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真君見這邊亦是大戰正酣,連忙趕來助陣。仙君一見他來,快速地將夜魅丟給他,向我這邊飛掠而來,於花無影步步緊逼之時,蒼琅揮舞,擋在了我的前麵。


    我退在一邊,隻見娘跪於爹麵前不停地抹著淚,爹已是麵如金紙,氣若遊絲。我連忙右手一挽,將自己的靈力推入他體內,為他續命。


    爹緩緩地睜了眼,向我說道:“灩飛不可,你氣息未穩,左肩還流著血,此時強行為我續命,你會死的。”


    我沒有說話,仍是一麵壓製著體麵的氣流,一麵推動靈力。爹救了所有的人,我不能獨獨看著他死。


    島上的一場廝殺再次陷入僵局,一時難分勝負,然而,自妖兵登陸蓬萊至今,這一場爭鬥已經幾天幾夜,雙方都已疲憊不堪。


    仿佛是還嫌局麵不夠混亂,此時有人來報:魔界大護法任冬秋率十萬魔兵而來!


    眾人大驚之下已見四麵八方塵土飛揚,劍光閃爍,魔兵頃刻已至,竟然將所有人圍在了中間。大家停了手,再顧不上相互廝殺,隻道是鷸蚌相爭,卻不想魔界會在此時來個漁翁得利!


    天空中,幾人踏雲而來,大模大樣地落在了麵前。那為首之人言語之中似帶了幾分客氣,倒像是來做客的:“聽聞蓬萊島上近日不太安寧,任某不才,也想來湊湊熱鬧,實在是冒昧得很。”


    他骨瘦如柴,目露兇光,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思慮太多,頭上已經沒剩了幾根頭發,他黑袍寬袖,不苟言笑,正是任冬秋。他身後站著兩名魔將,皆是全副武裝,一身鎧甲。另有一人,寬大的鬥蓬遮了全身,一直默默地站在一邊,一言不發。


    一時間,蓬萊島上變得十分安靜,方才還打打殺殺的場麵仿佛隻是幻覺。


    隻聽見一少年的聲音朗朗言道:“我蓬萊與魔界多年不曾來往,大護法縱是要來做客倒也說得過去,隻是不早不晚,選在蓬萊多事之秋到訪,還帶著重兵,也不知是否另有它意!”我欣慰地看過去,瀲揚義正言辭,身姿凜凜,倒是頗有大家之風。


    任冬秋早已一眼瞧見爹娘有傷,此時見一區區少年上前答話眼中已露出些不屑的神色,他強詞奪理,說得冠冕堂皇:“任某此番領兵前來,原也是好意。聽聞妖兵在此興風作浪,我等特來相助。想當年,前妖王柏無蹤任意妄為,攻打魔界,使得前魔君身受重傷,臥床不起。如今,大敵當前,魔仙兩界原該同仇敵愾,共討妖兵。”


    我聽他說得大言不慚,不禁輕笑出聲道:“真的隻是這樣嗎?大護法莫不是把蓬萊之人當作孩童來愚弄?你共討妖兵,早不來晚不來,非要此時來坐收漁翁之利。隻怕,你殺了妖兵是大義凜然,順便將蓬萊也滅了,卻是個一不小心呢!我說的對嗎?魔後娘娘!”


    任冬秋身側那人終於緩緩地將鬥蓬一解,露出她的真麵目來,我嗤笑了一下,用得著遮遮掩掩嗎?這個女人已經追殺了我太多次,她便是穿著鬥蓬我也知道她是誰。


    我冷冷說道:“任翩若,我說過,我會在紫煌宮外等著你來殺我,可你,也來得太快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人仙魔妖齊聚首


    這個鬥蓬遮體之人, 正是當今的魔後任翩若,這次她為了殺我,又不辭辛勞地到了蓬萊島。大約她也隻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行蹤, 卻並沒有指望能瞞過我,當我一拆穿了她的身份, 她便大大方方地解下了鬥蓬。


    她就是這樣一個永遠戴著溫柔沉靜的麵具,卻心機可怕的女人, 此時, 她仍是這般儀態萬千,不緊不慢地開了口:“你說的對,殺了妖兵,算是義舉,若是一不小心,將你們都給殺了, 翩若自然會將你們的死推在花無影的身上, 仙界如今勢大, 翩若可是得罪不起的。”她說得楚楚可憐,倒像是個生怕公婆責罰的小媳婦。


    可惜, 我再不會被她的外表迷惑, 將大灰狼當成小綿羊了, 新仇舊恨,讓我徹底厭倦了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我憤然道:“你可真是心急,其實, 就算是你今日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我們之間,已經攢了太多的帳,還沒有算!任翩若,你當年沒有直接殺了我,而是封了我的神識和法力,毀了我的容貌,將我從天宮打落人間,我會讓你明白,這是你一生中,做的最錯的一件事!”


    她深不見底的眸光中終於閃現出一抹震驚的神情,她細細地打量著我,與我對視許久,終於了然地點了點頭:“想不到數日不見,你已不再是無憂了。”


    “原來是這樣······”仙君突然冷冷地道,“枉我與淩子煊各自尋了多年,想不到,卻是他這位賢後做的好事!”


    任冬秋寒了臉說道:“魔後就是魔後,無論她做了什麽,也由不得爾等詆毀!傳令下去,遇神殺神,遇妖殺妖,將這島上一幹人等,殺個片甲不留!”


    兩魔將抱拳應道:“得令!”


    一聲令下,四麵八方的魔兵喊殺聲震天,風雲滾動,塵土飛揚,大片大片的刀劍之光慢慢地向著中心聚攏。大戰一觸即發,所有人神色肅然,嚴陣以待,可憐好好一個蓬萊仙島,於大劫之後,又是一場大劫。


    風起雲湧,情勢瞬息萬變,就在雙方即將白刃相接之時,突然一個聲音讓所有人靜立不動——“魔君駕到!”


    隻見淩空而來的,結駟連騎,鋪張至極,魔音隱隱,鍾鳴聲聲。那錦車之上慵懶地靠著個紫衣華服之人,他慢慢地下得馬車,駕雲而來,方一落地,便聽魔界一眾人等紛紛俯身唿道:“參見聖君!”


    眾人起身後,淩子煊也不說話,隻是遠遠地站著看向我,臉上帶著久別重逢似的淡淡笑容。他一身貴氣明亮的紫袍,麵如皎月,色如桃花,站在這紛亂的人群之中更顯出其絕代的風華。


    我冷冷言道:“蓬萊不過是個小小島嶼,屠個小島還需要魔君與魔後一同督陣,這可是太看得起蓬萊了!”


    子煊輕輕一笑道:“灩飛,你誤會了,我怎會置蓬萊安危於不顧,又怎會置你於不顧。”說罷,他微微側臉向著身後那兩員魔將說了兩個字:“收兵!”


    那兩人似是有些意外,他二人愣了一愣,相互對視一眼,又悄悄看了看任冬秋。任冬秋的麵子上掛不住,他拱手說道:“聖君,如此大好時機,正是魔界揚威之時······”


    “住口!”淩子煊板了臉,一張嬌媚無雙的臉變得凜若冰霜,“你私自出兵莫不是要造反嗎!你我到底誰君誰臣?”


    任冬秋雖是十分不甘,卻仍是不得有俯首應了聲:“老臣不敢!”


    那兩員魔將頗會審時度勢,一見大護法被聖君怒斥,連忙俯首抱拳,應道:“屬下遵旨!”


    我淡淡地看著他王者氣派,號令如山,果然是天威赫赫,隻是說了句:“你置我的生死於不顧,又不是沒有過······”


    天邊又是一陣風起雲湧,再次來報:天宮二殿下楚玄領天兵十萬而來!


    一邊是黑甲魔兵,剛剛收兵列隊,黑壓壓一片;一邊是金甲天兵,九天之上乘祥雲而來,氣勢如虹,中間,還站了一場子形形色色的人物······人仙魔妖已經許多年不曾如今日這般齊聚了,隻是仙兵也未免來得太遲了些,這是來打掃戰場的嗎?


    楚玄飄飄然落下,先向著魔君打了個招唿:“想不到今日人來得這樣齊全,魔界也有如此興致來湊個熱鬧!”


    淩子煊淡淡應道:“今日確是本君疏忽,大護法行事太過魯莽了,讓二殿下見笑!”


    楚玄未再接話,卻是隨手將一塊虎符交給仙君,仿佛那隻是個不大值錢的小玩意:“父君說了,這塊虎符給你,殺妖之事也交給你了。”


    聽他一說,大家才發現,哪裏還有妖,那花無影和夜魅早已不見了蹤影。想想也是,赤子心既然已經沒了,再打下去也討不到什麽好,已經又失了一個摘心子,難道還要再損兵折將下去麽。


    上陽真君道:“要不要我帶人去追?”


    仙君歎道:“不必了,花無影和夜魅的變幻之術出神入化,她若是不想被人找到,恐怕就算是迎麵而來,我們也認不出她。”他說的沒錯,花無影教出了三個那樣厲害的徒弟,可見她自己的幻術、摘心術和讀心幻影之術當更勝一籌,方才已經見識了夜魅的讀心幻影之術,已是連至親之人都難以分辨,茫茫人海,又到哪裏再去追趕!


    此時,我與仙君分別站在楚玄的兩邊,我靈力既已恢複,聽覺也變得好起來。隻聽見仙君小聲地在他耳邊埋怨了一句:“叫你去搬個兵,你此時才到,是來為我們收屍的麽?”


    楚玄麵上保持著微笑,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迴道:“你哪裏這般容易死!你也知道咱們那位嫡母,從不雪中送炭,隻會錦上添花。就這個速度,還是我闖了父君的寢宮,他才給了塊虎符。”


    仙君苦笑著搖搖頭,楚玄見花無影也跑了,蓬萊之人又多數帶著傷,兩軍對峙下去也沒什麽意思,於是笑了笑,對著淩子煊說道:“既是共同伐妖,如今妖都跑了,咱們還打嗎?”


    淩子煊也會意地一笑,他一邊執著他那把黑色精致的扇子,悠然自得地扇著風,一邊說道:“當然不打,天氣怪熱的,不如哪兒涼快去哪兒呆著,打打殺殺地傷了和氣。”


    楚玄那清峻的臉上露了個滿意的表情,點著頭說道:“魔君所言甚是!”


    大戰終於結束,各自偃旗息鼓。我麵對著淩子煊冷冷說道:“魔界之人皆可自行離開,隻有她,不行!”我長劍一揮,直指任翩若。


    在場之人皆愣了愣,任翩若直接白了臉,她看著我一臉殺氣,不由得淒然一笑:“雲灩飛,我追殺你數次,如今輪到你來殺我了,倒也公平得很。”


    那任冬秋雖是張狂慣了,此時倒是知道審時度勢,他一下子便服了軟,做起和事佬來,他那枯瘦兇狠的臉上硬生生擠出個笑容來對我說:“蓬萊公主息怒,仙界與魔界多年交好,公主難道忍心殺了魔後,讓仙魔兩界自此玉帛化幹戈麽?還望公主海涵,對不住公主之處,能夠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我冷笑了一下,“這絕不可能!”任翩若昔日幾番要殺我,今日又差點帶兵屠了整個蓬萊,恕我沒什麽容人的雅量,我從來便隻是個小女子,愛便愛了,恨便恨了,昔日她欲置我於死地,我今日必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那任冬秋竟然一側身,向著淩子煊跪下了:“聖君,魔後畢竟是魔後啊!聖君就算不顧及夫妻之情,難道也不顧魔界的體麵嗎······”


    淩子煊尚未開口,任翩若已打斷了她父親的話:“父親不用求他們,這債是我欠下的,我還······女兒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我隻是······心有不甘······”


    我不再聽她廢話,提劍便向她刺去,卻冷不防任冬秋半道殺出,他一手撞偏了我手中銀魄,另一手卻是用力地抓在我左肩傷口之上,左肩瞬時多出五個血洞,舊傷之上又添新傷。我忍著痛旋身而起,一腳正中他胸口,將他踢飛了出去,自己也向後飛出。


    這一變故讓在場諸人皆是大驚,仙君已在楚玄和上陽真君反應過來之前向我奔來,卻又不得不半路停了腳,因為他看見,子煊就近搶先一步已經將我接在了懷中。鮮血止不住地向外流出,滴在他紫色的華袍之上,他一雙桃花眼眼時怒氣騰騰,向任冬秋吼了句:“你大膽!”


    他一麵以靈力封了我左肩穴位為我止了血,一麵向我說道:“你此時再動不得靈力,若你信得過我,便將她交給我來處置,如何?”


    其實任冬秋方才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任翩若是魔後,我若親手殺了她,難免生出些事端,可若是就這樣算了,我又放不下。如果交給子煊來處置,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當著仙魔兩界之人,想來他也不會偏袒任翩若。更何況,我原也是意氣用事,我重傷在身,氣息不穩,又剛剛為父親續了不少靈力,此時的我,未必就殺得了任翩若。於是,我點點頭。


    子煊冷冷地看了任翩若一眼,沉聲說道:“自即日起,廢任翩若魔後之位,待中秋節後,關入修羅塔內,永不得出!”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草長鶯飛春尚好


    子煊的話冷得如北極冰裂, 讓所有人都有些出乎意料,我也不例外。我雖然恨任翩若,方才還想殺了她, 我雖然也知道她與子煊不過名義上的夫妻,可我還是沒想到, 子煊會這樣絕情地處置她,倒讓我心中生出一陣寒意。


    眾所周知, 魔界有座修羅塔。凡關入塔內之人, 受塔中詛咒,不老不病,不死不滅,無喜無悲,無痛無恙,是肉體的永生, 卻是靈魂的永夜!修羅塔, 在世人的心中, 是一個比死更可怕的名詞。


    任翩若絕望地看著他愣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 那聲音聽起來無比淒涼, 似繁華落盡後的寂寞蕭索, 多少執著執迷與執念,一轉身,愛已成殤。


    “我原以為,你隻是不愛我, 卻原來,你是這樣討厭我······”她一閉眼,落下幾滴清淚,“既如此,你何不幹脆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的,”子煊淡淡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若是你對她再起殺念,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你這禍水!”這一罵,卻是任冬秋衝著我叫嚷的,此時他一腔怒火不敢衝著子煊去,便盡數倒在了我的身上,“你火燒幽冥司,挑撥君後不和,如今又慫恿聖君廢後,你這禍水災星,你算什麽東西!你不過是當年為了修補結界而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君後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自始至終都不過是個跳梁小醜!”


    “閉嘴!”子煊喝止了他,自己卻被他這一番話說得臉色發白,他似是再不想看見他,一招手喚了一員魔將遣了人立即護送了任冬秋和任翩若先行迴宮。任翩若臉色蒼白,隻是默默地走了,任冬秋卻是十分地不甘,臨走之前又用目光將我淩遲數遍。


    我無力地輕笑了一下,我如今已恢複了記憶,我是小醜我知道,我被他利用,我也知道,我一麵轉身,一麵冷冷地說道:“魔君和大護法的好計謀灩飛早已領教了,多謝魔君今日代為處置,蓬萊劫後逢生,瑣事繁多,便恕不遠送了!”


    子煊突然幾個大步追了上來,從身後一把將我摟入了懷中。周遭是數十萬人的眼睛看著,他卻旁若無人地將我摟得緊緊的,溫熱的唿吸在耳畔,低低地喚了聲:“灩飛······”


    我此時重傷在身,反身用了極大的力氣才推開他,後退一步向他說道:“諸事已畢,魔君還有事麽?”


    我冷淡的態度讓他僵了一下,如抹了胭脂一般嬌豔欲滴的唇張了張,似是一句話堵在喉中沒說出來。他突然幹脆衣擺一撩,單膝落地,在我的麵前跪了下來,他身後那十萬魔兵也便跟著黑壓壓地跪了一片,一眼望不到邊。


    我驚道:“你這是做什麽?”


    他抬起臉來看著我,眉眼俊美,麵如春花,他緩緩說道:“世人皆知你當年是為了我才會殺兇獸,取聖草,為仙界所不容。你為了我九死一生,被天宮責罰,先入世曆劫,後又雷刑加身,終究,是我負了你。你這些年下落不明,我一直苦苦地尋你,就是為了有一日能親上蓬萊,以魔後之位求娶蓬萊公主雲灩飛。”


    他這一番話驚了在場所有人,我默了許久沒有作聲。


    是誰手握逝水流砂,誰憶殘夢芳華,再迴首,心灰意冷不過一場如夢的煙花······


    那一年,蓬萊仙島草長鶯飛,一樹樹的紅梅盛開到荼蘼,鋪天卷地的芳菲之色直染紅了天邊的雲,在那一片祥瑞之際,正迎來了我爹蓬萊君主的壽辰。


    那幾日,蓬萊島上高朋滿座,大宴賓客,爹娘忙著招唿來來往往的賀壽之人,我卻最是不耐這些應酬場麵,於是悄悄帶了瀲揚,與鄰居東海的敖煥約了一道去海邊捉魚。敖煥是東海龍王之子,不過略小我幾歲,卻一直“雲姐姐”叫得親熱,我們三人平日裏便時常一道外出玩耍。可憐娘親一直都想將我培養成一個大家閨秀,奈何除了愛吃之外,我竟是沒有一點隨她。我們三人平時胡鬧慣了,蓬萊與東海之內無一處不是我們的遊戲之所。


    這日陽光甚好,湛藍的海麵被照得金光閃閃,波光粼粼,腳下的細沙白如雪,細如鹽,軟如綿,浪花拍在沙灘上卷起一道道白色的花邊。


    我們三人在海邊蹚水,我施了靈力將海水激起數米之高,形成一個巨大的水立方,我笑嘻嘻地看著那些在水立方中遊來遊去的魚兒,心中盤算著捉哪條好。恰在此時,瀲揚惡作劇地拿了一物來,放在我的手中,我低頭一看竟是隻揮著鐵鉗的大螃蟹。我一驚不小,慌忙甩手將螃蟹扔進海水中,那巨大的水牆失了控製忽然向著沙灘上倒去。


    數米高的大水牆全倒在了沙灘上坐著的一個紫衣男子身上,劈頭蓋臉地,硬是將他從裏到外淋成了個落湯雞。


    我此時才發現那裏竟然一直坐著個人,他麵生得很,想必是來給爹賀壽的客人,然而此番前來為爹祝壽的,大多是仙階頗高的大神,他又衣著華貴,氣宇不凡,我這迴怕是闖禍闖大了!


    我連忙賠著笑臉跑了過去,隻見他正手忙腳亂的抹著身上的水。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我一聞便知是爹爹今日用來待客的清梅釀,看他酒意微醺的樣子,想是來海邊醒酒的,如今倒好,讓我潑了個神清氣爽!


    我見他渾身濕漉漉的,怎麽抹都是不住地滴著水,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衣袖去為他擦了臉。抹去那一臉的水,便露出張如皎月一般的麵容來,眉眼似嬌豔的春花,唇如晶瑩的櫻瓣。他一雙桃花眼怔怔地看看我,又看看我擦濕的紅色衣袖,沾了水,紅得發暗。


    我笑盈盈地直言不諱:“你長得真好看!”


    他那張原本似是要發火的臉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說起話來溫溫柔柔地,很好聽:“看來,蓬萊的女子倒真與別處不同。”


    我素來覺得,誇讚蓬萊的話當然都是真話,於是自報家門道:“我正是蓬萊的雲灩飛,你叫什麽名字?”


    他驚愕地突然抬起頭來,又細細地盯著我打量了一番道:“什麽?你就是蓬萊的那個公主,雲灩飛?”


    那個公主······我娘統共也隻生了我和瀲揚兩個,若說公主,再沒有別人,可不隻有我這一個公主。我在他詫異的目光中茫然地點了點頭:“是啊,你知道我?”


    他笑了,一笑起來那雙桃花眼格外好看,仿佛能勾魂攝魄一般,他輕輕向我說道:“你記好了,我叫淩子煊,是魔界的六皇子。”


    蓬萊與魔界素無往來,此次父親大壽,魔界的六皇子會來賀壽,讓父親也很是意外。隻是仙魔兩界和平共處了許多年,也一向算得上友好,既然人家好意前來,當然也隻能以禮相待,總不能將人拒之門外。這些,都是後來聽父親說起的。


    自從海邊一遇,淩子煊便常常會來找我。他會和我們一同嬉鬧玩耍,也會時不時地給我送些禮物。其實,自我成年禮上一舞成名之後,這四海八荒的未婚小仙給我送東西的不少,偶爾還會收到一兩封情書。而我通常是名字都沒看清,便隨手甩在了一邊,腦子總是繼續想著該去何處打獵,下次捉到的魚應該如何烤來吃······


    說到淩子煊送來的那些禮物,我倒也算不上十分喜歡,頂多算得上勉強可以物盡其用罷了。譬如他送來的那一斛紫色的夜明珠,經豆姨辨認,說是十分稀罕的玩意兒,三界加起來估計也再找不到第二斛。隻是那珠子奢華是奢華,好看是好看,終究沒多大用處,後來還是我想到了,帶了去和敖煥、瀲揚一起打彈珠玩。


    玩的那天淩子煊剛好也來了,起初他看見他送我的紫明珠被拿來當了彈珠,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圓圓的,兩顆黑亮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可是後來他就淡定了,還笑嘻嘻地和我們一塊玩來著。


    還有一迴,他送了件薄如蟬翼的流□□絲罩衫,色如雲霞,輕如薄霧,卻是透風得很,十分不保暖。奈何我娘的身材是珠圓玉潤,豆姨更是豐滿得不行,我連轉送他人都送不出去。後來,我便將那衣裳改了兩個網子,一個用來撲蝴蝶,一個用來舀魚,倒還稱手。子煊見了,又是瞪了半天眼,後來見我玩得歡,也便笑笑由得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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