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暗暗地盼著仙君來,比師尊更情真幾分!


    扯遠了,且迴到曆史課來。


    隻聽見師叔那洪亮的聲音講得繪聲繪色:幾百年前,妖王柏無蹤以活人鮮血修煉邪功,人間不得寧日,被殺的凡人死狀可怖,令聽著傷心,聞者流淚,多少無辜的村落淪為妖王的屠宰場,血腥之氣衝天,人間如同地獄。


    天山做為正道首領,帶領崆峒、昆侖、蜀山等各派一同前往枯石嶺圍攻妖王,與妖界兵將一場混戰。此事為仙界所知,特令仙君前往,一同剿殺妖王。仙君與妖王對戰七天七夜,從枯石嶺一路打到東海、泰山、北漠,直殺得天地失色、黯然無光,最終在東北方的迷影森林中將妖王柏無蹤斬於劍下。


    至此一戰,妖界勢力大減,仙君大勝而返,被九重天授封號為衡芷。


    師叔話音一落,眾位師兄師姐皆紛紛歌功頌德,讚譽之聲不絕,自豪之色溢於言表,唯我一人歎息著搖頭。


    師叔甚是疑惑與不滿地問我:“這樣的光輝曆史,你歎個什麽氣?”


    我說:“為仙君不值。仙界不是有戰神、天兵天將,還有什麽天蓬元帥麽?為何都是養著不用的,到了與妖王大戰之時卻要派仙君前往?仙君那樣的人物,就該在天山之巔做些養花彈琴的風雅之事才配,何況,殺了妖王這樣的大功,卻隻給個封號,不能吃不能喝,有何用?”


    “你······”師叔被我氣得翻了翻白眼說,“真正孺子不可教也!”


    我苦著臉,師叔不懂我,我是真心為仙君不平的,縱然仙君法力高強,男兒也當建功立業,然而,那妖王柏無蹤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兇殘暴戾,嗜血成性,仙君這一戰是勝了,倘若敗了,後果不堪設想,何況,殺了柏無蹤,仙君無疑是與整個妖界為敵······


    我尚未歎完,師叔已然道:“冥頑不靈!今晚不許吃飯!”


    我第一次痛快地答道:“是,師叔!”


    在師叔的詫異中,旁邊有弟子輕聲提醒道:“師叔,小師妹的晚飯今日早晨您便已罰過了!一日總也不過是一頓晚飯······”


    我不敢出聲,悄悄地看見師叔的嘴角抽了抽。


    今日剩餘的時間,我開始和各位同門一起刻苦練功,師兄師姐們練什麽的都有,有的在練習招雲,有的練習變身,有的在修練氣息,隻有我,還在練禦劍。其實,早晨師叔說我連劍都拿不穩,著實是有些過了,近日我的功力是進步神速的!原本,驅劍時總是我動,劍不動,現在,我已經可以禦劍在空中停留一會兒了。


    此時,我禦了劍,低低地停在空中,人搖搖晃晃地站在劍上,好不得意!就如師叔所說,我素來練功比別人進展慢些······慢個數倍,能把禦劍練到現在的境地,我已是拚盡所能,勤奮至極了!


    然而,就在我身形將穩未穩時,聽見身邊幾個師姐略帶激動的聲音說:“快看快看!仙君來了!他朝這邊過來了······”


    我一聽,也有些激動地偏頭去看,果見一人身姿翩翩,白衣袂袂,墨發迎風而動,正向著這邊徐徐而來。他眉目如畫,俊顏如玉,眸帶星光似明未明,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這樣的風姿,不是仙君還能有誰?


    我有些雀躍地向他招了招手,滿含欣喜地叫了聲:“仙君!”身形一歪,徑直從劍上栽了下來!盡管我努力控製了一下空中的姿態,然而,著陸時的樣子卻很有些狼狽!沒錯,我······是臉著地的!


    那劍失去了控製,如脫韁的野馬一般直直向前飛去,我渾身疼痛地趴在地上,隻聽見我的劍所到之處,不時傳來師兄師姐們的驚叫聲,最終那劍終於開始下落,斜斜地向下插在一棵大槐樹上。


    我終於放了心,掙紮地從地上爬起來,問仙君:“我摔得這樣慘,你方才為何也不扶我一把?”


    仙君兀自氣定神閑:“身子骨越摔打越強健。”


    我氣惱地說:“可我摔到的是臉!”


    “那就更沒什麽好可惜的了。”仙君愈加淡然。


    我:“······”


    為了正經大事,這些小事我可以不計較!我換了張笑臉湊上去說道:“仙君,你今日來得正好,我又被師叔罰了晚飯,你帶我去烤魚吧!”


    仙君笑著:“我每次來都說是來得正好,無憂可是日日吃不到晚飯?”


    我有些氣悶地低了頭。仙君歎道:“如你這般的內息和這般的性子,讓你在天山修行,確是為難你了,這樣說來,也是我的不是。如此,我每隔七日便陪你去烤一次魚以做補償如何?”


    “真的嗎?”我激動地差點衝上去擁抱他,“這就去!等等我······”


    我想起槐樹上,還插著我一把劍。我一路狂奔,奔至樹前卻大吃了一驚!一隻倒黴的兔子,就那麽不長眼,被我這把憑空飛來的劍釘在樹上,劍插在它的長耳朵上,仍自血流不止。


    迴頭看看身後的仙君,他一臉黑線。


    我拔下劍來,把兔子抱在懷中,說:“不是要去烤魚麽,帶上它!”


    仙君愕然:“你不會要把它也吃了吧!”


    清澈的河流,青青的草地,仙君坐在一邊的石上喝著酒,不知為何,他今日的眼中有種化不開的傷感,就像他身邊開放著的鳶尾,臨水扶風,搖曳著紫色的憂傷。


    架著的火上烤著幾條魚,我在為兔子包紮它的耳朵,我已經用了自己不精不純,也不渾厚的仙力為它止了血,隻是傷口還需幾日休養。我救的小動物,我怎會吃了它?額······是我救的,也是我傷的,可我畢竟不是有意的。


    仙君一直默默地看著我為兔子包紮,眼中似不經意地流露出幾分溫柔的神采,又漸漸地黯了下去,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把烤好的魚取下來拿到仙君身邊來吃,我烤魚的技術非常好,感覺像是常常做的事,隻是我想不起來。


    我慢條斯理地吃著,每次都能吃下好幾條,仙君從來不吃,對於他這樣法力超凡的仙者而言,對吃飯睡覺都沒有什麽需求。但是,他喜歡聞我烤的魚,每次都是我在他身邊吃,他便聞著烤魚的香味,如出神一般呢喃地問我:“你從前究竟會是什麽樣的人?”他已經這樣問過我一百次。


    果然,仙君又第一百零一次地問我:“無憂,你從前究竟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仙女、大神們,收藏一個發點評論吧!


    這樣我也好知道有沒有人在看。


    寫文不易,不喜勿噴!


    第3章 第三章落花有意向明月


    我感覺耳朵長了繭,隻專注地吃著美味的烤魚,神思不屬地說:“仙君,為何你好像比我自己更關心我到底是誰?”


    仙君不答我,隻是又一次靜靜地看著我的眼睛,他說過,我的眼睛長得像他一位故人。


    雖然我長得醜,可是卻有一雙很美的眼睛,烏黑明亮,凝眸如深海波瀾不驚,流轉如星月晶瑩璀璨。我曾聽同門中有人悄悄議論過我的眼睛,說是長在我這樣一張臉上,真是白瞎了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目。


    仙君喝了酒,那美玉一般的麵上泛著微微的紅,俊朗無雙的眉目中似流出幾分柔柔的漣漪,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更平添了些許不羈的魅惑。


    他隻顧出神地看著我的眼睛,那朗月般的臉貼得離我越來越近卻不自知。我聞到他身上醇香的酒味和淡淡的雪蓮花的清香,仿佛能隔著空氣感覺到他那微紅的麵龐上熾熱的溫度,沒來由地緊張,我低了頭不敢與他那雙會勾人的眸子對視,半晌憋出一句話來:“仙君······我很醜······”


    他怔了一下,繼而輕笑出聲,倒是拉開了與我的安全距離,讓我的唿吸瞬間恢複了正常,他說:“放心,你就是不醜,我也不會對你有想法。”


    我在心裏鬱悶地罵著自己,口不擇言,都說了啥呢!


    我問:“仙君多時不來找師尊了,可是外出雲遊迴來?”


    “不是雲遊,是尋人。”他默了默,“天下之大,要尋一個人,真是難啊······”


    原來是尋人無果,難怪仙君今日這樣鬱悶。


    仙君說:“今日去與你師尊聊了些事情,後來見過你上清師叔,聽他說,你今日課上,倒是為我叫屈了?”


    我認真地點點頭:“仙君,難道你自己沒有半分委屈過嗎?”


    “委屈?或許吧······”他輕歎了一下,“縱使委屈也從未後悔過,若不是那次力戰妖王柏無蹤,我也不會遇見她······世人隻知歌功頌德,凡事皆被說得冠冕堂皇。單說這天山弟子中,如你這般想過的,怕也就你一人了。且不說別的,我那時確是將妖王斬於劍下,可是自己,又何嚐比他強多少呢?何況,若不是當時妖王在與魔君一戰中重傷未癒,恐怕,死於劍下的,便是我自己了。”


    “你當時受傷了?”


    “嗯,很重的傷······”


    我就說嘛,妖王哪裏是那麽好殺的!仙君真是可憐!我了然地點點頭:“難怪仙君種下一大片雪蓮,定是因為傷重,將雪蓮這樣珍貴的藥材當飯一般吃,才治好的吧?”


    仙君額角青筋跳了跳,到底是涵養好,沒有與我辯駁。卻聽見一個如黃鶯婉轉的聲音嬌聲說道:“聽聞仙君此番再遇妖界中人,受了些傷,不在衡芷齋內休養,卻原來在這裏與個小丫頭說笑呢。”


    音落人至,來人一襲青色翠煙衫,人影綽約,肩削腰細,發髻高挽,斜插著一支明晃晃的金步搖,精致的瓜子臉上透著逼人的清高之色,讓人不敢直視。


    仙君淡淡地說了句:“原來是妙言仙子大駕。”臉上卻看不出半分恭敬和欣喜之色。


    我知道這個妙言仙子,她時常來天山之巔騷擾······哦不,探望仙君,因來得多了,常有門中弟子看見。我曾聽些愛八卦的師姐們說過,這位妙言仙子是天宮中天後的親外甥女,天後多年來並無所出,天君膝下三位世子皆是庶出,天後把這個外甥女視為掌上明珠,十分寵愛。她一心思慕仙君,那心思除了天後還被蒙在鼓裏,旁的人隻要不瞎,都是心知肚明。


    她一臉鄙夷地看了看我那烤魚的架子,說:“想不到,仙君也會戀上些凡塵的煙火氣。”


    仙君沒有說話,我幹笑兩聲道:“其實,這凡塵的煙火氣確實很不錯的,仙子不信,你也過來嚐嚐?”我客氣地伸手拉了一下她那仙氣飄飄的衣角,當即留下幾個黑糊糊的手印,她嫌棄地瞪著我,我怏怏地收迴了我那因為烤魚,弄得油膩漆黑的爪子。


    她目不斜視,冷冷地說:“我與仙君有話要說,閑雜人還不迴避麽!”


    我環視了一下,隻有三人在場,那閑雜人,可不就是我麽。我是真心不想走的,這裏離師門有好一段山路,以我現在的腳力,若是靠走,定是爬得氣喘籲籲,若是禦劍,定是摔得頭破血流。


    奈何妙言仙子隻是繃著一張臉,似是沒有商量的餘地,而仙君也像是冷眼旁觀,有些看熱鬧地瞧著我不說話,我想著,若是一會兒兩人真的說幾句情話,我杵在這裏,也是多有不便。於是隻得把心一橫,告辭離開。


    上山的路旁有一棵千年大榕樹,枝繁葉茂,得天地之靈氣,或許也快修成正果了,我此時便趴在茂密的枝葉之間隱藏著自己,此處居高臨下,正可以把下麵二人看得一清二楚。


    隻聽得妙言仙子語帶忿然地說:“她不過是個粗俗的醜丫頭,仙君卻待她比待我更好,難道仙君就這樣不將我放在心裏嗎?”


    仙君語氣平平:“無憂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凡人,仙子將自己與她相提並論,豈非是自降身份麽?”


    仙君這一句話便讓妙言仙子的臉色有了好轉,她又恢複了那副高貴傲慢的神態,麵帶幾分得意之色:“姑母近日已經放下話來,會將我許配給未來的天宮太子,將來以正中宮。”


    我心中歎著,這個天後還真是打得一副如意算盤,她自己雖無所出,日後無論哪個世子繼承大位,她都是名正言順的嫡母,名利富貴早已是無人可匹,她還不滿足,非要讓自己的外甥女嫁給太子,日後就是下一任天後,這無雙的榮耀便將長長久久地留在她的家族中。


    仙君卻似並沒有多大的反應,仍是淡淡地道了句:“那麽便要恭喜仙子了。”


    “仙君,妙言今日來,豈是為了討你一句恭喜麽?”妙言仙子竟換了副低眉順眼的小女兒之態來,輕言細語道,“妙言對仙君之意,想來仙君也是明了的,難道仙君就不為將來打算,就真的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將自己是天君之子的身份公諸天下,如此日後才有機會繼承大位。仙君縱是不為自己著想,妙言也希望日後能於至尊之位,伴君左右······”


    “仙子慎言!”仙君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離慕從不曾覬覦天君之位,仙子這樣說話,若是讓天後知道,我可吃罪不起。何況,仙子應知,離慕是早有婚約之人。”


    “你說的那個與你有婚約的人早已不知所蹤,這婚約遲早也是廢了,你又何苦以此來搪塞我?”她輕歎了一下說,“我知道姑母一直容不得你,卻也不是你的原因,誰叫你有個魔界妖女的母親,又是那般狐媚惑主,幾萬年來讓天君對她念念不忘,姑母她難免寂寞生妒,更加厭惡你幾分。若是你能和你母親劃清界線,主動向姑母示好,姑母也一定可以像對待其他幾位世子那般,對你視如己出的。”


    “視如己出?”仙君冷笑了一下,“天君長子楚皓,其母與天君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最終不明不白地病死,楚皓也自幼多病多災,一直體弱;次子楚玄,其母一直不得寵,楚玄也自小被寄養於昆侖,到底算是平安長大;唯有幼子楚瑜,其母原是天後的陪嫁丫環,母子倆唯天後之命適從,因此活得最好。這,便是仙子所說的視如己出麽?”


    妙言仙子那張俏臉被仙君問得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真正煞是好看。


    仙君一雙濃眉向上揚了揚,目光深邃,露出一個俊美不羈的笑容來湊近她,問:“離慕若是今日遂了仙子的願,借著仙子與天後的關係,他日得以正名位、繼大統,難道仙子便不擔心離慕愛的,隻是那天君的寶座,隻是富貴榮華?仙子便不擔心如當今的天後一般,雖是活得錦繡尊貴,卻每日裏與夫君同床異夢,貌合神離麽?”


    “你······”她氣得舌頭都打了結,原本一張花容月貌的臉生生扭曲了,到底是顧著著仙家姿態,仍是壓著一腔怒火說,“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你竟這樣不識好歹,枉我好心做了驢肝肺!”


    仙君冷哼一下,道:“當著別人兒子罵人母親是妖女,我實實已經算客氣了!仙子若是不想從此與離慕為敵,還請積些口德。”


    “楚離慕!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妙言仙子負氣地跺了跺腳,終是無計可施,轉身招了朵雲來,憤然而去。


    楚離慕,原來仙君竟然姓楚,是當今天君之子,這樣一個在仙界眾人看來至尊榮耀的姓氏,而他卻一直連提都不願提起······


    “看夠了熱鬧便出來吧。”仙君偏頭向著我的方向淡淡地說。原來,他一直知道我在偷聽。


    我手腳並用小心翼翼地從樹上爬下來,問:“仙君如何知道我沒走?”


    他不經心地覷了我一眼,像是懶得迴答,卻說道:“你方才聽到的事,皆不可向外人道,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你的小命也可活得長久些。”說完,他又恢複了妙言仙子來之前的狀態,坐在那叢鳶尾花旁,自顧地喝起酒來。


    第4章 第四章千杯醉飲思玉人


    我大大咧咧地走過去,在仙君身邊坐下,聞著那酒香甚是誘人,於是覥著臉說道:“我也要喝。”


    仙君從他那看起來空無一物、翩然飄逸的袖中摸出一瓶酒來遞給我,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一時好奇心起,不知他那輕飄飄的袖中如何裝酒的,於是也伸手向他袖中摸去,似抓住一物,拿出來一看,是一隻玉笛。


    再伸手,摸出一柄長劍,光看劍鞘便知是柄絕世好劍。


    仍不甘心,再摸,竟摸出一張華麗麗的古琴。最後摸到一物似十分沉重,雙手用力,竟拖出一張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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