之人,到底是不是我的愛人。


    他怔怔地看著我胸前的血流淌個不停,眼睛裏泛著一道道血絲,他踉蹌地後退一步,鬆開了蒼琅。


    他再次轉過身去, 雙手撐在案上, 突然狂暴地大聲吼道:“滾啊!你滾!馬上離開我的視線, 別再讓我看見你!”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如霽月清風的仙君,也不再是昨夜那個溫柔多情的離慕, 我從不曾見過他如此暴躁而絕情的樣子, 讓我的心再一次巨痛。


    我一用力, 將胸前的蒼琅拔了出來。胸前血流如注,血液在離開我的身體的同時,也帶走了我身體的熱量。我覺得好冷!


    蒼琅落地,發出刺耳的聲音, 讓他的身體似乎輕顫了一下,卻到底沒有迴過頭來,多看我一眼。


    我就這樣敞著胸前一個血窟窿,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端陽殿。


    路上遇見幾個小宮娥,一看見我的樣子,便雙手捂住了眼。我想,大約這一劍真的把我給刺穿了吧,透過我的身體看到對麵的光,或許有些刺眼······


    這是我生平駕得最狼狽的一次雲,就連我還是無憂的時候,那種三腳貓的禦劍式,也比現在瀟灑百倍,因為,我現在是在爬雲。


    我再也無力去支撐自己的身體,爬到最後,我直接躺在了雲上。仰視著頭頂,一片迷茫的蒼穹,隱隱約約之中,我還能看到兩側有一座座聳入雲霄的山峰遠遠地從身邊一晃而過。


    我覺得,我自己也像是一片飄浮的雲,輕輕蕩蕩地,不知該皈依何處······


    我在努力地讓雲走得更快一些,因為我怕自己下一刻便會忍不住閉上眼睛,也許,我會再一次從天上掉下去······


    可是這一次,我再也遇不到一個衡芷仙君,在那雲霧迷漫的天山之巔,將我接在懷裏······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樣模糊的意識中隨著雲飄了多久,後來,我的雲上便多了一個人。我勉力地睜大眼睛看清了來人,錦袍玉帶,身上繡著青龍雲水紋,是敖煥。


    我努力地振作精神,隻對他說出一句話來:“對不起,我沒能把你的玉染給你帶迴來,你別怪我······”


    他一邊伸手為我止血運氣,一邊說道:“雲姐姐,你別說話······”


    後麵的,我什麽也聽不見了,任由著自己陷入一場黑暗,清冷的昏睡之中······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可是夢境中的一切我都記不清楚,隻是在夢的最後,我覺得自己仿佛沉溺在一片冰冷的液體之中,垂死地掙紮著。那液體滑膩和甜腥,竟然是一片血做汪洋······


    我大叫著醒來,隻有敖煥在身邊。


    他抓著我的手,看著我驚恐的樣子,喚了一聲:“雲姐姐。”眼圈居然有些紅。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哭了:“敖煥,是我對不起你!離慕說,是他殺了玉染,玉染已經死了,我再也沒辦法把她還給你了······”


    他的眼睛紅得更厲害,眼眶裏已經泛起了一層水霧,他大約怕我傷心,硬是強行忍住了將要落出的淚水,向我說道:“你放心,對於我而言,承受玉染的死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扛得住······倒是你,弄了這一身血迴來,你難不成是要把自己的命賠給我嗎?”


    他瞥了一眼我那張白得毫無生機的臉,故意硬生生地說道:“我告訴你,你的命我可不要,你最好是長長久久地活著,不然,我心裏的事,還能跟誰說去······”


    我苦笑了一下:“我哪那麽容易就死了,若是就這樣死了,我自己也不甘心啊······”


    敖煥起身從案上端過來一碗藥來:“我遣人向蓬萊報過信了,瀲揚和豆姨都來過,因你傷勢重,便沒有讓他們挪你迴去。他們送了些藥過來,你這兩天倒是配合些,把藥都吃了,也省得你在東海有個三長兩短的,瀲揚來找我拚命。”


    “知道了!”我接過碗來,一飲而盡,“你幾時也變得婆媽了起來。”


    他一邊幫我接過藥碗,一邊念叨:“你倒是奇怪,從小那樣怕吃藥的人,今日倒是不怕苦了!”


    他這一句不經意的話,便讓我愣了神。我今日倒真的沒覺得藥苦,隻是因為,我覺得肚子裏更苦,便讓人忽略了嘴裏的苦。


    此時一想著,便覺得滿肚子苦水一陣翻江倒海,脖子一伸,便俯在床邊大口地吐了起來,硬是將才喝進去的藥,連著胃液和膽汁都吐了個幹淨方才作罷。


    他看著我,似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我才好,其實,他心中此刻的痛,亦半點不比我少。他扶了我躺好,然後輕輕地起身,口中說道:“我去喚人來收拾一下,重新給你煎藥,你再睡會兒吧。”


    我勉力地微微撐起身子,夠到他的手腕抓著,問道:“敖煥,你會不會去找離慕報仇?”


    他僵立不語,隻是默默地轉身看向我。我一想到,有一天他倆可能會為了玉染的死,拚個你死我活,我的心便會陷入一陣無邊的恐慌。


    “敖煥你別去······你再給我點時間,等我把事情弄清楚,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


    他的眼中,隻是無邊的淒涼,他默了半晌,總算答了一聲:“好。”


    東海仍然在緊鑼密鼓地安排著繼位大典之事,隻是冊立龍後的事,自然是不會再有了。這些日子,敖煥表麵上看著和平時並沒什麽不同,大小事務一一經手,也時常來陪陪我,可是,我能看得出他心中的痛,正和我一樣,在默默的堆積。


    因為,他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爽朗地笑過。


    瀲揚和豆姨每日都會來看我,也會送來些滋補之物。


    豆姨迴迴來都會給我講關於小喵的趣事,可見對他十分的喜愛。也難怪,豆姨跟著我娘陪嫁到蓬萊,一生沒有自己的孩子,如今來了個小喵,與她一樣的好吃討喜,倒像是白撿來個孩子。


    隻是小喵天生有些怕水,故而不曾來東海看我。不來也就罷了,還要叫豆姨帶了份菜譜來東海給我,上麵全是魚的各種烤法,叫我迴去做給他吃,讓我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這一天他們的到來,卻給我帶來了又一個不好的消息。


    天後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關於小喵的事,責令蓬萊七日為限,交出上上任妖王厲輕狂之子厲小喵,以示與妖界劃清界限。


    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由得仰天冷笑。這天地之間,到底何謂正道,何謂邪道?人仙魔妖,又究竟區別何在?


    小喵自幼被封了妖力,從不作惡,而且,還生了一副劫富濟貧的俠義心腸。蓬萊一戰,他舍身救我,才會讓自己身受重傷,將身世公諸於眾。


    蓬萊險些被妖兵屠島,天後遲遲不救,如今卻威風凜凜地對一個無辜小妖發難!小喵何辜?   想我蓬萊,又何以需要靠交出小喵的性命,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誰說妖魔生來就該死?又是誰說神仙注定了便是人間正道?


    我看著瀲揚問道:“若是讓你來決定,你會交出小喵嗎?”


    瀲揚想了想,堅定地搖了搖頭,小小少年的臉上是極不相稱的擔當與鎮定:“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小人亦有所為,有所不為。君子任重而道遠,小人遇患而避之。君子者,擔當也!小喵既有恩於姐姐,那便是有恩於蓬萊,若是恩將仇報,絕非君子所為!”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肩:“好瀲揚,你果然是我雲灩飛的弟弟。”


    豆姨在一邊歎著氣:“小喵那孩子,著實招人疼,光看到胖胖的身材,我便常常將他當作自己兒子一般。隻是,抗旨不遵,恐怕蓬萊又是一場大禍。”


    豆姨說的也不無道理,小喵無辜,我定會執意抗旨,可若是天後遷怒於蓬萊,蓬萊的子民又有何罪?


    左右為難了幾日,我最後幹脆遣了人向天後交旨,說是小喵傷重,實在不能送交天宮,一切罪責,我雲灩飛願一力承擔!


    交旨之後,天宮平靜得出奇,委實不像那位強勢跋扈的天後平日裏的性子。


    是夜,我獨自出了廂房。養傷數日,我已經可以下地行走了,隻是我一直還未迴蓬萊,因為,實在放心不下敖煥。


    遠遠地,隻望見風聲陣陣,海水微瀾,倒叫我想起那句,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知不覺間,我便走向了那日的水榭,迴廊婉轉,波光粼粼。還未走到水榭之中,我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香,清醇甘冽,是碧藻青。


    我會意地輕笑了一下,緩緩走入水榭之中,正如我預料的那般,我看見了孤零零一人把酒望月的敖煥。


    我自迴廊一路走來,都不曾望見他,隻因為,他坐在地上,水榭中的一根雕花玉柱擋住了他的身形。


    他清俊的臉上已經泛起了一層醉意朦朧的粉紅,目光有些迷離而絕望,與白天下人們眼中的那個凡事親曆親為,聰慧果敢的準龍王大相徑庭。


    他見了我,什麽話都沒說,隻是默默地斂了眸光,低下頭去,似是不願讓我看見他如此傷心頹廢的樣子。


    我亦是什麽話都沒有說,也如他一般,在他的身側席地而坐,也不待主人發話,便隨意地從他手邊拿起一個酒瓶,拔了瓶塞,仰頭向口中豎去。


    他吃了一驚,側了頭看著我說道:“你身上有傷!”


    我沒理他,仍是自顧大口地喝著,他自幼喚我一聲“雲姐姐”,在我們這三個玩伴之中,向來沒人能管得了我。我看也不看他地說了句:“你的傷莫非比我輕麽!”


    他僵了僵,終是沒有再阻攔我,臉上醉意似乎又濃了幾分,眼中帶著薄薄的水光,發泄似地一抬手,又是幾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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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相愛相殺情刻骨


    天後性格強勢, 又愛專斷獨行。我早知道我抗旨的後果,會非常的嚴重,可我沒有想到的是, 她會用一種最極端的方式,來對待我和小喵。


    天後下令, 派天宮四殿下楚離慕領天兵親往蓬萊,捉拿厲小喵, 並將蓬萊公主雲灩飛帶迴天宮領罰, 凡抗旨不遵者,殺無赦!


    她明知道離慕是我的未婚夫,卻偏偏下了這樣一道旨令,她是存心要用離慕來挫挫我的銳氣,也要用我,來試試離慕對天宮以及對她本人所持的態度。


    得到消息的時候, 瀲揚和豆姨恰巧都在東海陪我, 因著東海近日事務繁忙, 我們便常常各自給敖煥幫些小忙。


    當時,我正在看扇貝姑娘們為繼位大典排練舞蹈。一個個扭動著柔軟的腰肢, 撲扇著大大的兩麵貝殼, 將柔美與氣勢融為一體, 倒頗有些新意。


    聽了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我是一跳便起了身,二話不說地向外衝去,因為走得太急, 不經意間撞倒了隊伍最前麵的那位扇貝姑娘,結果她向後一仰,便一個接一個,像米諾骨牌一樣,倒了長長的一整列······


    我火急火燎地趕迴蓬萊時,蓬萊上方的雲端上已經站滿了金甲的天兵,來得可真快。一個個看起來威風凜凜,一副不好惹模樣。因為離得近,隻覺得頭頂滿當當地全是人,讓人覺得無比地壓抑。


    我四下張望,竟然沒有看見離慕的蹤跡。


    我意識中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心猛地沉了一下,提步便向著小喵所在的廂房奔去。


    廂房的門沒有關,我一把便推開了那半掩的房門。


    此時,我最不想在這裏看見他,可是,他偏偏就站在這裏——天宮的四殿下,我的未婚夫,楚離慕。


    他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衫和地上一道道刺目的血跡在一瞬間戳痛了我的心,小喵就躺在他腳下的血跡之中,雙目緊閉,麵色無華。他胸前那中掌之處的痕跡,我再熟悉不過了,那正是離慕的獨家絕學——風雷誅!


    突如其來的這一幕,讓我悲痛到不知所以,我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跪坐於地上,將小喵那胖胖的腦袋抱在懷中。


    我眼中噙著淚不忍落下,隻是用力地拍著他白皙圓潤的臉龐,拚命地叫著:“小喵,小喵你醒醒,你跟我說句話啊······”


    然而,他那張白白胖胖,最是討喜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迴應。其實,以我的靈力,我早在一丈之外便已經能夠感覺到,他已經沒有了半點氣息,他,再也不會迴答我了。


    可我仍不甘心,繼續搖晃著他:“小喵,隻要你醒過來,我以後一定天天給你準備好吃的,我以後天天陪你玩兒······小喵,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說到最後,心痛讓我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有失聲的痛哭,和小喵死寂的沉默······


    離慕就一直如一座冰冷的塑像般,靜靜地站著,墨發雪衣,英挺的劍眉,眸光中蘊藏著撲朔迷離的稅利,削薄輕抿的唇此時看來格外地薄情。他站在那裏冷傲而孤清,不論我怎麽樣地嚎哭,他始終一言不發。


    是我對不起小喵,當初陌路相逢,我們曾一見如故,他把我當成是知己好友;


    當初一同行走江湖,他認我做他的老大,要與我一起行俠仗義,快意人生;


    當初蓬萊一戰,他舍身救我,我曾對他說過:放心,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


    淚水憋紅了雙眼,我帶著滿腔的怒火與仇恨冷冷地站在離慕的對麵,我的一身紅裙上斑斑點點,全是沾染上的小喵的血。


    我怒目而視,任由恨意吞噬著我的心,牙根已經咬得發麻,握緊的指尖快要把自己掐出血來:“楚離慕!你怎麽下得了這個手!小喵他,是跟著我們一路從天山到蓬萊的,我們三個人曾經風雨同舟,生死與共,他是我的小喵啊······我知道小喵常常氣你,說你和他搶媳婦兒,可是你知不知道,當初是他鼓勵我去天宮找你的啊······”


    他垂了眸,並不看我,也沒有為自己爭辯的意思。


    “你為什麽要殺他?就因為他不願意跟你去天宮,你就可以殺無赦嗎?你可以殺了玉染,就因為她是怪物,你也可以殺了小喵,就因為他是妖!那麽接下來,你是不是要遵照天後的旨令,帶我迴天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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