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臨安他們剛到京城的時候,就鬧出這樣的事情,她當然能夠想到後果。


    男子為尊,男人當政,在許多人的眼中,本就是一種違逆人倫,有悖天道的事情,這會兒又這麽巧地趕上了這種事,有心人會如何說,就是用腳趾頭都能猜到。


    厲南燭原本是想先將這事壓上幾天的,到時她便能放出一些風頭,說厲天芸的身子一直都不爽利,就算還是有人拿這說事,對顧臨安他們造成的影響總歸會小一些。


    抬手揉了揉眉心,厲南燭感到一陣頭疼。


    想必就是孫雲昭自己,都不會想到,事情會鬧成這個樣子吧。他畢竟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不可能在動手的時候,就知道洛書白他們會在昨天抵達京城。


    “是一名侍衛在醉酒後,無意間說出來的。”跪在厲南燭麵前的人垂著頭,恭敬地迴答。


    然而,其實在場的人都明白,這不過是某些人推出來的替罪羔羊罷了。


    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前頭厲天芸才斷氣,後頭就有人“一不小心”把這事給透露出去了,更別說,知曉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了。


    即便知道這世上隻要還有利益存在,這種事情就不可避免,但當其發生在被自己看重委任的人當中時,依舊讓厲南燭有些難以接受。


    “你不可能創造一個沒有爭端的世界,”揮手讓跪伏在地上的人退了下去,花辭樹在厲南燭的邊上坐了下來,“——沒有人能夠做到。”


    “我知道,隻是……”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厲南燭扯了扯嘴角,“還是會有種被背叛了的感覺。”


    畢竟如今在高位的那些人,多是被她一手提拔上來的。


    輕輕地搖了搖頭,像是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不該有的思緒給甩出腦子似的,厲南燭捏了捏鼻梁:“算了,我還是想想該怎麽處理這件事吧。”


    既然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她再想按下來也是做不到了,隻能盡量消除這件事帶來的影響。


    除此之外,她還得安排厲天芸和孫雲昭的喪事,以及其他一些瑣碎的事情,就是接見顧臨安他們的事情,都得往後排了。


    看著厲南燭一邊思索一邊碎碎念著自己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花辭樹輕歎一聲,起身走到厲南燭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自己發誓要侍奉一輩子的君王。


    想必換了世上任何其他的帝王,有人敢做出這般的姿態,早就直接喊人把她拖下去砍了吧,可這個人,卻隻是仰著頭,帶著些許困惑地看著自己。


    “你啊……”有些無奈地彎起唇角,花辭樹輕輕地點了點厲南燭的眉心,“真的很不適合當皇帝呢。”


    厲南燭聞言微微一愣,正要開口說話,卻不想花辭樹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那些鬧騰的人,我會去處理的,至於你——”屈指在厲南燭的額上輕彈了一下,花辭樹收迴手,“乖乖地給我去好好地睡上一覺。”


    “從昨晚開始,你就沒有好好地休息過吧?”絲毫不給厲南燭開口的機會,花辭樹翹起嘴角,“別逼我給你下藥。”


    厲南燭:……


    至於嗎?不就是一個晚上沒睡嗎?想當年她為了拿下秦國平城,連著三天三夜都沒合眼,不照樣好好的嗎?


    忍不住在心裏頭腹誹了幾句,厲南燭看著笑容惑人的花辭樹,默默地把到了嘴邊的話都給咽了迴去。


    見到厲南燭的模樣,花辭樹滿意地點了點頭,彎腰對著她行了一禮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既然接下了這件事,她當然得將其給辦好了,否則到了最後,還得讓厲南燭為此頭疼,那可著實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情景。


    看著花辭樹那施施然遠去的背影,厲南燭眨了眨眼睛,倏地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個家夥,每迴為她著想的時候,都非得擺出這樣一副姿態來,著實是……有些可愛。


    眼中的笑意加深,厲南燭掩嘴打了個哈欠。


    先前不覺得,這會兒她倒還真是有點兒困了,手上還有那麽多事等著她去處理呢,自個兒要是倒下了可不成,還是好好地歇息一會兒吧。


    揉了揉有些酸澀的雙眼,厲南燭起身,朝自己的寢宮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厲南燭: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第一更。


    終於熬過了地獄般的幾天,我胡漢三又迴來了!


    ☆、第100章


    周朝——不, 應該說,乾元大陸上的人,對男性有種習以為常的輕視,哪怕親耳聽聞在另一片土地之上, 有著那樣一個以男子為尊的國家,也依舊無法改變這種觀點。


    不僅僅是因為從出生開始, 就耳濡目染的重女輕男的觀念, 還因為在這乾元大陸之上, 許多的事情, 似乎都證明了男人及不上女人。


    花辭樹記得, 除了曾經的蠻國曾經出現過男子當政之外,還有一個連名字都未曾被記載下來的國家,似乎是覺得以女子的高貴, 不該沾染任何需要付出勞動的事情, 是以所有的事情都交由男子去做, 女人隻需坐在高高的供桌之上發號施令, 在男人跪在腳下乞求的時候,賜給他們一個孩子就足夠了。


    而這個國家,在於周邊一個比之小了一倍的國家開戰之後, 隻短短三日,便被擊得潰不成軍,最後不得不割地供奉,淪為附庸。


    當時那一戰究竟是怎麽迴事,書冊上並未有具體的記載, 但那之後,凡是有人說起男子不如女的話題時,這件事就總被拉出來當做例子,久而久之,“男人不可能勝過女人”,就成了一種公認的共識。


    哪怕知曉這個世上,真的存在禦朝那樣的國家,人們在感到驚奇的同時,心中更多的,卻還是輕視。


    ——不過是一個由男人保持朝綱的國家,又能成什麽氣候?


    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或許還會有人,希望厲南燭能直接帶兵,去把那個國家給一塊兒打下來。


    人心是永遠都不會知足的,就算如今周朝的疆域已足有百萬裏,但有這樣的機會,肯定還會有人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要知道,那可是一個男人當家的國家——還有比這更美妙的、送上門來的肉食嗎?


    想必此次刻意將厲天芸的事情透露出去的人裏頭,肯定有抱著這種心思的人。即便不存著這份心思的人,心裏頭估計也覺得,這種由男人組成的國家定然不堪一擊,不值得周朝花費力氣去建交。


    否則,花辭樹還真是想不出來,厲南燭挑出來的這些人裏麵,有哪個蠢貨,會僅僅因為看不慣那些人的行事,而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而想要解決這樣的問題,方法也十分簡單。


    花辭樹從禦林軍當中抽調了數十人,分了三批,上門去尋顧臨安他們的麻煩。


    那些跟著隊伍一塊兒來此的護衛,可都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要是禦朝有這樣一支萬人精銳,便是厲南燭,也無法輕易將之拿下。


    隻要那些在暗地裏觀察的人眼睛沒瞎,就應該能看出這一點來,如此一來,就算她不去說什麽,那些人自己就會消停下來。


    少了在後麵推波助瀾的人,坊間的流言,傳上幾天之後,自然就會散了。對於百姓來說,這些事情,畢竟還是太遙遠了。


    若是換了以前,花辭樹或許還會和那些家夥慢慢地周旋一陣子,繞上幾個圈子,再把對方的某些心思給熄了,但這會兒事情牽扯到了厲南燭在意的人,她不想節外生枝,幹脆就挑了這種最為直接快捷的方式。


    說起來……她是不是也被某個家夥給影響了?


    想到做事不喜彎彎繞繞的厲南燭,花辭樹的眼中不由地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這個人的行事與性格,確實有著極強的感染力,總能讓人不自覺地,就被吸引了過去。


    輕笑著搖了搖頭,花辭樹表示,她可不希望自己變成那個家夥那樣,做個什麽事都跟土匪似的,沒一點官家的模樣。


    不過,有點出乎她的意料的是,那些個被她派去找人麻煩的家夥,在和那些男人打了幾架之後,竟然好像打出感情來了,有事沒事都要尋個由頭過兩招,都成了最近京城最惹人注意的事情了,反倒是厲天芸的事情,沒有多少人去在意了。


    周朝推崇的並非儒家,不興守孝這一套,就連葬禮,都因為墨家信奉的“節葬”,而並未辦得十分隆重,三日守靈過後,這件事便也過去了,原本該幹什麽的,還是幹什麽,除了偶爾有人閑談時提起這事感歎兩句,再沒有多少波瀾。


    不得不說,這省去了花辭樹的許多麻煩,要是真按照儒家的那一套來,這件事可就沒有那麽容易被遺忘了。


    說實話,花辭樹十分敬佩敢於提出那些在許多人的眼中,顯得很是大逆不道的觀點的墨子,但她更佩服將這些推行,並以身作則的厲南燭。


    要是沒有早些年推行的“節葬”與“節用”,前些年東海水患的時候,周朝的國庫,定然沒有那般充盈,在那場災難當中死去的人,自然就會更多。


    正如厲南燭所說,將那些金銀財帛用於虛無縹緲的死後之道,埋存於冰冷的墳塋之中,又如何能及得上將其用在活人的身上,造福百姓?


    儒家學說,為君王之道,而墨家學說,卻為百姓之途,而唯有百姓安,國方定。


    可惜的是,這世上有太多的人看不清這一點,白白地將手中的萬裏山河拱手相送,最終成為史冊之上一個屬於失敗者的符號,被人遺忘。


    花辭樹相信,她跟隨了一個真正偉大的君主,對方定能找到最為正確的那條道路——縱然無法抵達最後的終點,也能為後人引領前行的方向。


    而她,將伴隨在這位君主的身側,一路前行。


    不過,在此之前……她或許應該給自己的這位主子,找個伴兒?


    想到最近看著似乎有些怪異的顧臨安,花辭樹眯了眯眼睛。


    她覺得,從洛城到京都這麽長的時間,自家主子都沒把人給拐到手,實在是有點太失敗了。


    或許,她應該上去搭把手?


    摸了摸下巴,花辭樹很是認真地考慮起這個問題來。


    作者有話要說:  厲南燭:我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了。


    第二更。


    謝謝山有木兮木有枝的雷,麽麽噠~


    ☆、第101章


    可惜的是, 不知道是最近沒有那個興致,還是察覺到了有人在暗中窺伺,這幾日顧臨安都沒有外出,就算花辭樹真的想做點什麽, 都無處下手。


    她又不可能直接找上門去遊說,也不可能直接派人潛入客棧裏麵, 把人給綁到厲南燭的床上去——要是她真這麽做了, 第一個找她算賬的, 肯定就是厲南燭了。


    這人本來就對感情看得很重, 這會兒又才出了孫雲昭這樣的事兒, 正是敏感的時候,花辭樹可不想去觸這個黴頭。


    更何況,盡管到目前為止, 花辭樹還未曾與顧臨安有過正麵接觸, 但她的直覺告訴她, 那個被厲南燭看上的家夥, 絕對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要是她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會被對方給抓住把柄,到時候倒黴的, 可就是她自己了。


    該說不愧是能讓自家主子動心的人嗎?總是有那麽些常人比不上的地方的。


    略微彎了彎唇角,花辭樹最後還是打消了摻和進去的念頭。


    反正按照現下的勢頭來看,這兩個人之間,並沒有出現什麽太大的問題,厲南燭把人給拐迴家, 也不過就是時間的問題罷了,她還是別去畫蛇添足地幫忙了。反倒是厲南燭帶迴來的那個卓九,她還得好好地考慮一下,該如何安排才好。


    這個人能被厲南燭另眼相看,能力肯定是有的,但對方的性格實在太過耿直,行事之間也直來直去,不甚圓滑,在朝堂這種地方,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就會丟了自己的性命。


    但這樣的人,若是擺到了正確的位置,卻往往能夠起到意料不到的作用。


    “還真是……”輕輕地歎了口氣,花辭樹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和以前一樣,盡知道給我出難題。”


    隻是去外頭走了這麽一遭,竟然就給自己帶迴來那麽一大堆需要處理的事情,她真不知道該如何說那個家夥才好。


    垂眸思索了片刻,花辭樹便抬手讓人去把卓九招過來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先見上一麵吧,正好她也可以問一問對方自己的看法。若是對方不願在京城做事,她和厲南燭也不會非得逼著對方留下。


    不過,以卓九的性子,隻要知曉是政帝與國師的意思,定然不會生出拒絕的心思來的,隻是,一開始她就被厲南燭以“引路”的名義給帶上的,壓根就沒存過其他心思,是以在聽說國師要見自己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發懵。


    “既然是國師大人召見,”顧臨安的聲音讓卓九迴過了神,她看著麵前笑得溫和的男子,眼中還有著些許尚未褪去的茫然,“桌姑娘就別耽擱的好。”


    因著卓九曾經跟著柳含煙一塊兒參與過當年統一各國的戰爭,雖未與當今政帝見過麵,但對於那位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了解得總比尋常百姓要更多一些,是以這幾天,顧臨安得了空閑,就會聽她說上一些過去戰場上的事情。花辭樹派來的人過來的時候,她恰巧和顧臨安待在一起。


    盡管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國師找自己是為了什麽,但卓九向來都不是自個兒亂想的人,聞言朝顧臨安道了聲歉之後,便隨著來人一同離開了 。


    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顧臨安的唇角微微翹起,眼中浮現出些許意味深長的神色。


    他可沒有忘記,早先厲南燭說過的,卓九可堪大用的話語。就是因為那麽一次無意中聽聞的談話,那個人就找了個理由,把這個本該在柳含煙府上做活的人給帶走了。要說國師的舉動與之無關,便是傻子也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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