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反應,落在了厲南燭的眼裏,怎麽看怎麽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咧了咧嘴角,厲南燭也不出聲點破,踩著馬鐙翻身上馬,和顧臨安一起,朝著洛城緩緩地行去。


    因著有林秋行在前頭,對於兩人的到來,柳含煙倒是沒有多少意外,隻不過對於自家主子再次丟下朝中的事務,就為了給人當個護衛這種事,感到無比的頭疼。


    ……說真的,既然這麽在意,直接將人娶迴去不就行了?幹什麽還多此一舉地把人給送迴去?


    “那你怎麽不把林秋給留下來?”斜睨了柳含煙一眼,厲南燭很幹脆地把這個問題給拋了迴去。


    柳含煙:……


    她這不是還沒把人搞定嗎?哪像厲南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和顧臨安之間,早就兩情相悅了。


    被自家陛下毫不留情地往心口紮了一刀,柳含煙默默地給自己的行為找著借口,那與平日裏的果決截然相反的模樣,瞧著很是有趣。


    “我會把他娶過門的,”垂眸看著手中的酒杯,厲南燭沉聲說道,像是在做出什麽承諾一樣,“會有那一天的。”


    聽到厲南燭的話,柳含煙愣了愣,突然意識到,顧臨安的身份,或許並不如她想象的那樣簡單。


    下意識地張口想要詢問,但在見到厲南燭那寫滿了柔和與堅定的雙眼時,她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低聲輕笑了一下:“到時候記得喊我迴去參加婚禮。”


    “那是自然。”舉起酒杯和柳含煙碰了下杯,厲南燭笑著應道。


    沒有在洛城停留太長的時間,帶足了食物和水,厲南燭和顧臨安就再次出發了。


    眼下雖已深秋,可沙漠中的溫度卻是一點兒都沒有降低,那熱烈的陽光,像是要將所有的水分都蒸幹一樣炙烤著。


    “夜裏倒是比原來要更冷了。”裹著厚實的冬衣,厲南燭一邊撥動著麵前的火堆,一邊感歎一般地說道。


    當初她與顧臨安的第一次相識,就是在這片沙漠當中。那時候她交易不成,直接上手把人給搶了,原本隻是想著逗弄一番再將人送迴去,卻沒想到自個兒在對方的手上狠狠地栽了個跟頭,最後被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沙漠裏,等著柳含煙找過來。


    “但這會兒身上的衣服也比原來要更厚了不是?”顯然也記得當時的事情,顧臨安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他竟會與這個人,走到如今的這一步。


    世間的緣分,果真說不清道不明,玄妙而令人著迷。


    “不止如此,”丟下手裏的樹枝,厲南燭蹭到顧臨安的身邊,將下巴擱在他的肩上,親昵地蹭了蹭,“身邊還多了個人。”


    聽到厲南燭的話,顧臨安麵上的笑容頓時更盛。似乎與這個人待在一起的每一刻,他的心髒都充滿了歡欣與甜蜜。


    “好了,早些睡吧,”從包裹中取出方毯給兩人披上,顧臨安將人攬入懷中,“明天還要趕路呢。”


    “嗯,”仰起頭輕輕地吻了一下顧臨安長出了些許胡茬的下巴,厲南燭彎起雙眼,漆黑的眸子裏麵,落滿了漫天的星光,“晚安。”


    在沙漠中趕路本不是什麽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可身邊若是有彼此的陪伴,這件事也就變得不那麽難熬起來。


    “我現在相信你說的上天總是眷顧你的話了。”看著厲南燭再一次在沒有任何跡象的情況下,找到了一處水源,顧臨安的語氣裏帶著幾分驚歎。


    在沙漠中行走,最令人頭疼的問題,就是水了,他們從洛城離開的時候,雖帶足了水,可那頂多隻夠勉強支撐到離開沙漠,斷然不能如平日那樣隨意地飲水。可這一路走來,沙漠裏頭本該十分少見的水源,卻出現了不下五次,以至於他們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為此而擔心過。


    就仿佛是連上天都不願見到這個人受苦似的,總讓水源恰到好處地出現。


    “還不止這個呢,”掬了捧水抹了把臉,厲南燭甩了甩手,站起身來,像是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一樣,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當初和楚國人打仗的時候,我就是在機緣巧合之下,聽到了他們的計劃,才輕鬆取勝的。”


    那原本隻是一場前哨站,軍中有人不知被什麽蠱惑,發動了叛亂,導致她們還未與楚國人接觸,就已經潰不成軍,四散逃竄了,楚國人趁機攻入,輕鬆地拿下了兩座城池。


    厲南燭接到了消息,先了隊伍一步,進入城中打探消息。


    隻是不知怎的,情報有誤,楚軍占領的城池並非兩座,而是三座——在發現了這一點的時候,厲南燭已經翻牆進了城裏,站在了城主府的門外了。


    結果也是巧了,當天軍中的將領就在這兒商議今後的計劃,被蹲在了牆根的厲南燭一字不落地聽到了耳朵裏。


    “就是現在,那些家夥都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敗的。”說起這事,厲南燭的麵上難掩得色,要是她有尾巴的話,這會兒肯定得翹到天上去了。


    “你啊……”看了厲南燭一眼,顧臨安稍顯無奈地歎了口氣,“做事情的時候,就不能顧慮一下自己的身份?”


    光是聽她說這麽一件事,就能知道平日裏這家夥都是什麽德性。估摸著有這麽一個主子在,花辭樹和柳含煙頭發都得愁白了不少。


    “不過,”說到這裏,顧臨安停頓了一下,忽地笑了起來,“這才是厲南燭。”


    若是事事都與常人一樣,她又怎能成為那前無古人的厲皇?


    “……我的……”未能出口的話語,消失於兩人相貼的唇瓣間。就連天上的日頭,都在此刻躲藏在了雲層之後,灑下變得柔和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快要放棄治療了_(:3ゝ∠)_


    ☆、第139章


    “過了這條河, 就是禦朝的疆土了吧?”在河邊止住了步伐,厲南燭凝目遠望,似是想要將這個初次見到的國家,給盡數收入眼中一樣。


    “再往前走上百裏, 就能到陽城了。”牽著韁繩走到厲南燭的身邊,顧臨安笑著迴答。


    因著當年的天災, 這片地界現在依舊沒有多少人煙, 一眼望去很是荒蕪。唯有眼前的河流兩岸, 還能見到些許還帶著綠意的枯草。


    伸手拍了拍邊上低頭飲水的馬匹, 顧臨安的心中不由地有些感慨。


    世人許諾總愛說滄海桑田, 海枯石爛,但誰又能想得到,隻短短數載時間, 那原本一望無際的西海, 就成了眼前這條隻有丈許寬的河流?即便是一個剛滿十歲的孩童, 都能夠安然地從其中涉水而過。


    蹲下-身去, 從河中掬了一捧水嚐了一口,厲南燭的眼中頓時浮現出些許驚異的神色來。


    按理來說,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 原本該是在東海之內,可這會兒這條河裏流淌著的水,卻絲毫不見海水應有的腥鹹苦澀,反倒如地底的清泉一樣甘美清甜,著實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看著撞上了石塊的水流濺起水花, 卷起岸邊幹枯的雜草,打著旋往下遊漂去,厲南燭忽地想到了什麽,彎起了嘴角:“或許要不了多久,這地方,就不會再是寸草不生的荒漠了。”


    “應該還需要花上兩三年吧。”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沙漠,顧臨安思索了片刻,出聲說道。


    想來他們這一路上,能碰上那麽多水源,並非什麽偶然。


    “這世間的萬種變化,發生得往往超乎我們想象的快。”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厲南燭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感歎。


    很多人們以為亙古不變的東西,眨眼間就已經麵目全非。


    “所以,我們才得用更快地步伐,追趕上這一切。”將厲南燭從地上拉了起來,顧臨安眨了眨眼睛,“要再歇一會兒嗎?”


    “不了,”看了看已經喝足了水的駿馬,厲南燭咧了咧嘴角,“我有點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你的那位小皇叔了。”


    顧三思,顧臨安最小的一位皇叔,與曾經的先帝關係不睦,在六年前的災難發生時,被打發到陽城駐守,直至後來顧臨安登基,也一直沒有離開。


    “我倒是想過把他調迴京城,”說起這事,顧臨安的麵上就露出些許好笑的神色來,“結果小皇叔說,京城遠沒有這裏來得舒坦,怎麽都不肯走。”


    既然對方都這麽說了,他索性就不再理會,由他待在這兒了。


    “聽起來你們之間的關係不錯。”厲南燭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顧臨安用這種語氣說起別人。


    “他大概是整個皇家當中,我唯一能夠說得上話的人了吧。”顧臨安看著前方,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如若沒有這位小皇叔的存在,或許他今天,又會是另一番模樣。


    雖然用洛書白的話來說,他現在的樣子,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


    想到這裏,顧臨安的嘴角上揚了幾分,眼中也流露出幾分笑意來。


    察覺到顧臨安的神色,厲南燭歪著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一本正經地開口:“嗯,到時候我會記得好好謝謝他的。”


    顧臨安:……


    莫名地有一種對方把自己當成她的孩子了的感覺是怎麽迴事?


    顧臨安甚至都有點懷疑,等厲南燭見著了人,會不會說出“這麽多年來有勞你照顧我們家臨安了”的話來。


    有點哭笑不得地拍掉了厲南燭的手,顧臨安有點無奈:“行了,別瞎折騰。”


    真要是讓厲南燭說出那樣的話來,那麽接下來的幾年裏,小皇叔都有事情笑話他了。


    這條由海洋演化而來的河流上沒有橋,兩人隻能牽著各自的馬,從中趟水而過。


    好在此時的秋老虎雖有疲態,但此刻恰好是晌午時分,兩人倒是並未覺得有多麽難以忍受。


    馬蹄飛踏之下,百裏的路程不過的轉瞬之間,一座屹立在荒原之上的城池就出現在了厲南燭和顧臨安的視線之中。


    不同於新建的洛城,眼前的城池有一種由歲月與時光沉澱下來的沉穩之感。稍顯灰暗的城牆之上,能夠看到些許修補的痕跡,想必是前些年的那場大變留下的。


    “當初連皇宮大殿都被生生地從中間斷裂成兩半,這由尋常的石塊堆砌而成的城牆,倒是還好端端地立在這兒。”順著厲南燭的視線看向那些殘留的裂痕,顧臨安笑了笑,開口說道。


    “說到底,還不是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比不上這些其貌不揚,卻切實有用的玩意兒。”指了指那暗灰色的城牆,厲南燭笑著說道。


    顧臨安聞言彎了彎唇角,沒有多說什麽。


    厲南燭本意並沒有絲毫嘲諷的意味,可這話,卻著實貼合禦朝的現狀。


    當一個國家開始腐朽的時候,方方麵麵都能體現出這一點來。


    有林秋在前頭探路,他們入城的時候並未遭到阻攔,守城之人在見到顧臨安出示的腰牌之後,就立即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不敢有任何造次。


    不比洛城的守衛森嚴,人丁寥落,陽城的的氣氛顯然要鬆散許多。


    挑著擔的小販在路邊放下貨筐,高聲叫賣著,一些毛茸茸的雞仔從籠子間的縫隙中探出頭來,好奇地看著往來的行人,穿著守衛服飾的男人坐在茶寮裏頭,和老板肆意地談笑,每一處的景象都熱鬧非常。


    “嗯……”摸了摸下巴,厲南燭沉吟道,“男尊之國,名副其實。”


    街上那熙攘的人群當中,還真是少有見到幾個女人的,說實話,這還真是讓她有些不習慣。


    “男尊之國?”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稱唿,顧臨安頓覺有趣,“那按照這種說法,周朝豈不是‘女尊之國’了?”


    “聽起來真別扭。”撇了撇嘴,厲南燭說道。


    在禦朝出現之前,她們可從來沒有覺得這是什麽值得單獨提出來說的事情。


    顧臨安見狀,輕聲笑了兩下,沒有多說什麽,轉而說起了其他的話題。


    周朝的人認為女子當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禦朝的人又何嚐不覺得男子為尊再尋常不過?不過是一開始接受的理念不同罷了。


    有人朝厲南燭投來了打量的視線,想來在這兒,如她這樣穿著短衣牽著馬匹,走在街上的女子,著實少見吧。當初顧臨安他們一行人入城的時候,旁側的行人也都是差不多的反應。


    厲南燭彎了彎唇角,並未對此有過多的在意。


    估摸著這會兒周朝的事情已經在這裏傳開了吧,那些人看她的視線當中,多是好奇與探究,倒是不帶什麽惡意。就是真有,看到兩人的穿著,那些家夥也沒有那個膽子,敢上前尋他們的麻煩。


    轉入了將軍府所在的街道上之後,行人明顯減少了許多,往來的多是穿著軍服的兵士。這一點倒是與柳含煙的府外完全相反。


    當然,這不過是個人的習慣與行事問題,無謂對錯與高低。聽聞就是當初的聶家,都大有喜愛居於鬧市與勒令旁人不得靠近府邸的人在。


    “顧公子?厲將軍?”見麵前的兩人點頭,上了年紀的管家恭敬地將顧臨安的令牌給遞了迴來,“將軍之前吩咐了,若是兩位到來,無需通報,兀自進去便是。”


    話雖這麽說,他還是得走在前頭為兩人引路。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他可不敢有任何怠慢。


    不過,哪怕顧三思沒有提前叮囑,單“顧”這個姓,就足以讓他不敢做出絲毫無理的行為來。


    不同於周朝的不避諱,在禦朝,這“顧”可是徹徹底底的天家之姓,沒幾個人敢冒著被砍頭的危險,以此謊稱自己的名姓。


    許是不愛排場,這將軍府的占地並不大,裏麵的陳設也簡單得很,見不著一點兒奢華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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