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已將長得醜看淡了許多,然而心中仍是有些不平,醜則醜已,我幾時醜得這樣有名了?她竟然用無鹽和嫫毋來比我。


    仙君仍是那副淡淡的語氣:“入不入得了眼那是我的事,還請仙子借過。”


    “借過可以,我要你今日當著我的麵,殺了這個醜女!”妙言見仙君一直抱著我不放,早已妒火中燒,恨不得殺我而後快。


    小喵首先叫了起來:“你這個女人好沒道理,老大長得再醜卻是善良之人,她今日還冒死救了我的命,可是你呢?一見麵便要殺人,長得再美也不過是個蛇蠍女子,更何況,在我看來,你長得也比那無鹽和嫫毋強不了許多!”


    想那妙言仙子乃是天後的外甥女,未來的太子妃,身份高貴,養尊處優,素來聽慣了阿諛奉承的話,莫說她本就生得清麗明豔,就算是隻有三分顏色,也會被旁人誇成九分,此時突然被一隻不起眼的肥貓當著仙君的麵羞辱,她哪裏還按捺得住那一腔的怒火。


    隻見她出其不意地突然揮出一掌,那盛怒之下的一股強大的靈力即便是隔空推至,仍是讓小喵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叫喚了起來。


    她仍不解氣,在小喵摔倒的那片刻間,她已催了腳下的雲到了小喵跟前。仙君隻得將我放下,閃身飛至她的麵前,一把握住了她那即將再次揮出的一掌。


    她用力地想抽出手腕,卻動不了,一張白淨的瓜子臉氣得通紅,她怒道:“他敢對我不敬,我便殺不得他麽!他不過是個小妖,本就該殺!”


    “為仙者若濫殺無辜,則比妖還不如!”


    她冷笑了一下,點點頭:“好,我不殺他。”說完,她抽出手來,後退幾步,卻突然祭出一個金光閃閃的罩子,手一揮,便急急地向著我這邊壓了下來。


    就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我的世界已然變得一片漆黑!隻聽得妙言仙子清脆的笑聲:“反正我原也不是想殺那小妖的,今日我定要殺了這醜女,省得她日日在天山迷惑你!”


    “這是······凜天罩!”仙君的聲音似十分震驚。


    “沒錯!”妙言得意地說道,“數百萬年前,當時的天君平定四海時,用的便是此仙家寶器,凜天罩內有至高至純的仙家靈力鎮壓,無論人仙魔妖,無論有多高的法力,在罩內囚上半個時辰,必定灰飛煙滅!你沒想到吧,我成人那日,天後賜給我做生辰之禮了。”


    “你瘋了嗎?無憂不過是個凡人之軀,你竟用這樣的法器來對付她!”仙君的聲音聽起來是真的急了。


    我在凜天罩之內已領教到了那至高至純的巨大的仙家靈力,它強勢而霸道地壓迫著我周身七經八脈,讓我感覺隨時將要爆裂,我隻得強行運氣抵抗,然而我那點少得可憐的靈力完全如泥牛入海。


    最讓我難受的,還不是那強大的靈力,而是此時凜天罩內那一片混沌的黑暗,帶著讓人窒息的壓抑,還有橫衝直撞的蠻荒的氣流在擠來擠去,那種感覺讓我陷入一種似曾相識的恐懼之中。


    為什麽我這樣害怕這種密閉空間之下壓抑的黑暗?那仿佛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在這種恐懼之下,我說不出話來,隻是靜靜地坐著,抱緊自己的雙膝,連唿救也顧不上。


    有人在外麵用力地拍打著凜天罩,發出金屬的聲音,小喵在大聲地叫著我:“老大,你還活著嗎?你別死啊······”


    我還聽到打鬥的聲音,妙言仙子於打鬥中喘息著說:“瘋的是你吧!你竟然為了這個醜女對我出手?”


    仙君說:“我絕不會讓你殺她!”


    他的聲音讓我莫名地有些心安,然而,我在那強勢的靈力壓迫之下,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


    眼前突然有了一絲光亮,仙君以強大的靈力將凜天罩打開了一絲縫隙,然而,壓迫在我身上的巨大煞氣卻絲毫沒有減少。


    妙言仙子在冷冷地笑:“縱然你有天大的本事,可以打得開這凜天罩,卻是救不出她去的。這寶器是隻能進,不能出的。除了我的口訣,沒人能放出裏麵的人。當年的天君,便是一個接一個地,一共塞了數百個妖魔進去呢!”


    她語帶挑釁地對仙君繼續說道:“我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能逼我說出口訣,你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你若是真敢殺了我,天後也絕不會放過你和她!”


    仙君冷笑著,說了句:“很好!”那聲音已冰冷得沒了一絲溫度,他絕然地說道,“我今日便是死也是要救她的,若是我真的死在你的手上,想來你也不好交待吧!”說完,他竟然一縱身,從那絲縫隙裏跳進了凜天罩!


    我心中又急又痛,那妙言仙子亦是在外麵氣得大罵。我之前與顏如玉一戰本就已有傷在身,又在凜天罩中苦苦支撐了這一會,此時大驚之下氣血逆流,一口血噴出,我便倒在了他潔白馨香的懷中。


    第18章 第十八章計審鼠妖三仙聚


    我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又似乎什麽都沒有夢見,我隻是身處一個密閉黑暗的空間裏,四處充斥著濃濃的血腥、惡臭之氣,身邊有強大的靈力在橫衝直撞,觸手之處皆是濡濕粘稠,墨綠色的毒汁浸透了我所有的肌膚······我努力地想要從這個壓抑的世界裏掙脫,可是我手腳發軟,全身沒有一處使得上力氣。


    幾番掙紮幾番搏命,最終,我拚盡全力地一擊,身處的那個密閉的世界四分五裂,我從黑暗中破繭而出!淩空迴首,隻見一隻龐大的怪獸頭似猛虎,體如巨牛,身披黑刺,額生金角,在我破體而出的那一瞬間全身爆裂而亡。


    我再次平靜地昏睡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當我再次醒來時,睜眼便看見了牆上那幅讓我印象深刻的仕女圖,絳衣翩然,仙姿綽綽。這裏,竟然是仙君的房間,我,竟然睡在仙君的床上!


    我連忙坐了起來,雖然手臂和腿上的傷尚未完全愈合,然而整個人卻是意想不到的神清氣爽。我略一運氣,體內氣息較從前不知道快了多少倍,頓有身輕如燕之感,我很是納悶,那妙言仙子一心要滅了我,我卻怎的像是越活越好了?


    正自想著,小喵推門走了進來,他見我醒來,一張白胖得像豆腐一般的臉怔了半晌,繼而一個縱身,向我撲了過來:“老大!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辦啊······”


    我隻覺頭皮發麻,連忙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哄著:“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了麽!仙君讓你也住在這衡芷齋了?”


    “嗯,”小喵點點頭,“我對他說了,老大到哪我到哪,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


    我愣了愣:“你······是這樣對仙君說的?”


    “是啊,有何不妥麽?”


    “啊······也並無不妥,我是你的老大,你就像我的弟弟一般,自然是不用分開的。”


    小喵雖然呆萌,卻並非蠢得聽不出我話中的意思,他撇了撇嘴:“弟弟?為何你待我,不能像你待仙君那樣?是因為這次在夏河村中,救你之人是他而不是我麽?”


    “不是不是······”其實於男女之情上,我自己亦不是太懂,更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


    然而,小喵卻是認真地向我解釋起來:“我說了,我那時並非棄你於不顧,隻是想找人來救你,而且······我爹臨終前曾再三叮囑我,叫我遠離妖界之人。”


    “這是為何?”我甚是奇怪,小喵明明是個妖,卻一直過著孤家寡人的生活,他爹竟會叫他遠離妖界。


    小喵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何,然則,我爹的話,一向都甚有道理!”


    我默默地白了他一下,自顧地倒了一杯茶,一邊喝著,一邊說道:“你爹幾曾說過有道理的話?”


    “怎麽沒有?”小喵急著爭辯道,“譬如說,媳婦······”


    “除了關於媳婦的,還有嗎?”


    “還有,他說我長得英俊瀟灑、舉世無雙······”


    “這個也不算,還有麽?”


    “還有,他說如果有一日我若當上了妖王,定要兢兢業業,振興妖界!”


    算了,茶也喝不下去了!我放下杯子歎著:“你爹可真是病的不輕!”


    “你怎麽知道!”我口中僅存的一點茶水也盡數噴了,小喵卻是一臉崇拜地向我說道,“我爹當時確是病得不輕,說完便撒手而去了······”


    我一邊拍著他的頭,一邊安慰著:“可想而知,可想而知的······”


    床頭,放著幾件嶄新的紗裙,紗裙之上,竟還有一支玉釵。我拿起來細細地看了看,白玉無瑕觸手生溫,頂端是一朵小小的梅花,做工精巧,帶著溫潤的光澤。


    我迴頭問小喵:“這些,是仙君為我準備的?”


    小喵點點頭:“仙君說你之前留書下山,如今再迴天山派去甚是不便,何況······何況還有我,也不方便住在天山派,因此安排我們在此住下。”


    我又問:“仙君現在何處?”


    我這一問,小喵如夢初醒地說道:“今日仙君正要審問抓迴來的那妖,咱們再不去,趕不上看熱鬧了!”


    我一聽,也來了興致,連忙換了件衣裳,便帶上小喵往前院走去。一邊走著,還一邊低頭看著仙君為我新置的這身衣裙。顏色淡雅,裙裾上點點紅梅,白色織錦腰帶一束,再不是從前那身灰白袍子之下的水桶腰,走起路來衣袂翩翩,確有飄逸之姿。小喵走在我身後,亦是眉開眼笑地看著我,一副歡天喜地的神情,仿佛穿了新衣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我和小喵在扒在窗邊向堂內看去,隻見堂上坐著三人,一個是仙君,清逸之姿,眉目間如星輝皓月;一個是師尊上陽真君,正氣凜然,骨骼清奇;另外一人,一身玄色衣袍,眸光內斂,雖然持重沉穩卻難掩英氣,我並不認識他。


    堂下跪著個小妖,正是那日害我受傷的顏如玉。她說起話來仍是嬌聲嬌氣,且刁滑得緊,無論堂上之人怎樣追問,她卻像是個打太極的老手,一味的渾水摸魚,問了老半天她硬是一句有用的都沒說出來。


    我知道,她是料定了堂上三人皆是正人君子名門正派,斷然不會把她怎樣,且她緘口不言才有活下來的價值。故而,她才這般有恃無恐。


    我突然偏了頭,用屋內能聽得見的聲音對小喵說道:“你還在這裏愣著做甚?還不快去看看灶上的水燒開了沒有!”


    小喵被我說得一愣,呆若木雞地看著我,沒有作聲。


    我又說道:“前兩日吃的那個雞妖甚是美味,隻可惜肉少了些,全不夠分。今日這小妖你們可要讓著我些,讓我飽餐個夠!”


    我方說完,便見那顏如玉爛泥一般癱軟在地上,臉上大有意外之色。師尊與仙君會意地對視了一眼,眼中憋了幾分笑意,那玄衣男子亦微微向我這邊轉了轉頭,亦沒有說話。


    小喵也明白過來,一邊悄悄地做著鬼臉一邊應道:“是,我這就去灶上看看!”


    我又補了一句:“我吃肉素來是百無禁忌的,隻是今日若是個鼠妖那便是最好了!前些時,我才新得了個烹製鼠肉的法子,保證色香味俱佳呢!開膛破肚之後得先在沸水中過一過,再入滾油炸一炸······對了,你再多備些大料來,好去腥去臭呢······”


    這下,顏如玉已被嚇得麵如菜色,口中帶著哭腔說道:“素來都是妖怪吃人,怎的人也吃上妖怪了······這個世道真是太瘋狂啦!”


    仙君卻並不理會她,而是偏了頭對那玄衣男子說道:“二哥,此妖既什麽都不知道,留著也確是無用,二哥不若留下來一同用了晚膳再走不遲!”


    他竟被仙君稱為二哥?我那日曾偷聽過仙君與妙言仙子的對話,仙君的二哥,不就是天宮的二殿下,天君的次子楚玄嗎?


    隻見他淡淡一笑,點頭道:“也好!隻是,她若是真的能說出些有用的消息,倒也說明她還有些悟性,說不定還能有些仙緣······”


    “我說我說!我知道很多有用的消息!”顏如玉急迫地開了腔。


    小喵輕輕地推了推我,問道:“你怎知她是個鼠妖?”


    我得意地笑了笑:“我詐她的。你怕老鼠,那日你一聞到妖氣便說聞到了可怕的味道。而且,我見過她的毛,是灰色的。”


    顏如玉這一開腔,倒真的說出一個驚天的消息來。原來,當年妖王柏無蹤與仙君一戰,斃命於劍下,卻並沒有死。準確地說,他雖然死了,然而卻不知為何,心中積怨不散,一縷魂魄始終不肯散去。現任妖王繼位之後,一直苦心尋求複活柏無蹤的辦法,近年來終於得知以人血煉陣,可以將他複活,故而,妖界一而再屠村取血,用以修煉妖陣。


    師尊開口問道:“現任妖王竟然是何人?”


    顏如玉搖搖頭:“這個我確是真的不知,整個妖界,恐怕也隻有妖王的那三個徒弟見過他的真麵目,平日裏,妖界一應事務也皆有那三個徒弟來上傳下達。”


    又問了一會兒,那顏如玉已然將所知之事倒了個幹淨,她倒是精明,自知這樣一來妖界已再難容她,於是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隻求不要吃了她,說是自願留下為奴為仆。


    我在窗外撇了撇嘴,心中暗自想著:“鬼才要吃了她呢,我還怕吃了她得上鼠疫呢!”


    顏如玉再次被收迴核桃之中,楚玄說先將她交給守山大神掃幾萬年落葉磨一磨妖性再說。我猜顏如玉在核桃之中聽見,定然哭得死去活來。繼而三人又商量了一下如何守護人間村落,以防妖界再行屠村的事宜,最終三人一同走出屋來。他們出來的時候,我已在堂前無聊得快要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打滾賣萌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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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第十九章驀然迴首綰青絲


    三人走出屋來,仙君抬眼看見我身著紗裙頭插玉釵的樣子,眼中帶了一絲笑意,不知為何,我覺得他今日的笑容格外地陽光明媚。他對我說了句:“就屬你鬼主意最多!隻是害我們白擔了那愛吃妖怪的惡名。”


    楚玄那穩重內斂的麵上亦露著些笑容,看向我說道:“此女倒是有趣!”


    我卻沒心思與他們說笑,直直地在師尊麵前跪下,認錯道:“師尊,弟子之前留書下山,是弟子錯了,請師尊責罰!”


    師尊卻驚得一把將我扶了起來,說道:“既已留書下山,便不再是天山弟子,日後勿需行此大禮!”


    我聽他這樣說,心中更是難過:“師尊這樣說,是在責怪弟子嗎?”


    師尊歎道:“我與仙君是好友,自是同輩而處。你又與仙君······總之,日後莫再師徒相稱,以你的身份,我亦是受不起你一聲師尊的,你便同仙君一樣,稱我‘真君’便好!”


    師尊這一番話,說得我莫名其妙,雲裏霧裏,仙君聽了他的話,幹咳了兩聲,那神情也甚是古怪,楚玄更是深深地看了我幾眼,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木訥地問道:“我與仙君······怎樣了?”


    師尊語塞著看看仙君,又看看我,仙君仍是幹咳卻不說話,師尊最終說了句:“總之,你聽我的就行了!門中還有要事,我今天便告辭了,改日再來喝茶!”說完,師尊······哦,真君,在片刻之間便駕上朵祥雲,消失在我的麵前。


    我迴頭看著仙君,問道:“仙君病了?”


    他愣了愣,又要幹咳卻是生生忍住了,他沒有迴答我,卻是向我介紹著:“額······這是我二哥楚玄。那日多虧他及時出現,不然,我還不知要陪你在凜天罩中呆上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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